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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樓聞言,呆愣當場。

一層又一層白紗覆蓋著的麵容上,細小的符文正隨著呼吸,不斷地閃動。

沈玉霏看不出來梵樓在想些什麼,隻覺得他傻,踩在胳膊上的那隻足逐漸加重了力道:「不願?」

「宗主……」梵樓回過神,遲疑地伸手。

他不敢直接應允,而是先捧住了沈玉霏的腳——也隻是一瞬。

梵樓生著繭子的指腹擦過細嫩的皮膚,繼而誠惶誠恐地將手指挪到了腳踝處。

……他的手太粗糙了,是會弄疼宗主的。

梵樓憐惜地將那隻玉足捧到了懷裡。

沈玉霏托著下巴挑起了眉。

「屬下不會。」梵樓垂下頭,麵上白紗上浮現的符文也沉寂了下去,一副頹喪無助的模樣,像是沈玉霏再多說幾句話,他就能羞憤自裁了,「還請宗主責罰。」

梵樓若是任打任罵,也就罷了。

偏生擺出這幅德行,叫沈玉霏好生煩悶。

「起來。」沈玉霏暗暗磨牙,不輕不重地對著梵樓的心口踹了一腳,「身為我的劍婢,描眉都不會,做出這幅表情,像什麼樣?!」

他仿佛忘了梵樓已經被白紗蒙住,隻露出兩隻眼睛,氣急敗壞地將梵樓剛拾起來的青雀石黛,捏在了手裡。

變幻容貌,其實用最簡單的易容術法即可。

但在崇尚雙修的合歡宗內,相貌好比靈根,姿容越上乘,尋得的道侶也就越上乘。

身為合歡宗的宗主,沈玉霏的認知與門內弟子大差不差。

所以他對女修擺弄的那些靈植製成的胭脂水粉,不陌生。

……這也就是他前世怨恨梵樓,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另一層原因了。

想他堂堂一門宗主,受製於功法,每月都得受「男寵」牽製,簡直是奇恥大辱!

故而,兩相對比之下,沈玉霏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願意為他叛出玉清門的孟鳴之。

「梵樓。」沈玉霏念及此,又生出了悔意,對著鏡子自顧自地描完眉,語氣幽幽,「你為何入我合歡宗?」

看似尋常的問題,卻讓跪在地上的梵樓猛地繃緊了身子,在窺得他飛入鬢角的長眉後,又滿身冷汗地將頭埋了下去。

梵樓以為,自己對宗主齷齪的心思要被察覺到了。

——啪!

沈玉霏將青雀石黛拍在案上,輕嗬:「啞巴了?說話!」

「為了……」梵樓嗓音沉沉地開口,擱於膝前的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後背肌肉也微微隆起,像隻渾身緊繃的豹子,緊張得瞳孔都在震顫。

可惜,梵樓的那句「為了你」沒能說出口。

伏案描眉的沈玉霏忽而起身,淡粉色的身影於梵樓眼前落花般飄過,轉身移到了窗前。

春風拂麵,柳絮紛飛。

聲聲鶴鳴於九霄之上傳來,琉璃寶器乘風落於客棧前。

身著青色弟子服的修士飄然若仙,立於寶器之上,漠然注視著客棧前跪地直呼「仙人」的凡人。

「我們是玉清門的修士,並非什麼仙人。」為首的玉清門弟子抬手以靈氣扶起了地上的凡人,話雖如此,語氣裡的傲然卻是半點不少,「近日,秘境現世,你等皆是凡人,若要保命,還是趁早離開這裡吧。」

說完,瞥了一眼身旁的另一個弟子。

那個弟子連忙從月要間儲物袋中掏了塊小小的靈石出來,拋向地麵。

「拿著這塊靈石離開吧,就當是我們玉清門買下你的客棧了。」為首的弟子見地上凡人一窩蜂地爭奪著靈石,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真真是無知。

一塊下品靈石算什麼?

也隻有螻蟻般的凡人當成寶貝,願意拿客棧來換。

「走吧。」那弟子斂去眼底的譏笑,剛欲飛下寶器,就聽客棧裡不遠不近地傳來聲嬌嗔冷哼。

「一塊下品靈石換一間客棧,你打發叫花子呢?」

開口的自然是沈玉霏。

他的身形隱在半掩的窗戶後,光是模糊的影子,瞧著都格外的窈窕嬌逸。

「正因師兄。」丟靈石的玉清門弟子立時戒備,「是……是修士!」

正因眉頭緊鎖,不似同門師弟那般緊張,卻也沒有放下戒心,而是在思忖片刻後,抱劍行禮:「原來此處已有道友,是我唐突了……不知道道友師從何派?我名正因,是玉清門內弟子。道友來此,想必是為了秘境,何不來我們玉清門的寶器上一敘?」

正因的話說得巧妙。

他一來,抬出了玉清門弟子的身份,暗示沈玉霏,即便是要為凡人出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二來,提及醒骨真人洞府化為的秘境,算是在威脅他,若是得罪了玉清門,能不能活著走出秘境,就要看命數了。

可惜,正因威脅錯了人。

沈玉霏是誰?

他是合歡宗宗主,天下最離經叛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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