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2 / 2)
「不過……如此。」梵樓緩緩直起身,動了動酸澀的手指,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熱浪中尤為可怖。
他活動完手腳,一片死寂的眸子鎖定孟鳴之,被白紗覆蓋的眼下,似乎浮現出點點青黑色的鱗片。
然,不等孟鳴之細看,梵樓已經再次握住了長刀。
「到我了。」
陰惻惻的笑聲剛起,梵樓的身影就毫無預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孟鳴之眼皮一跳,猝然轉身,以劍格擋的同時,連退數步,但依舊無法抵消長刀的壓迫。
梵樓如同他一般,也想要一擊斃命!
孟鳴之每踩一步虛空,都像是踩碎了一方空氣,腳下悶響聲不斷。
他的修為,該是比梵樓高上一個小境界。
可這個小境界,完完全全被梵樓不要命的攻勢所彌補了。
孟鳴之一瞬間回想起前世,差點當場罵出聲來。
梵樓這個瘋子!
尋常人隻有在逼到絕境時,才會激發出體內的血性,開始使出搏命的殺招,力圖一個兩敗俱傷。
可梵樓壓根沒有這樣的意識。
他隻要握住武器,無論劍也好,刀也罷,整個人就像是沉浸在了死誌裡,若不拚個你死我活,絕不停手。
孟鳴之甚至覺得,即便是前世能利用老祖靈力的自己,沒有殺陣在側,想要將孟鳴之製伏,也得付出天大的代價。
更何況,現在的他根本無法動用老祖的靈力。
孟鳴之堪堪站定,心裡滾過一陣難言的煩躁。
啪嗒。
啪嗒!
鮮血滾過刀身,留下幾道轉瞬即逝的暗紅色的痕跡。
剛剛那一劍,梵樓並非全身而退。
孟鳴之的眼睛微微一亮,目光落在梵樓的小臂上——那塊裸露在外的皮膚溝壑遍布,新傷舊傷齊齊炸裂,血肉模糊。
「不過如此?」孟鳴之輕笑一聲,再次舉劍,「我倒要看看,你能接下幾劍!」
細密的劍光自劍身迸發,纏繞成了密不透風的網,梵樓亦舉刀悍然迎上,半步不退。
青白與暗紫兩色交織在一起,頗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另一邊。
沈玉霏被拖入幻境,險險落入一片血紅色的花海。
他剛從一個混亂的夢中脫身,捂著頭,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他竟回到了忘憂穀。
沈玉霏二指並攏,以手為劍,向周身橫掃過去。
紛亂的花瓣騰空而起,原來他周身都是杏樹的落花。
……是幻境。
沈玉霏反應過來,稍稍安心。他扶著樹乾勉強站穩,月要與腿時不時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
都怪那個奇怪的夢。
沈玉霏煩悶地按了按眉心,抬腿向臨月閣走去。
醒骨真人的秘境隻會展露修士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前一世,他被拖進幻境,麵前隻有一個放著丹藥的玉盤。
……說是能治情毒。
沈玉霏自然不信,拿手將丹藥戳成粉末,輕而易舉地從幻境中抽身。
但這一世,他的執念很顯然已經不是丹藥了。
臨月閣沐浴在月光中。
不知何時,一團不祥的紅霧裹住了懸在天上的銀月。
血月淩空,哪怕在修士的眼裡,也是異象。
沈玉霏柳眉緊擰,心緒不寧。
窸窸窣窣。
長袍曳地,冷風吹拂間,晃出一片血色的陰影。
「嘶……嘶嘶……」
暗夜裡,詭異的輕響從臨月閣中傳了出來。
沈玉霏似有所感,一腳踹開了門。
熟悉的畫麵映入眼底,卻又處處透著怪異。
……是前世的臨月閣。
沈玉霏一愣,邁進門的步子慢了半拍,耳邊便再次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有人。
他停下腳步,凝神望去,隻見黑漆漆的臨月閣內,殘破的陣法慢吞吞地運轉,零零碎碎的光漸次閃爍。
幾點還未徹底熄滅的光點漂浮在半空中,好似夏夜裡的螢火蟲。
一個佝僂的身影蜷縮在陣法正中。
沈玉霏看不清他的麵容,卻無端篤定,那是梵樓。
梵樓跪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在身前,似乎護著什麼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嘶嘶——
嘶——
沈玉霏這才發現,自己聽到的怪聲是梵樓壓抑到極致的抽泣。
梵樓在哭,兩行血淚順著層層疊疊被血水浸透的白紗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