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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一隻滴血的手握住了刀柄。
刀的主人輕輕鬆鬆地將近一人高的刀拎起。他冷笑一聲,鮮紅色的血順著薄唇無聲地浸過層層疊疊的白紗。
梵樓毫不在意地抬手,用手背蹭去那絲可怖的紅痕:「是……你……」
他聲如野獸,吐息中充斥著嘶吼。
孟鳴之的頭皮再次一炸,單手撐地,毫不猶豫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從孟鳴之的視角看去,梵樓就是個相貌平凡到讓人看過即忘的男人。
……沈玉霏施展的法術依舊在生效,並且完美地掩飾住了梵樓那張被白紗纏住的臉。
但孟鳴之能認出做女修打扮的沈玉霏,自然也能認出影子般,寸步不離沈玉霏的梵樓。
前世,梵樓亦死於他手。
「長成這幅模樣嗎?」孟鳴之握住了長劍的同時,不屑地冷哼。
修行之人,遠離紅塵,且修為高低與樣貌無關,世上大能不乏長相怪異之人,若是踏上仙途還以貌取人,任誰有十條命,都不夠用。
但梵樓的存在,終究不同。
孟鳴之想到沈玉霏那張嬌麗的麵龐,再看著麵前拖著苗刀,瘋瘋癲癲地向自己晃來的梵樓,心裡冒出句評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孟鳴之甚至有些可憐梵樓了。
怪不得,這個男人前世要用白紗將臉層層裹住,怕是沈玉霏都不想看見這麼一張平淡如水的臉吧?
不過,孟鳴之自詡名門清流,是不可能將不屑宣之於口的。
他是玉清門的首徒,若是以貌取人的事傳出去,怕是會讓整個宗門蒙羞。
故而孟鳴之隻是握緊了手中的君子劍。
劍如其人,朗月清風。
他自覺高人一等,看向梵樓的目光帶著憐憫。
如濤熱浪裡,孟鳴之一席青衣獵獵,飄然若仙,他抬腿踏入淩空,猶如閒庭信步。反觀梵樓,黑袍裹身,長刀拖地,鮮血隨著動作,淅淅瀝瀝地流滿了刀身。
沈玉霏怎麼會看上梵樓呢?
孟鳴之都要替梵樓感到悲哀了。
這樣的人,連成為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你要對我出手?」孟鳴之靜靜地注視著梵樓,體內靈氣運轉,君子劍上散發出水霧般的光。
玉清門一脈,向來習慣使劍。
孟鳴之是玉清門首徒,又重活了一世,在修為以及劍法上,自負倨傲,壓根不將梵樓放在眼裡。
梵樓拖著長刀,翻起沉沉的眼皮,眸底的譏誚濃得像化不開的夜色。
「找死!」孟鳴之見狀,立刻戾嗬一聲,手挽劍花,毫不客氣地使出了一招「醉斬長鯨」。
玉清劍法三十六式,孟鳴之已練成三十式,這「醉斬長鯨」正是其中殺傷力最強的一招。
他抱著直取梵樓性命的打算,既然出手,就沒有想過留手。
劍嘯如鶴鳴。
冷冽的劍意直奔麵門,梵樓麵不改色,隻兩手握刀,隨意一抬。
——鐺!
靈氣震盪。
無數藥爐受到沖擊,爐內烈火熊熊,爐身伴隨嗡鳴狂顫。
砰!
砰砰!
起初,隻有一個藥爐承受不住靈氣的威壓,轟然炸裂,但很快,接二連三的藥爐化為廢渣。
未練成的殘次丹藥像是一顆又一顆火星,裹挾著熾熱的火苗,四處迸濺。
孟鳴之收攏劍勢,並未因為自己一劍之威而放鬆警惕。他的眉反而擰緊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兩股力量相交之處——
刀劍碰撞,孟鳴之感受到了一股絲毫不亞於自身的靈氣。
他心頭一震。
……大意了。
前世,孟鳴之與梵樓交過手。
那時的梵樓,不是現在的梵樓。那時,梵樓不用長刀,而是用一柄看不出深淺,劍身上布滿裂紋的長劍。
那時的孟鳴之亦不是現在的孟鳴之。
那時的孟鳴之勉強壓抑住體內老祖留下的封印,且能借助那股磅礴的靈力。
他成了玉清門的掌門,聲望滔天,無人望其項背。
然而現在,就在二人交完手的剎那,孟鳴之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無法利用老祖靈力的自己,在修為上,壓根沒法壓製住梵樓。
即便有勝算,也隻可能是險勝。
孟鳴之的臉色陰沉下來,一瞬間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是天之驕子,玉清首徒,還得天獨厚地擁有了重生的機緣,若這都算不上氣運之子,命運的寵兒,還有誰擔得起這樣的稱贊?
世間萬事萬物,都該順他心意,梵樓這樣橫生出的枝節,理應抹去。
孟鳴之神情一肅,冠玉般的臉上流露出星星點點高高在上的悲憫來。
他覺得自己不僅掌控了自身的命運,還必須去掌控別人的命運。
……不然,天道為何給他重生的機會呢?
「不愧是他身邊的人。」
熱浪裹挾著煙霧散盡,孟鳴之終是看清了握刀的梵樓。
他依舊維持著雙手握刀橫在身前的姿勢。
靈氣烘烤盡了刀身上的血跡,也將梵樓一身漆黑的勁裝震得破破爛爛,露出了大片大片布滿縱橫傷疤的月匈膛。
梵樓站在深坑裡,腳下原本的土地化為了赤色的齏粉,可見孟鳴之方才那一劍,威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