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無名的真容(1 / 2)
第438章無名的真容
米莉森被瑪蓮妮亞帶了下去,跌向聖樹底層的深淵。
好在她精通水鳥亂舞的招式,踩在空氣上緩沖了幾次,終究沒有直直摔成肉泥。
從地上爬起來,米莉森看到四周的景象。
這裡並不是深淵,位於聖樹底層的,是一片花海,甚至看不出有腐敗的跡象。
這裡被一顆巨樹的枝條圍住,組成一個巨大的空洞,如同一口井,困住井底的生命。
米莉森注意到,那顆巨樹生得十分像人,就像是年幼的米凱拉,張開雙臂,樹枝組成飄逸的金發,擁抱著這片空間一樣。
瑪蓮妮亞走向那顆巨樹,在樹前的一個椅子上坐下,伸出唯一的一隻手輕撫樹根,沉溺其中。
她並未睡著,隻是甘願沉溺在如夢一般的美好幻像中。
米莉森看著瑪蓮妮亞癡癡的樣子,想到米凱拉對自己的那些訓斥,愈發有些鬱悶。
米凱拉說得確實沒錯,因為血脈的呼喚,自己強烈希望回歸母體。
但自己的意誌與尊嚴,也確實無法讓瑪蓮妮亞變得更好。
隻要她還是腐敗的宿主,隻要她還珍視著米凱拉,她就一定會在命運一般的注定下綻放猩紅大花。
米莉森跌坐在花海中,凝望著瑪蓮妮亞。
她隻是一個分身,而且被腐敗侵蝕,記憶殘缺,很多屬於瑪蓮妮亞的記憶,她都想不起來。
但過去的瑪蓮妮亞是這樣的嗎?
她是這樣,鬱鬱寡歡,失去自我一般的樣子嗎?
米莉森不知道,但她認為,這樣並不是什麼好事——她本可以變得更好。
尤其是在米凱拉已經歸來的如今,她可以變得更好。
米莉森起身,走向瑪蓮妮亞:
「瑪蓮妮亞大人,米凱拉真的回來了,他或許隻是有了什麼變化,但他還在關心著你。
剛剛他還因為你,教訓了我一頓呢。
他一定非常、非常愛著你……」
米莉森一步一個腳印,走向瑪蓮妮亞,說著那些安慰瑪蓮妮亞的話,心裡想的卻是無名。
對無名的不舍與依戀,與血脈中對米凱拉的依戀重合。
她覺得自己愈發理解了瑪蓮妮亞。
「那麼不如將我吸收吧!」米莉森決然地吶喊。
即使舍不得使命之後的那些幸福,米莉森還是決定先實現使命。
米莉森相信,自己隻是個分身,而瑪蓮妮亞才是完整的個體。
太陽的教義告訴她,如果一人的犧牲,可以換來更多人的幸福,那就是值得的。
如果那個犧牲的人是自己,那便再好不過。
那場夢境中,看著無名的變化,米莉森也更深刻地理解到——死亡並不可怕,如果能因死亡,誕生更美好的生命,那麼自己的生命便算是延續了下去。
或許……這也是種輪回……
帶著一種壯烈的犧牲情緒,米莉森試圖接近瑪蓮妮亞,但不等靠近,瑪蓮妮亞的義肢右手抬了起來,以不可見的速度揮舞一下。
暴風過境,將米莉森吹向遠處。
瑪蓮妮亞拒絕著米莉森的靠近,又或者不願意被她擾了清夢?
米莉森感到一種血脈上的共鳴,一種情緒上的共鳴讓她理解了瑪蓮妮亞的想法。
那情緒所以會與她產生共鳴,是因為她們想法相似。
當米莉森帶著壯烈靠近她時,瑪蓮妮亞也以一種壯烈的情緒,拒絕了她。
米莉森理解了瑪蓮妮亞的心意——
米莉森隻是分裂的分身,卻是她最為高潔的分身。
吸收了米莉森,會讓她撿回意誌尊嚴和戒律。
但也會讓米莉森的意誌,稀釋在其他四位姐妹之中。
正如米凱拉所說,一切回歸原點。
瑪蓮妮亞會變回原本颯爽的女武神,但再遇到拉塔恩那樣的強敵,還是會無法避免開花的命運。
腐朽的母體已然衰敗,米莉森卻還是個含苞待放,尚有未來的花蕾。
腐朽的落葉應該飄零,給花蕾營養與成長的空間。
與米莉森一樣,此時清醒的瑪蓮妮亞,試圖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一如腐敗輪回律法一般。
如鏡中倒影一般的思想共鳴,讓米莉森捂住嘴巴。
淡淡的悲傷,以及一絲恐懼在心中醞釀。
看著曾經如自己一樣堅毅的女武神如今半腐爛的樣子,米莉森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影子。
輪回律法,那真的是無可避免的命運,自己也會不可避免地走向那樣的結局嗎?未來自己是否也會綻放,意誌尊嚴盡失,最後讓位給另一個「米莉森」呢。
「輪回如果隻是原地轉圈,那還有什麼意義……」米莉森呢喃。
在些微的恐懼和畏縮中,米莉森發現自己又和瑪蓮妮亞共鳴了。
瑪蓮妮亞不是完全不相信之前的巨人是米凱拉,她在恐懼,在逃避。
她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看到這幅尊嚴盡失的醜態。
「如此復雜的情緒,難怪感覺內心十分糾葛……」米莉森想。
米莉森又有點悲哀,在女武神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她還沒有女武神這樣復雜繁復的思緒,如同一個孩童,思維簡單直接,執拗卻純潔。
但自己終究也會變成那樣。
甚至思考會變成那樣的這個想法本身,就在反應著這種悲哀的變化。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意識到生命的短暫,也怪不得黃金王朝會如此孜孜不倦地追尋永生了。
米莉森產生了一種明悟,在封閉的係統中,終究隻能原地打轉,在封閉的「環」中無謂地輪回。
樹葉飄零,讓樹根茁壯,但終究是同樣的一份能量,不再成長,隻會逐漸衰亡。
所謂的命運,或許就是如此。
站在時間的一端,看盡了一切的變化,那就是命運。
除非……除非能打破輪回,擊碎循「環」。
有太陽一樣的外部能量,滋養大樹。
米莉森抬頭,看著從聖樹上方揮灑下的和煦光芒。
那偉岸、巨大、充滿熱力,宛如一位超凡的父親一樣的太陽……
啪唧一聲,光芒中掉下來一個人,嵌在濕潤泥土和花叢中,印出一個人體輪廓。
泥土翻飛,花朵炸開,打斷米莉森的思緒。
似乎也驚醒了瑪蓮妮亞的清夢。
泥土的坑裡,無名雙手一撐抬起頭,四下張望:
「徒弟!人呢?我徒弟呢?!」
無名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在屁股後麵找到了米莉森,鬆了口氣。
「還以為伱已經被老妖婆吃了呢」
無名說。
「瑪蓮妮亞不想吸收我」
米莉森說,「她想犧牲自己」
「犧牲自己?那可不行」
無名說,「這姑娘維係著米凱拉的意誌,可不能就這麼掛嘍」
無名大剌剌走向瑪蓮妮亞:
「姑娘,不要害怕打針,你哥真的找到了個不錯的解決辦法了。
不要逃避,勇敢麵對——」
無名頓住了,眼前的瑪蓮妮亞消失了。
轉瞬之間,瑪蓮妮亞已經出現在了無名的身後,與右臂義手連接的長刀在機關連動下一甩,一滴黑血滴下,無名的頭盔連接處,一道縫隙逐漸擴大,漸漸滑落……
掉了一半,被無名趕緊托住,沿著切口滑回去:「好險好險」
瑪蓮妮亞回身,似乎有些驚訝。
無名焊回自己的頭盔,活動下脖子:「這麼抗拒打針呢……看來隻能強硬一點,逼迫你一下了」
「有時候,還是要逼一下」
無名呢喃著,顛跑兩步,跑到剛剛瑪蓮妮亞安坐的椅子旁,一拳錘下,把椅子打爛。
「這下沒地方睡了吧?」無名笑。
瑪蓮妮亞板著臉,這次直接飛身突刺,把無名刺穿,長刀一擰,在無名的身體裡轉了半圈,隨後把無名甩飛出去。
隨後瑪蓮妮亞俯身,在椅子的碎片和花朵中,撿起一頂頭盔。
純淨黃金製成的飛翼頭盔,再度扣在瑪蓮妮亞頭上,遮住她被腐敗侵蝕的上半邊臉。
在純淨金頭盔的保護中,瑪蓮妮亞微微張開雙眼。
視線中,無名果然又爬了起來,對她的攻擊並不在意。
瑪蓮妮亞再次想起碎星拉塔恩,那個強壯的男人,也像這樣,皮糙肉厚,將傷勢視若無睹。
瑪蓮妮亞微抿紅唇,義肢摩擦出火花,長刀展開,已經準備惡戰。
無名也抽出鞘中寶劍,同時往米莉森那裡丟了個東西。
「防護罩,保護好自己」
無名說,「打起來,你可不安全」
交代完,也不等米莉森激活防護罩,兩人同時對沖,刀劍相交。
瑪蓮妮亞的長刀很重,無名則力氣更大,兩人頭盔貼近,角力一番,瑪蓮妮亞手上的刀以常人難以做到的角度一歪,卸開無名長劍,一沾即走,身法飄逸繞到身側,一刀刺去。
無名盾牌格擋,同樣將義手刀盪開,反身縱劈,試圖斬斷義手。
但黃金義手頗為堅韌,長劍震盪,卻未在義手上留下多少痕跡。
女武神被砍中,借勢旋身飛踢,純淨金義腿重重砸到無名頭盔上。
無名摔到地上,就地一滾,躲過長刀的縱劈,搶身到瑪蓮妮亞懷中,兩手持劍重劈,從左肩一路劈到小腹,駭人血痕從長裙滲出。
瑪蓮妮亞悶哼一聲,收刀橫拍,將無名攔月要斬斷。
無名穩了穩身子,等待身體愈合,看著瑪蓮妮亞的月匈前,笑了:
「早就聽說過你的名號,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我們很像啊」
與無名一樣,瑪蓮妮亞原本貫穿半個身子的傷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其實仔細觀察,不止是傷口,瑪蓮妮亞手臂上各處細小的腐敗痕跡,也在不斷重復著腐敗與治愈的過程。
是因為那最神聖的大盧恩的力量,還是因為她驚人的意誌呢。
無名雖然想研究一下成因,瑪蓮妮亞卻不理會這些,搶身過來,與無名廝殺。
兩人都擁有驚人的愈合力,瑪蓮妮亞更加靈活,無名勢大力沉,不斷給對方身上增添著傷口。
米莉森正看著出神,米凱拉也過來了,在防護罩前敲敲門,也縮了進來。
讓米莉森驚訝的是,米凱拉還帶來了勒緹娜。
勒緹娜看到米莉森,哭著抱上去。
「你怎麼也來了?」米莉森問。
「我們說好要一起實現使命的」
勒緹娜說。
米莉森苦笑地看了一眼米凱拉:
「恐怕我的使命要被剝奪了」
米凱拉已經修復好了金針,來到聖樹底層,出神地看著兩人戰鬥。
勒緹娜也被激戰吸引了目光:
「誰會贏?」
「無名」
「老師」
米莉森和米凱拉回答地不假思索。
「誒,一個都不看好瑪蓮妮亞嗎?」勒緹娜突然覺得瑪蓮妮亞好可憐了。
「無名能和拉塔恩對戰」
米凱拉說,「瑪蓮妮亞贏不了他。
不過也因為贏不了,她一定會再次綻放」
「又開花?」米莉森聽了坐不住,「那豈不是……」
「放心,我會把腐敗驅逐出去」
米凱拉拍拍手裡的針線盒說道,「我相信無名,靜觀即可」
無名那邊,左手貼到瑪蓮妮亞小腹,一個火球炸開,瑪蓮妮亞倒飛出去,長裙焦黑。
瑪蓮妮亞腳尖輕點,拉遠距離,謹慎地看著無名。
力量不如拉塔恩,但技巧更盛。
技巧不如自己,但力量更盛。
而比自己和拉塔恩加起來都更強悍的,是那堪稱詭異的生命力。
瑪蓮妮亞已經數不清自己砍中了幾刀,但無名連個恢復的過程都沒有,沒事人一樣,每次都趁著鎧甲微微卡住長刀的時機,給自己來一下狠的,傷勢大到她難以恢復。
這樣下去,遲早被磨死。
想到這,瑪蓮妮亞高高躍起。
「水鳥亂舞」
在場的人都認出來,這是米莉森經常使用的殺招。
與米莉森的威勢不同,瑪蓮妮亞的長刀卷出了可怖十倍的暴風,整片區域仿佛都籠罩在刀氣中,氣刃洄遊撕咬著無名全身上下,一個剎那就在他身上添了幾十道傷痕。
無名同時手持長劍和劍鞘,護住身體,但也難以抗衡,隻能任由長刀在身上增添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傷口。
無名一路逃竄,但很快就到了牆邊,隻能背靠牆壁,擋住前麵。
但水鳥終有停歇之時,在那綿密的刀刃停下,瑪蓮妮亞終於喘了一口氣時,無名悍然前撲。
長劍與劍鞘相絞,剪住瑪蓮妮亞,將她摔到身後。
瑪蓮妮亞下意識想再次施展那飄逸身法,躲避無名的攻擊。
但身後已是樹乾,她伸腳點在樹乾上,想要從無名身側竄出,卻又被一腳踹回去,狠狠撞在樹上。
不等瑪蓮妮亞反彈,無名反握長劍,一劍將瑪蓮妮亞釘在牆上。
瑪蓮妮亞沒有絲毫猶豫,腳下借力,硬是沿著刀刃的方向橫拉,把刀刃和大量鮮血扯出來。
無名卻似乎也已經適應了瑪蓮妮亞憑借強悍恢復力做出的應對,不等她逃離,拔出長劍,同時另一隻手再次鑿出。
鮮血潑灑,粗糙的劍鞘釘在了瑪蓮妮亞肩膀上,潛入一半,發出骨骼碎裂,血肉炸開的聲音。
不等瑪蓮妮亞悶哼出聲,拔出的長劍被無名插入劍鞘。
又是一股力量施加上去,劍鞘徹底突破瑪蓮妮亞的肉體,連劍帶鞘,將她釘在樹上。
隨後頭盔向前猛磕,瑪蓮妮亞飛翼頭盔上的雙翼也被砸進樹中。
瑪蓮妮亞頭後仰,漂亮翹挺的鼻子被砸出鮮血,帶著腐敗的鮮血蜿蜒流下,那雙紅唇愈發艷麗。
飛翼頭盔被砸得凹陷,眼睛似乎也受到重創,遮蔽眼的頭盔內留下血淚。
被重創的瑪蓮妮亞仰著頭,似乎意誌已經有些恍惚。
「好了,來紮針吧」
無名回頭對米凱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