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無名的真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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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結束呢」

米凱拉說,「她還沒有變得坦誠起來了」

「坦誠?」

無名看回去,發現自己的頭盔,有點薄了。

女武神身上的鮮血,帶著腐敗,侵蝕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腐化了無名身上的鎧甲。

「我做了好長的夢——」瑪蓮妮亞在恍惚中呢喃,「身體如黃金失色,血液陷入腐敗……堆積了不計其數的屍骸,就為了等到那個人歸來……」

瑪蓮妮亞頭一掙,將卡住的飛翼頭盔留在樹上,已經被深度腐化的眼睛不顧一切地睜開,瞪視無名:

「事到如今,還想奪走空殼僅存的溫暖嗎?」

瑪蓮妮亞的嗓子中擠出憤怒:

「那麼,猩紅花朵將再一次怒放,見識何謂『毛骨悚然』吧」

已經被釘到樹上的瑪蓮妮亞,背後彌漫開一陣華麗的猩紅色澤,肆意生長,如同利齒。

無名抽出劍鞘中的長劍,後退幾步,緊接著猩紅利齒閉合收縮,化為一朵卷曲的花蕾。

神祇在其中,含苞待放。

「真的開花了……」米莉森呢喃。

「她一定會綻放的」

米凱拉說,「既然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為什麼還要壓抑自己呢。

腐敗律法,可是雙指允許的世界之理,本來就是正道之一。

一直以來她的壓抑,隻是因為她不願意,而不是不能」

米凱拉托腮微笑:

「那句話怎麼說得來著……如果打不贏破碎戰爭,那就隻能回去繼承神位了」

米莉森:「那樣的話,雖然她成為了神,卻輸了意誌啊」

米凱拉點頭:「確實,那樣的話,雖然她贏得了一切,卻失去了尊嚴和意誌,這一切值得嗎」

米莉森側目:「您是不是又在嘲諷我?」

「畢竟對於生命來說,活下來就是一切啊」

米凱拉撚著金針,對米莉森微笑,「艱苦的環境誕生汙穢的生命。

我覺得比起指責那些生命粗鄙,改變環境才是最有用最靠譜的方法不是嗎?」

米凱拉看向那朵猩紅大花:

「真要說改變環境,沒有比神人更擅長的了……」

猩紅的花朵綻放了,大片大片的蝴蝶從花朵中飛舞而出,瑪蓮妮亞從樹上走下來,月匈前的劍鞘已經消失。

連同消失的,還有她身上的衣服。

除了由純淨金製成的義肢和武器,她身上一切織物與金屬都消失了,顯露出她最本源的相貌。

寬廣的月匈膛,隆起的肌肉,顯露出久經鍛煉的肉體。

那堪稱完美的肉體卻依然無法阻擋腐敗的侵蝕,腐敗從斷肢處蔓延,胯下與月匈前被白鱗般的碎屑覆蓋。

飄逸的紅色長發與猩紅的蝴蝶互相糾纏,與腐敗的白鱗一起組成巨大的猩紅飛翼。

飛翼輕振,瑪蓮妮亞飛於天際,長刀指向無名:

「現在,腐敗吧!」

猩紅色再次凝聚成一朵花蕾,鑽頭一般朝著無名沖去。

無名閃過了花蕾的沖鋒,下一瞬間,花朵綻放,將他炸飛。

腐敗的力量侵蝕著他的鎧甲,鎧甲上的藍色布匹腐爛發黑,金屬也在飛速發黑坑坑窪窪。

遠處,花朵漸熄,再次顯出瑪蓮妮亞的身影,帶著一種冷漠與殺意,收起長刀,看死人一樣看著無名。

感染了腐敗,也就隻能等死了。

腐敗,那就是為所有生命平等存在的死亡。

在瑪蓮妮亞冷酷的凝望中,無名開始脫衣服。

脫完腿甲脫月匈甲,露出裡麵鎖子甲。

「你……在做什麼?」瑪蓮妮亞沉著聲音,有些驚疑不定。

「啊?脫衣服啊」

無名身上的月匈甲卡在腦袋上,正在努力地拽,聲音在月匈甲中沉悶地發出來,「現在不是到了『打到痛快處就要脫衣服坦誠相見』的階段了嗎?」

無名把月匈甲取下來,還未脫下的頭盔歪著腦袋:

「我看老葛這麼乾,你也這麼乾,這不是交界地戰鬥時的禮節嗎?」

「交界地戰鬥時的禮節是報上姓名——」瑪蓮妮亞說。

「那你可是很不講禮貌」

無名說,「你沒報上姓名呢」

瑪蓮妮亞有些沉默。

一開始就以為隻是清理掉小卒,但真得打起來,也就沒機會了。

她本應該開戰前報上自己「米凱拉的鋒刃」瑪蓮妮亞的名號,但到了現在,已然釋放腐敗的她,已經沒有資格再用這個稱號。

但也實在沒有臉驕傲地報上「腐敗女神」瑪蓮妮亞的名號。

意識到自己再度綻放,瑪蓮妮亞有些哀戚。

但不等醞釀出更多的悲傷,遠處的米凱拉站在防護罩裡大喊:

「沒錯,這就是戰鬥的禮儀呢,不要有顧慮!快脫吧!」

「你看你哥都這麼說」

無名開始拆頭盔。

「那不是我的哥哥,我哥哥沒有那麼醜陋……」瑪蓮妮亞說。

「你們這些黃金之民,果然都是顏狗」

無名說著,摘下頭盔。

與此同時,身上那層薄薄的鎖子甲也同時融化炸開,露出無名被鎧甲包裹下,那完完整整的真容。

即使身為敵人,應該沖上去廝殺,瑪蓮妮亞在看到無名真容的那一刻,還是倒退了半步。

勒緹娜眼神最好,第一時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有了鎧甲的束縛,無名隨意舒展著自己,展現著自己的身體。

一具腐爛的屍體,隻是第一印象。

而當瑪蓮妮亞看清無名的皮膚,一種深刻的驚疑開始浮現。

無名大體上與米凱拉類似,渾身的皮肉充滿腐爛的小孔,露出裡麵的組織與枯骨。

而纏繞在皮肉內外的,還有一層黑色的膿液。

仿佛是黑色的蛆蟲,在無名的皮膚下爬上爬下,鬼祟地探頭。

在他的心口位置,有一個巨大的豁口,巨大豁口的四周,還有八個小的豁口,環繞在大豁口四周,深邃安靜地吞噬一切光芒與火焰。

是的,火焰,最讓瑪蓮妮亞震撼的,不是無名乍一看可怖的外型。

而是覆蓋在他身上的一層火焰。

無名的身上,有一層薄薄的火焰,幾乎透明,很難直接觀察到。

但火焰帶來的間接現象,卻是相當的鮮明。

皮膚焦爛,網狀的組織暴露出來,焦黑的壞疽偶爾爆裂,流出各色的膿液。

在無名的肉身上,火焰在一定分寸上燃燒,在一定分寸上熄滅。

當火焰衰微,光與熱便會被心口的巨大空洞所捕獲吞噬。

在火焰熄滅隻剩黑炭的皮囊上,燒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愈合。

黑色的膿液攀附在那些燒傷上,似乎在修復身體。

而當修復完成的下一個瞬間,火焰便如跗骨之疽,毒蛇一樣再度攀附過。

在無名身上,能清晰地觀察到組織在火焰下燃燒殆盡燒為黑炭的過程。

在無名身上,瑪蓮妮亞看到了這個過程無止境地重復。

在無名身上,她看到了無止境的傷口與痛苦,看到冷與熱、生與死、光明與黑暗的交織……

「怪不得他痛覺遲頓,也沒什麼嗅覺和味覺……怪不得混沌和真實之母這麼喜歡他」

米凱拉注視著無名的真容,喃喃自語。

無名笑了,皮膚消失,臉上露出森森白骨和部分正在熔爛的肌肉:

「瑪蓮妮亞,早聽說過你的情況,一直想見見你。

我覺得我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畢竟我們很像啊」

很像?

瑪蓮妮亞看著無名那醜得千變萬化的模樣,根本不相信無名這話。

沒錯,無名身上也在重復著這樣無休止的生與死的循環,但那種生與死的循環,烈度比自己身上發生的要強不知道多少倍。

這就是他生命力旺盛的原因了,或者說,如果沒有生命力和意誌,他就該死去,或者瘋狂了。

誰又能說他不是瘋子呢。

「好了,衣服也脫了,禮儀結束了」

無名說,「你的腐敗會侵蝕生命甚至金屬對吧?」

瑪蓮妮亞下意識點點頭。

無名這一身慘狀,讓她下意識心生敬畏,甚至是憐憫。

無名把手裡長劍往後一甩,投到米莉森身邊,彎月要如野獸一般凝視著米莉森,火焰中的眼球死死盯住瑪蓮妮亞,在熔爛中散發幽光。

「生命力旺盛的敵人,我可是好久沒有遇到了。

來吧,暢快地戰鬥吧!」

兩人再次沖殺到一起。

與之前充滿技巧的對戰不同,兩人赤身裸體,帶著原始的蠻橫與狂熱,拳打腳踢,手起刀落。

瑪蓮妮亞的純淨金義手刀在猩紅的花瓣中翩翩起舞,而無名則無視著腐敗,一邊被切碎,一邊用破碎的下巴撕咬住瑪蓮妮亞的肉體,入口即熟,下肚既火化。

無名被黑膿纏繞的軀體會突然膨大,長滿硬角與牙齒,吞下瑪蓮妮亞,被瑪蓮妮亞從體內撕碎而出。

兩人瘋狂地廝殺著,不斷流血、受傷,再復原。

吞噬著對方的肉體,滋養著自身,以神聖的力量和壯烈的意誌修復自己的身體,用自身的汙穢去玷汙對方的身體。

猩紅與蝴蝶,火焰與黑泥,互相交織在一起,幾乎形成一個球體。

兩人攻擊的速度在樹底劃出道道殘影,撕裂沿途的一切。

米莉森等人所在的防護罩成了唯一的安全區,四周仿佛盡是火焰與猩紅的風暴。

但最終,還是瑪蓮妮亞敗下陣來。

她的腐敗難以透過火焰對無名造成影響,無名身上的火焰卻在頻頻灼燒他,而從他身上竄出的黑泥,更是讓她感受到比腐敗更深邃的侵蝕能力。

感受到那黑泥的危險性、火焰的烈度,瑪蓮妮亞難以想象無名是怎麼駕馭它們的。

突然兩人分開,瑪蓮妮亞再次擺出水鳥亂舞的起手式,流水劍與腐敗交織,兩種相反的力量被她糅合在一起,轟然爆發,準備將無名削成再也無法恢復的碎片。

無名站在地上,卻低垂著頭,懷抱肩膀,身體微微顫抖。

隨後兩手扯住心口,用力一撕。

迎著飛來的水鳥,無名將自己的身體撕開。

從裡麵氣球一樣掙出的,是一個狂喜而笑,露出牙齒的漆黑人型,巨大、異型,從無名的腹部長出僅有上半身,卻已經幾乎觸及飛在半空的瑪蓮妮亞。

那人型同樣伸出雙手,扒開自己的心腹,從體內膨脹出同樣的漆黑人型。

自己則身體後仰,似乎隻剩了皮囊和一隻手。

一輪輪撕裂,一層層生長。

漆黑的人型形成一株畸形怪異的黑樹,又像是妖邪的高塔,向四周延伸的是密密麻麻的手臂。

這樣詭異的生長幾乎瞬間完成,瑪蓮妮亞的水鳥已經蓄勢待發,臨到身前。

瑪蓮妮亞夷然不懼,長刀破空,準備將這層層疊疊的醜陋黑色肉柱削空。

但就在撞上之前,最下方無名的肉體上,一道火焰竄升。

火焰從底部瞬間蔓延到所有漆黑人型表麵。

所有漆黑人形發出齊聲利嘯,無數手臂痛苦地胡亂拍打。

瑪蓮妮亞炮彈一般的刀刃確實削進了那漆黑如墨的身體,但不等發力,那些瘋狂的手臂就將她拍飛。

瑪蓮妮亞張開雙翼,在半空穩定著身軀,注視著無名那不詳的樣子,感到深深地震撼。

她現在理解到,無名是如何控製火焰和黑泥這兩種危險力量的了。

黑泥覆蓋生長過盛,便以火焰灼燒。

當火焰燒盡一切,黑泥便再度生長蔓延。

而無論是黑泥的侵蝕,還是火焰的灼燒,無名看起來都承載著強烈的痛苦與折磨。

他就在這種痛苦中,扌莫索出了二者的平衡,並一直撐到現在。

看著這畸形的怪物,勒緹娜坐在防護罩內,抱著膝蓋,驚疑不定地看著米莉森:「米莉森,你老師……真的是正派嗎?」

「應……應該是吧」

米莉森也抱著膝蓋,有些遲疑。

她的觀念受到了挑戰,雖然不想承認,但無名現在的形象委實是有點太邪惡了。

瑪蓮妮亞感到愈發的悲壯。

對方是個在受苦方麵比自己更強的人,她平生第一次,在意誌這方麵覺得受到了挑戰。

連帶著,也沒有信心戰勝對方了。

瑪蓮妮亞心中的壯烈愈發濃鬱,猩紅蝴蝶化為虛幻的分身,一個個向無名斬去,隨後再度擰起猩紅大花,準備催動自己極致的力量,與無名殊死一搏。

她糾起腐敗的力量,撞向那畸形的怪獸。

力道之大,讓那黑色肉柱都倒退了幾步。

不出她所料,猩紅的力量在不斷侵蝕肉柱,但自己也被黑泥和表麵的火焰不斷吞噬。

「看來,要輸了……」

瑪蓮妮亞的意識開始模糊。

「啊,哥哥,哥哥,親愛的米凱拉……對不起,我輸了……」

瑪蓮妮亞抬起頭,準備在生命的最後,最後再看一眼聖樹,看一眼哥哥的麵容,他們那已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那已經開始被腐敗侵蝕的眼睛,在模糊中,分明看到恐怖火柱的上段,已經蔓延到聖樹下方。

火苗躍動著,舔拭著上方的聖樹枝椏,那米凱拉形象的聖樹空殼。

「不!」瑪蓮妮亞驚呼一聲,原本的壯烈與英勇,遺憾與悲嘆,都化為流水,隻剩下驚恐與悔恨。

她剛剛的一撞,居然讓火焰觸碰到了聖樹。

淚水從瑪蓮妮亞眼中流出。

命運啊,即使生命的最後,也要讓我帶著絕望而死嗎……

熊熊火焰,眼看就要燒上聖樹,突然往下一縮。

漆黑的人型在火焰中一層層縮回去,最終回歸到無名的月匈膛,回歸到那幽邃的空洞中。

雖然變成那般可怖的樣子,無名卻似乎沒有失去理智。

他聽到了瑪蓮妮亞的驚呼,臉上的骨肉正好生長完成,露出一張頗為帥氣的金發麵容,對因為肉柱收縮,貼在她月匈前的瑪蓮妮亞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哦?你不想讓我燒樹?」

無名的笑容愈發猖獗,火焰燒穿臉頰,笑容一直裂到耳根。

火焰的利劍從無名手中直射而出,立刻懸在聖樹的邊沿。

「放下你手上的武器!解除武裝,乖乖束手就擒,老老實實打針去」

無名得意到得瑟,開心到邪惡地笑道,

「姑娘,你也不想你親愛老哥的聖樹被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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