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屍語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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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用嘴吹了半天,直到吹涼,倒不是非得吹涼了才喝,而是每次準備下嘴,就一陣本能的抵抗。

端著藥碗,沈宴跑到趙闊身邊:要是等會我出現了什麼問題,你會救我的對不對?說得特別認真,沈宴覺得,十有八/九這一碗下去,他命要丟大半。

趙闊嘴角一抽,看這家夥在那猶豫半天了,還以為在糾結成為戶語者合不合適,畢竟一經選擇,正常情況下就無法跳轉到其他職業去了。

趙闊沒答,接過沈宴手上的藥碗,直接灌了進去。

沈宴都沒反應過來,」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生怕灑落了一滴,到時候他上哪再要一份藥材去。

味道?大概就是能夠下咽,但絕對不是什麼好味道就是了。

藥渣的味道反而要好一點,有點像煮得太爛的菜根。

趙闊伸著手指,似乎要幫忙捅一捅,嚇得沈宴趕緊將剩下的湯汁藥渣全部咕嚕咕嚕吞下去。

沈宴隻覺得腦子暈乎暈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了。

暈沉沉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就像靈魂都變重了。

魔藥中,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靈魂上。

感覺就像看了通宵的電影,但精神又明明十分好。

沈宴心道,這應該就是藥效,他得趁藥效趕緊找一具屍體。

下水道,他要去下水道。

沒一會兒,沈宴的耳朵似乎也出現了問題,他才沒走出去多遠,耳朵中就傳來一些如同骨頭的空鳴之聲。

然後那聲音化作了一股不甘,憤怒,悲憤,怨怒的聲音。

沈宴先是一愣,然後尋著聲音找了過去。

那是一隻下水道的蓋子。

沈宴站在蓋子前猶豫了很久,這一碗魔藥似乎放大了他在靈感上的感知。

他大概猜到了他聽到的是什麼聲音。

所以,下水道蓋子下麵是什麼,他大概也知道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去黑市,趙闊說那裡新鮮的屍體多。

但現在,聽到這聲音之後,他似乎有些理解,死亡後被人扔進下水道的這些屍體的孤寂了。

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共情?生活再艱苦,但死了才知道活著的好。

而且,沈宴看到空氣中,一些遊離的黑色物質,正在向蓋子下麵鑽去。

屍體陰暗的情緒,就像打開了一個接口,正在吸引和接收空氣中的汙染元素。

若是,無人處理這具屍體的話,它極可能轉變成畸變體。

所以,屍體在悲鳴。

身後,趙闊跟在旁邊觀察著。

隻見沈宴在一下水道蓋那站了一會,然後汪地哭了起來,哭得特別淒慘,跟死了爹一樣,然後開始刨下水道的蓋子。

趙闊嘀咕了一句:「魔藥的影響?」有些忙可以幫,有些忙不能,比如職業儀式。

沈宴從下水道裡麵發現了一具發綠發脹的屍體,他現在的確悲傷得無法自控,眼淚根本控製不住,跟水簾一樣一個勁流下來,倒不是死了爹那種傷痛,而是,他覺得他現在就是這具屍體,死得太慘太淒涼了,死了還被人扔溝裡發黴發臭,等著變成畸變體,變成畸變體後還要被人賣錢,晾乾了裝箱子裡麵當成啟示物。

沈宴:「完了完了,這眼淚它怎麼自己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沈宴其實知道他現在被這具屍體共情了,他腦子清晰得很,但他就是控製不住。

什麼去找一具新鮮的屍體,這些想法直接被壓製了,他直接就想將這具屍體埋了,安息。

沈宴:「這魔藥好奇怪。

」「它不會控製人的行動,但它會影響人對屍體的感受。

」沈宴以前也覺得埋一具屍體似乎並不難,難的是找到一具屍體。

但現在他發現他錯得有多離譜。

搬屍,刨坑,埋屍,都得他一個人來。

天空的明月都上中空了。

荒郊野外,月光撤在沈宴身上,沈宴伺僂的月要杆,拿著鏟子一個勁刨坑,邊挖還邊在和身邊的屍體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你覺得夠不夠深?這個深度野獸應該是叼不出來了。

」「我選的這個位置不錯吧,山清水秀。

」「鄰居也不少,看看周圍好多墳坑,以後也不寂寞。

」不遠處,虎豹傭兵團的人早收攤完畢,有幾人在那看熱鬧。

蝗崽問筍子:沈宴在和誰說話呢,我怎麼感覺冷颼颼的?筍子看了一眼,然後將腦袋埋脖子裡麵,筍子今天不說話。

等沈宴將屍體埋好,又過去了一段時間,一步三回頭,還有點舍不得。

薑宇:「埋誰呢?你朋友?」還不讓幫忙,也沒聽說沈宴在這有什麼朋友。

看看,眼睛都哭腫了,跟個煤油燈一樣,這感情得多好。

沈宴:「…」要不是魔藥的效果已經消退了不少,他能哭得更加淒慘,血淚都能接幾碗。

想一想,又開始傷心了。

挖了大半天坑才將人埋好,沈宴現在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往城裡走,夜晚,傭兵之城安靜了不少。

當然,夜晚也有很多事情發生,比如,他們剛進城,就遇到了一家出葬的人。

一群人抬著一口棺材,後麵跟著的應該是死者的家屬。

沈宴他們正從葬隊旁邊路過。

突然,沈宴一下撲向了那口棺材。

汪地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得將屍體埋進土裡啊。

死者家屬都驚呆了,這誰啊,比他們還傷心,不認識啊,該不會是糟老頭子在外麵的私生子……虧得趙闊抗著沈宴就走,不然還得折騰好久。

虎豹傭兵團的人麵麵相覷,沈宴好奇怪,看見屍體就跟見了親人一樣,就想埋。

沈賓也尷尬到了不行,離屍體一近,他就有點忍不住想要和對方聊兩句,雖然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倍感親切。

他發現,他埋葬屍體的時候,似乎靈魂也在發生著什麼未知的改變。

屍語者,就是這個過程,讓人擁有了和屍體溝通的能力?回到倉庫,沈宴勉強洗漱了一下,然後倒頭就睡。

他明天還得去刨坑埋屍體呢,得養精蓄銳,他隻期待明天不要遇到太多屍體,在魔藥藥效極好的時候,他真忍不住挨個挨個埋,更別遇到辦喪事啥的,他跑去幫人下葬,說都說不清。

沈宴因為疲累,倒是睡下了。

然而,有人卻睡不著。

比如大胡子程銅斧和高尉。

程銅斧睡不著,是因為他覺得他被拋棄了,以前早早地就被那位閣下拉進了未知之地,但今天晚上他等了半天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知道為何,明明失去了詭異存在的關注,他應該高興才對,但心裡總覺得有點失落。

真的,就像缺少了點傭兵的刺激和冒險,生活平淡得又沒有了味道。

程銅斧甚至還拍了自己膝蓋一巴掌:未知的誘惑是死亡的開始,被關注著關注著,人就沒有了。

」但哪怕這麼安慰自己,心裡的失落一點沒減少,反而被放大了。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那位閣下,聆聽那位閣下述說至高真理。

」那位閣下,也……也沒詩歌中記載的那麼邪惡,嗯,除了聲音實在是太震耳欲聾了一點。

而高尉睡不著,是因為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大胡子讓他認真聆聽那大海之上雷霆中的聲音了。

他的聖器的臨淵儀式完成了。

就那麼莫名其妙地,即刻地,他在睡了一覺,第二天一起床就召喚出了聖器中的英靈。

高尉久久不能平靜:還真是難以想象的至高真理。

「其實……我還有幾件不知道真假的聖器……」想到這,高尉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那樣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代表厄運,代表災難,代表著一切不幸的未知。

他居然還想著去接觸,不是瘋了是什麼。

但他又十分的疑惑,大胡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熟悉那未知之地,難到不隻一次去了那裡?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若是對的,大胡子還能活著,簡直就是個奇跡。

但內心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教唆著他,那樣的冒險,哪怕是死了也值得了,這才是一個傭兵的意義。

可惜,接下來幾天,都沒有任何地異常,就像僅僅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場意外。

沈宴現在每天起得比蝗崽還早,一起床就開始熬魔藥。

沒辦法,若是不早點開始埋屍體,他又得乾到深更半夜,一群幽靈圍著他看他埋人,也挺驚驚的。

沈宴現在挖坑的技術都練出來了,怎麼挖一個好坑,怎麼讓屍體在裡麵躺得舒服,他頗為有一些經驗。

至於靈魂上的改變,沈宴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

死者的語言和生者不同,但他的靈魂好像開始介於死者和生者之間,他有時候似乎能聽懂那麼一點點屍體發出來的聲音了。

怎麼說呢,不是特別明確,但能感受到是什麼意思,非常微妙的一種感覺。

沈宴在傭兵之城也開始有了一點小名氣,為啥?每天去下水道刨屍體,一大早抗出去挑地兒埋,太詭異了。

當然這種小名氣,估計很快就散了。

沈宴今天運氣不錯,老早就找到了一屍體,還挺新鮮,賣相不錯。

路過城門口麵攤的時候,蝗患還大老遠吼了一聲:「沈宴,早點回來,我給你留熱包子。

」沈宴心道,熱包子估計是吃不成的,他雖然現在挖坑技術漸長,但體力限製在那裡,就算找一些土質稍微鬆軟的地方挖,也得挖晚上去了。

沈宴看了一眼麵攤,也不靠近,麵攤上有食客,他抗著屍體,影響別人進食,遠遠地問道:董大嬸人呢?」現在麵攤生意好,董大嬸可舍不得挪腳,哪怕大正午太陽特別大的時候,隻要有人來吃麵,董大嬸頂著大太陽也會將麵煮好。

蝗崽:董大嬸今天帶著人去翡翠大森林挖野菜去了。

沈賓臉上驚訝一閃而過,這也是趙闊和靈族當初達成的條件之一?他們到底完成了什麼樣的交易?不過這是好事,城裡的野菜現在價格的確漲了不少,直接能去翡翠大森林挖野菜的話,供應就穩定很多。

也不知道翡翠大森林裡麵是什麼樣子,等忙完,他也跟著去挖野菜看看。

讓蝗崽帶著幾個娃在鋪子上別亂跑,沈宴又趕緊抗著屍體去找風水寶地。

沈宴現在埋屍體已經輕車熟路,邊埋還能邊給屍體唱——唱喪歌,當然真的喪歌他不會,他也就講一講什麼春日杜鵑貼,秋霜菊仙賦,夏日鳥雀鳴,冬日落雨聲。

別說,屍體們聽得還挺愉快,怨氣都消了不少。

連續九日,忙碌得馬不停蹄,無暇顧及其他。

傭兵之城,上城區,鐵血傭兵團。

這幾日,趙瀾也哪裡都沒有去,他爹讓他進行了一次啟示儀式,用的是城裡最近的感染者的屍體製作成的啟示物。

趙瀾的職業是神官,這是梵帝城掌握的的一個職業序章。

當初趙瀾的母親偷偷讓趙瀾成為神官,在鐵血傭兵團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要知道,趙淵以後是要繼承鐵血傭兵團的,使用的卻不是自己掌握的序章。

但鐵血傭兵團和梵帝城的關係越來越好,加上一但選擇傭兵職業也無法更改了,後來就不了了趙瀾剛度過精神強化,第一時間就跑去下城區買了一包包子。

提著包子,跑去他妹妹貝兒那裡。

小公主一樣的貝兒正在做禱告,趙瀾直接左手拿著一本《女神頌》,右手拿著包子:要哪一樣?」貝兒呀巴了一下眼睛,艱難地將日光從《女神頌》上稱開:「句子。

」趙瀾掉頭就走:「你猶豫了。

」嘖,偷偷地當惡魔,太爽了。

貝兒都驚呆了,她剛才經歷了多大的思想爭鬥才放棄《女神頌》選擇的包子啊,結果因為她的優豫,什麼都沒有了。

《女神頌》是—本十分珍貴的神學詩歌,她舅舅說,這樣的書籍女孩子是沒有資格看的。

所以她剛才拒絕得真的特別艱難啊。

大大的眼睛都不由得紅了,下一次她一定半點猶豫都沒有。

趙瀾愉快地裝模做樣地走著,然而他的愉快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又得到了消息,則風傭兵團高尉那件多年無法觸發臨淵儀式的聖器也成功召喚出了英靈。

趙瀾包子都差點掉地上,這個世界太黑暗了,他感覺他就像是被拋下的那個。

不行,他得去高尉那取取經。

等趙瀾來到颶風傭兵團找到高尉。

高尉是知道趙瀾的,去梵帝城進修,從小無可挑剔的貴族禮儀,最近在傭兵之城更是大火,連團裡的小姑娘,少婦,婦女們,無論哪個年齡段,談起趙瀾,那都是一臉麵紅耳赤的滿意笑意。

高尉一刻前,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許趙瀾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羨慕的得體的小少爺。

直到,趙瀾見周圍沒人,往地上一滾:你不告訴我你是如何觸發的臨淵儀式,我就不起來。

高尉:「…」阿這特麼就是一個地痞,流氓,無賴,隻不過長得好看了一點。

但高尉心道,就算對方拿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敢說。

趙瀾原本不願意在陌生人麵前流露出他這樣的一麵,他一向偽裝得不錯,但現在隻要讓他臨淵儀式成功,那些什麼偽裝,禮儀,全都是狗屁。

趙瀾自然是無功而返,回去的路上,嘴裡已經口不擇言了:「哪怕是代表厄運恐懼和災難的未知存在,隻要能讓我臨淵儀式成功,我都甘願冒險一次。

」沈宴順利渡過了九天。

他現在是一位真正的傭兵了,第九序章的屍語者。

沈宴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累死他了,沒日沒夜,眼睛一睜開就得想辦法找屍體埋屍體的日子終於熬過去了。

也不用喝那跟墨汁一樣的魔藥了。

美滋滋。

就是吧,隔得老遠就能聽得屍體的聲音,還好的是,他已經能控製住跑過去非得埋屍體的沖動了。

雖然那種誘惑一直沒有消失。

舒服地吃了一頓熱乎的麵條,舒服地洗了一個澡。

沈宴看了看床頭裝銀色黎明花的盒子,他身體內還有些殘餘的魔藥,還是得等一兩天,魔藥完全消化後再吃它。

/>生命還是很寶貴的。

然後看向床位的藥箱,拿出裡麵的青銅盒子。

等沈賓進入幻境,幻境裡麵還是一如既往,但並非完全沒有改變,比如海麵上的小船又多了好幾畫沈宴琢磨著,也不知道規律是什麼,為什麼有些人能被拉進來,而有些人又不能。

然後想著,好久沒拉大胡子和高尉進來嘮嗑了。

沈宴已經知道另外一個人是則區傭兵團的高尉,這並不難打聽,通過打聽大胡子的好朋友中,最近有沒有誰成功進行過臨淵儀式,基本就能確定。

要不要現在將人拉進來,他也好借此多研究一下這個幻境中還有沒有什麼他沒有發現的功能?這時,沈宴突然愣了一下,因為他在大小船上的人像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一個身著哥特服飾的少年人。

這麼特殊的打扮,還有那小鮮肉的臉,一定錯不了,趙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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