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布產業(1 / 2)
幻境中。
最驚訝的奠過於趙瀾,在他的印象中,卡帕是一個注重體麵的,一絲不苟的標準的貴族,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著貴族的氣派和風度。
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卡帕,看看,乾淨的臉上全是泥,跟個小花貓一樣,衣袍上就更別提了,那是沾滿泥水的沼澤苔蘚?這是跑去泥坑裡麵打滾了?畫麵實在無法想象,難到卡帕私底下也是不一樣的樣子?首先開口的是那個醜陋的老者:「站在光明之中的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狼狽?」這一句話,竟然讓卡帕眼睛有些酸。
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整日的逃命,都讓他忘記了思考。
卡帕艱難的開口:「我用你的追蹤儀式找到了凶手,凶手是從小給我開蒙和賜福的神父,原本我心中慈愛的神父,突然變成了難以想象的儈子手……卡帕都沒心思隱藏,受害者是他的族人的事實。
這幾日內心的煎熬和認知的顛覆,已經讓他接近崩潰,這時候是最需要發泄情緒的時候。
這個老者的詢問,正好給了他一個釋放內心的契機。
「這幾天,我們都在逃亡,死了很多人,家族中的長者在追捕中不斷被殘忍殺害,他們……他們到現在甚至都死得不明不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待生來就秉持光明的我們?」對於一直對教廷十分有好感的卡帕來說,這是對他精神世界的摧毀,異端,他們莫基家族哪怕被殘忍殺害,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可能往這方麵上想。
所有人都在聽著卡帕講述一個不可能的故事,卡帕的聲音都略微帶著點哭聲,這是情緒處在崩潰的邊緣。
趙瀾張了張嘴,或許隻有他明白,這樣的打擊對卡帕有多嚴重,他的記憶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卡帕站在神的雕塑下朗誦贊美詩的樣子。
那是一個完美到極點的信徒呢,卻……卻被自己最信任的東西背叛。
果然還是他們傭兵之城的傭兵看得透徹,神是個什麼玩意,連侍奉神的仆人都滿是骯髒的,還談什麼神愛世人。
一片安靜。
/>老者的故事是一段歷史,一段完整的暗月教派的故事。
……一個普普通通的暗月教派,在教廷的陰謀中,走向興盛,走向衰落,走向邪惡……「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女人和毒蛇誕生的孩子,就成了暗月教派的根基和核心。
」「原本就存在的神子/神女序章,被扭曲成這樣的邪惡儀式中神的垂青。
」那隻手推動得太快,哪怕暗月教派的大主教都來不及做出有效的反應,就直接被打落地獄,被定義為邪惡的異端,被屠殺,被追獵,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每日經歷酷刑,無盡的逼供。
」嘿,誰能想到,逼供的問題和異端和暗月教派甚至沒有半點關係,他們的目的,隻不過是想讓暗月大主教幫他們翻譯舊日文獻中關於高山巨人的內容罷了。
」這一段經歷,和現在的莫基家族何其的相似。
不同的是,暗月教派的大主教,在陰謀的最後,至少得知了對方的目的,而莫基家族連對方為什麼這麼做的目的都還不知道。
更不同的是,至少還給暗月教派主導了一場罪孽,這才被定為異端。
而莫基家族,就跟一隻無縫的雞蛋,那些罪惡根本安插不進去,但依舊被定為了異端,不為人知的異端,被秘密的裁決著。
沈賓也驚訝無比,關於暗月教派的事情,他是聽老巫師烏瑟爾講的,烏瑟爾正是那個時代的人,但烏瑟爾也不是梵帝城的人,他得到的消息正是被教廷扭曲篡改後的。
原來神子/神女序章,根本就不需要非得是女人和毒蛇的後代,這不過是教廷算改了這個序章的內容罷了。
也就是說,他得到的眾生相的序章,其實也是可以使用的。
歷史的掩蓋,然後讓所有人都信以為真。
沈宴作為歷史學者,其實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勝利者書寫歷史,失敗者帶著真實沉淪地獄。
卡帕聽完老者講的故事,心情反而平靜了不少,原來……原來受害者不僅僅是他莫基家族。
他原本以為,他哪怕將事實講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這時,靈族的辛夷長老嘆了一口氣,星鬥臉上全是驚訝,他以前沒少聽人類手段的骯髒,但從未像現在這般,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他身邊的人身上。
辛夷長老突然對那老者問了一聲:敢問閣下名諱?眾人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這麼隱秘的事情居然都知道,光是想想都清楚,這樣醜陋的事情,教廷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掩蓋,不讓實情流露出來半分,這都是上百年以前的往事了,真相可能早被掩埋掉了。
老者嘿嘿的笑了,很難聽很難聽,但他就是忍不住笑。
教廷想要抹滅他的存在,抹滅他的名字,但哪怕將他關押在地獄一般的地方上百年,現在依舊有人問起了他的名字。
等難聽的笑聲停下來,老者這才道:「暗月大主教,傑拉斯。
」一片安靜。
哪怕沈宴也沉默得如同死寂一般。
他大概明白,老者為何是現在這般可怖的外觀了。
一個經歷了世間最骯髒的陰謀,被折磨拷問了上百年的可憐老頭。
說他每天都在經歷著地獄,都不為過。
老者月匈前內半響才跳動一下的心髒,不知道為何,也沒有那麼嚇人了,至少他僅僅是外觀不忍直視了一點,比起那些真正骯髒的存在,算得了什麼。
一個受害者罷了,且還在繼續背負著汙濁的罪名,沈宴的心有些難受,對一個歷史學者來說,溯根還源是最基本的。
傑拉斯繼續道:「孩子,你比我幸運,當時的暗月教派,被汙蔑,臭名昭著,被所有人唾棄辱罵,沒有一絲翻身的機會,但至少你們莫基家族還沒有背上任何的汙名,哪怕是對你們的陰謀,也隻能偷偷的審判和私自進行裁決。
」更幸運的是,你們還沒有真正到絕望的時候,因為你是一位被未知譽顧的幸運者。
卡帕其實真的不知道希望在哪裡,除了彼截殺死亡,他們不會再有其他任何結果,家族中的長輩都死得差不多了,更何況是他們,怎麼可能逃脫得了那些追捕者。
連一向察言觀色的商奇都忍不住說了一句:「真誠的祈求吧,隻要得到那位未知的回應,你們的家族就還有希望。
」就像當初他們的商隊一樣,在絕望中祈求,最終幸運的活到了現在,僅僅是付出了四隻羊,現在想想都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傑拉斯:「孩子,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帶著你的族人活下去,而那位閣下,是你現在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
」卡帕茫然,迷惑,然後逐漸堅定決絕。
哪怕向一位可怕的未知祈求,無論付出任何的代價,他也希望讓他的家族能在可怕的陰謀中有一條生路。
卡帕看向了高山之上星光之中的人影。
「尊貴的閣下,我祈求你,給與我指引。
」虔誠,決絕。
沈宴都不由得感嘆,這小子是真的幸運。
剛才從卡帕的敘述中得知,他們現在逃到了梵帝城外的沼澤,他們莫基家族的戰鬥力不強,所以追捕他們的異端裁決團的人,多是些第六序章的人,甚至還被他們家族的長輩牽製了一些。
而沈宴他們現在,也正好在梵帝城的沼澤附近休息,有趙闊在,對付一些第六序章的職業者,估計和捏死小螞蟻差不多,這個比喻不太好,因為一想到螞蟻沈宴就想到阿伊那小呆萌。
眾人也看向了高山之上的未知。
祈求已經產生,現在就等待著未知的回應。
突然之間,風雲卷擊大海,海浪翻滾如潮,雷鳴響徹天空。
「祭品!光明序章!虎豹傭兵團現在就缺職業序章,而且還可以拿來和其他人交易,十分有價值的硬通貨。
而且,這小子活該被救下來,若沈宴他們不是剛好路過梵帝城外,即便沈宴也是沒有半點辦法。
連大主教傑拉斯臉上都帶上了可怕的微笑:「孩子,那位閣下已經回應了你的請求。
」「噩夢已經過去,災難到了盡頭。
」「你隻需要準備好光明序章就可以了。
」卡帕依舊茫然,拯救他們莫基家族的代價,隻需要第九序列光明?不過,也不等他多想,大海中央的小船開始返回原點。
沈宴的確得抓緊時間了,一群被追殺的人,隨時都可能喪命。
沈宴趕緊搖了搖正在休息的趙闊:出任務了。
趙闊:「?」什麼?跑到梵帝城外,鳥不拉屎的沼澤地,深更半夜的還能出什麼任務?沈宴:想不想要職業序章?我們虎豹傭兵團以後得招收更多人,沒有像樣的序章,別人可不會來。
」「這片沼澤裡麵,現在就有一篇不錯的序章等著我們去取。
」趙闊:「…」眼神都是,你在說得神乎一點,你個神棍。
在傭兵之城也就罷了,在這完全沒有來過的陌生的地方,還能玩出點什麼花樣來不成?卡帕從那個未知大海返回現實後,就拿出了紙筆,將光明序章寫下,雖然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位未知要如何才能拯救他們。
但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試。
寫得十分認真,生怕出一點錯。
周圍的人已經累得走不動了,見卡帕正在寫東西,有些無奈的道:卡帕,你在寫遺書嗎?「其他人都死了,寫的遺書又有誰能收到。
」「整個莫基家族,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
」說到這,聲音都哽咽了起來,借大的莫基家族就剩下他們了,那些長輩用鮮血和生命為他們開辟了一條逃出城的通道。
太慘烈了,那一路的莫基家族族人的屍體。
憤怒,憎恨,恐懼,都沒有任何作用,那些嗜殺的凶手,凶殘得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個字,沒有回應他們任何的疑惑,除了屠殺還是屠殺。
到這裡,已經沒有再逃走的可能了。
卡帕沉默著,他是莫基家族的繼承人,哪怕再艱難,讓族人活下去,已經成了他的責任。
卡帕說道:等待,我們麵對的未必隻有絕望。
但此時,他的話已經起不到什麼鼓舞的作用,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已經深陷絕望的困境。
而等待,等來的卻是驚恐。
「來了,那群惡魔來了。
」疲憊,驚慌。
這些凶手趕來,也就是說,替他們斷後的家族的其他人,都死了。
卡帕起身:「逃,跟著我。
」絕望,現在還能繼續逃生不過是身體的本能。
卡帕帶著人開始在泥沼中逃命,他也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能堅持多久。
奔跑,不要停下來,停下來唯一的結局就是死亡。
一群人在沼澤中,淌著泥水,艱難的奔跑。
誰能想到,幾天前,他們還是梵帝城中最體麵的貴族,如今卻像是喪家之犬。
被追趕,被碾壓。
後麵是幾輛瘋狂追擊的大卡車,卡車使用的沼澤專用車輪。
分開泥濘,將稀爛的泥水濺射得到處都是。
發動機的嗡鳴聲,越來越近了。
甚至能看到卡車上,有人冒出了頭,手上提著還在滴血的刀。
終於有人跑不動了,摔倒在泥水裡麵。
卡帕趕緊將人扶起來:「不能停下,快跑。
」那人喘息著,他已經用乾了他最後的一絲力氣了:跑不掉的,我已經不行了,你們不用管我,若是還能活下去,一定……─定要查清楚真相,我們莫基家族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卡帕:真相太過殘忍和不可置信,哪怕說出來,也未必有人信,卡帕這兩天之所以沒將他知道的說出來,正是因為一但知道真相,將更加的絕望崩潰,甚至失去逃生的意誌。
卡帕擅緊了拳頭,終有一天,他會讓骯髒的真相公之於眾,哪怕微不足道,哪怕沒人相信。
卡帕俯下身:「我背你。
」這時,追來的卡車更近了。
卡帕試圖背起人,但疲憊,讓他自己也摔倒在了泥水呢。
真的逃不了嗎?但不知道為何,在摔進泥水中的那一刻,他的一隻手還在保護著那張寫著光明序章的紙張,因為啊,連傳奇的傭兵都相信那位未知閣下回應的祈求,因為啊,他見到過那位未知閣下僅僅是聲音就讓整個世界毀滅的場景。
也是在這時,的劇烈到無法置信的聲音響起。
以及眼睛中,無法置信的場麵。
追捕他們的卡車,第一輛,如同被掀飛從山頂滾落的石頭,橫飛了出去,在地麵滾出了數十米的泥溝。
整輛卡車,如同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力量的撞擊。
然後是第二輛,第三輛。
每一聲聲響起,卡車上就出現一個巨大的進去的深洞,巨大的詭異的力量沖擊著卡車。
卡帕和他的族人張大了嘴,一時間實在不知道怎麼反應。
不僅僅是卡帕,從那些彈射出去的卡車裡麵爬出來的人,也是一臉驚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時間很快,那些追捕的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駕著車快速的離開。
他們還沒有失去判斷能力,這絕對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逃跑。
追捕者,此時變成了逃跑者。
很快,整個場麵就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卡帕他們,還一副不可置信,這是什麼詭異的事件,剛才他們明明麵對著死亡和絕望,但這一刻,那些魔鬼一樣的凶手,全跑了,將他們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這時,有兩個人影朝他們走來。
卡帕等人警惕了起來。
來人近了,籠罩在袍子中,看不起麵容,其中一人突然開口:光明序章準備好了嗎?一群人一臉茫然,什麼?唯有卡帕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嘶,他知道,他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是那位未知派來的拯救者。
那位未知,真的回應了他的訴求。
在世界某一個角落的自己,被未知關注著,拯救著,跨越虛無的距離,來拯救他們了。
卡帕反應過來,聲音都有些激動地道:準備好了。
還好他將祭品保護得很好,不然以他現在激動的心情,拿筆寫下的字都將是顫抖的。
卡帕趕緊將紙張取了出來,然後跑上前,遞了出去。
一張第九序章,救了他們莫基家族剩下的人。
那位未知的偉大和慷慨,卡帕實在無法知道如何形容。
沈宴接過,說了一句:你們快些逃跑吧。
若對方真是教廷的異端裁決團,恐怕沒這麼容易放手,這次不過是一群對趙闊來說不堪入目的小嘍囉。
當然,剛才趙闊的攻擊,也能讓異端裁決團的人回去稟報,並重新製定計劃一陣子了。
利用這個時間差,卡帕他們是有機會逃到安全的地方的,這世上總有教廷的手伸不進去的地方。
沈宴看了看手上的紙張,邊緣位置有些泥水,還好的是文字的地方並沒有問題。
然後揮了揮手,帶著趙闊離開。
趙闊的目光,沈宴就不形容了,反正看他看得都快長出一朵花來了。
趙闊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眼。
居然真的在突然到達的一個沼澤裡麵,得到了一張職業序章。
也忒神奇了。
沈宴本身就像是一個詭異事件。
趙闊又皺眉了一下,若是他剛才看得不錯,那些追捕的人,應該是教廷的異端裁決團。
不過,他們傭兵之城從來也沒覺得教廷的異端裁決團做的就是正義的事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