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幕·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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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依舊在響,室內卻靜的嚇人。

漩渦水戶想要抽回被按在姑媽小腹上手,用了點勁,沒成功。

而她眼前,原本衣著華麗的女人,像是完全的僵在了原地——

她為了直視水戶的眼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著一種對孕婦來說不太合時宜的姿勢,擰巴的躬著上半身。

僵住後顯得更擰巴了。

恰逢此時,屋外的風漸漸大了起來。

大風吹來雲層,雲層遮擋太陽,於是連帶著建築內的光影,也出現了不甚美觀的偏移。

廊柱下,禦台所原本溫柔的五官輪廓,被陰影加深成了尖銳的樣子。

竹簾一道一道黑線似的影子,拓在她背上後又被身體的曲線擰折,乍一看,簡直像是從女人脊骨的深處,長出了的斑駁的黑刺。

光影隔斷。

站在光裡的鏡光院再次抽了抽手。

依舊沒成功。

禦台所甚至下意識捏她更緊了些——

她僵住的五官肌肉,因瞬間的前傾而略微抽動,一時之間,簡直扭曲的像個欣然索命的艷鬼。

嚇人的很。

兩人不遠處,被評價為「煩人」的侍女,同樣以一個非常微妙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怎麼說呢。

禦台所剛才說的那一長串的話,信息量還挺大,恍惚之間,她覺得自己聽到了很私密的事情。

但仔細回想起來,用詞雖然不太恭謹,但其內容本質,也不過是禦台所在對著外甥女,傾訴自己對於地位的不安罷了。

至於話裡的野心……

醒醒,她都是一國之主的夫人了,懷著繼承人,不生野心才不正常吧?!

侍女靠著豐富的經驗自我說服,姑且合理化了眼前這幅場景。

但她到底對前情缺乏了解——

所以完全不懂「眼睛好不好看」有什麼意義,自然也不太能理解,禦台所為什麼會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之間,露出那樣驚恐的表情。

侍女隻是本能的覺得,場子這樣僵下去不行。

她原地斟酌。

斟酌之後又斟酌。

最終,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認知占據了上風——

她選定了破局的對象後,下意識放柔了語氣,做了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心理準備,才開口責備齋院道:

「您怎麼能這樣和禦台所說話呢?」

這句話成功打破了凝固住的空氣。

侍女聰明的跳過了所有不好細究的部分,隻拿對話中明麵上意思來說話:

「夫人這邊剛剛才得了好消息,齋院不該張口閉口就是『醜』啊『醜』啊的,多不吉利啊。」

近前。

僵住的姑媽,像是被這道聲音喚回了神智,整個人震抖了一下後,下意識抓住了她話裡的台階,張口說:「就是啊,水戶——」

「水戶隻想讓你放手哦。」

年幼的女孩子第三次晃了晃手。

「可是……」

「沒有可是啦。」

漩渦水戶這次甚至沒有抬眼去看她:「你已經弄疼我了,現在是最後一次機會哦,在我真的發脾氣前……」

沒等「前」字輕飄飄的音調落在實處,禦台所突然跟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的鬆開——

不,那甚至可以說是丟開

——她丟開了水戶的手,整個人驚恐的往後躥了一大步,直直撞在侍女身上後,去勢還未停。

「啊!」

「啊!」

兩聲驚叫幾乎重疊在一起,因為宮女子衣衫繁復,她倆這此起彼伏的一摔,簡直可稱聲勢浩大。

漩渦水戶麵無表情的愣了一下。

半晌後,她略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雖然沒什麼耐心了,但我的語氣……明明還算可愛吧?

不。

我明明超可愛啊?

這和漩渦蘆名會被她的眼睛看出愧疚心一樣,屬於幼年期自帶的buff。

小孩子剛學說話的時候,控製能力是很差的。

鼻音重,聲調高,長句子說兩下就開始吞音,句尾還不會收聲——

一個不小心,原本的說話行為就會變成吱哇亂叫,好一點的孩子,是在這裡頓一下,然後下意識把說過的音節,再重新復述一遍。

於是吃飯成了吃飯飯,騎車成了騎車車。

漩渦水戶就很煩這個。

大家還住在族地時,有好幾次,她明明在說挺重要的事情,但長輩們的關注都在聲音上——

姑婆不止一次在聽話時原地破功,然後哈哈大笑著擼她的腦袋,一邊擼,一邊還要問:

「怎麼跟小貓喵喵喵似的,水戶到底想說什麼啊?」

水戶:「……」

水戶痛定思痛,特別認真的和自己的嘴巴較起了勁。

較勁的結果,就是直到現在為止,漩渦水戶說話速度都還是慢吞吞的。

為了和諧,她甚至連大部分動作——

不,她整個人的行為模式,都有故意在變得慢吞吞!

畢竟,一個四肢健全的孩子,如果動作流暢偏偏說話慢速,免不了會給人種腦子發育不行的感覺。

但整個人都慢,就會變成一種毛茸茸般的懶洋洋。

再加上為了調節說話節奏,故意加在句尾和轉折處的語氣詞,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為了保持表達上的清晰,時年五歲的漩渦鏡光院,是真的培養出了一套相當可愛的語言和動作體係。

結果……

漩渦水戶甚至生出了一絲絲茫然:結果姑媽居然這麼害怕她嗎?

看著眼前跌倒了就完全不敢亂動的女人,水戶嘆了口氣後,慢吞吞的上前了兩步。

「放心吧。」

小女孩完全無視侍女投來的詫異眼神,抬手,在禦台所的發頂拍了兩下——

就好像在扌莫什麼小狗似的,扌莫完她還蹭了蹭。

「就算眼睛不好看了,姑母還是姑母。」

說完這句,她自覺就算完成了安撫。

於是理所當然的無視掉了手下陡然僵住的身體,用自覺超可愛的語氣,認真囑咐她說:

「越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越是要注意休息。」

「姑母知道最近要開戰了吧?」

說到這裡,她將手收回,輕輕攏在了袖子裡:「事發突然,我會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忙的,所以沒法常來看你啦。」

「但是——」

漩渦水戶露出了個安然可愛的笑容:「我會一直期待著您恢復的好消息哦。」

說完,連再見都沒有一句,女孩輕巧的擺了擺手,便迤迤然的轉身離開了。

正堂,中庭,前庭,大門。

直到跨過門檻,再也看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了,室內,禦台所才猛的鬆了口氣。

侍女:……

侍女完全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當下側開身子,全力架住了夫人的手臂。

「……齋院還小呢。」

她雖然不明所以,但很會讀空氣,抿了抿嘴唇,開始心照不宣的睜眼說瞎話。

「小孩子心情不好時,就會跟大人鬧別扭,作為長輩,多包容下就好了。」

「何況您現在懷孕了啊。」

她自覺拿捏到了重點,苦口婆心道:「對孕婦來說,放平心緒是最重要的,畢竟什麼都沒有您肚子裡小殿下重要,不是嗎?」

話音落下,半天沒人接茬。

禦台所靜靜的坐在地上,垂首許久後,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不會有了。」

「您說什麼?」

「我說不會再有啦。」

穿著華服的女人長長送了口氣後,慢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說了,這隻是『身體不舒服』而已。」

「她?」

誰?

鏡光院嗎?

侍女怔了一下,緊接著就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願意說話,就代表這事可以過去了。

她正想繼續說些「齋院還小,可能不懂懷孕意味著什麼」的話,來安慰夫人不用在意。

結果——

「身體上的不舒服,是可以康復的。」

禦台所未卜先知似的打斷了侍女未出口的話,然後突兀仰頭,直直對上了她不明所以的眼睛。

她笑著問她:「如果【懷孕】等於【不舒服】的話,你覺得康復該是什麼?」

侍女:……

侍女:「唉?」

那邊廂,漩渦水戶出門就遇到了大名。

年輕的國主穿著隨意,但鄭重的戴著冠,姿態閒適,不緊不慢的跨上了台階。

「果然是不高興了啊……」

他看到水戶,露出了個相當包容的笑容,然後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後。

三步之外,穿著長衣的侍從,提上一枚精致的黑色漆盒,隱隱傳來晃動的水聲。

漩渦水戶猜那裡麵裝的,應該就是波之國運來的甘草汁。

她站著沒動,任由大名主動上前,牽起她的手,帶到旁邊的亭子裡坐下。

「喏。」

推到她麵前的,果然是一壺果汁。

因為盒子裡鋪了一層冰,壺身上帶著水汽,漩渦水戶慢吞吞的伸手碰了碰,被冰的指尖一抖。

「所以——是有誰惹你不高興了嗎?」

大名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側頭道:「從我那裡跑出來,就直接來找美由紀,難不成還是我做錯了事,讓小水戶想找姑姑告狀了嗎?」

漩渦水戶沒有回答。

她靜靜的盯著姑父看了一會兒,突然說:「姑母懷孕了。」

「唉?」

大名先是一愣——

緊接著,他反應過來了這意味著什麼,眼底立時湧上一陣狂喜。

水戶安靜的坐在一旁,仔細觀察著男人的表情,等他笑的差不多了,才抬手,揪住男人的袖子扯了扯。

「孕婦是不可以受刺激的。」

她狀似孩子氣的問說:「姑母現在不可以失去親人,戰場什麼的,我們可以不去了嗎?」

不出意料,大名的答案是:「不可以哦。」

他並沒有因此而生氣,滿腦子裡轉的,都還是剛才聽到的那個好消息——

漩渦美由紀懷孕了。

注:重點是【漩渦】。

他對忍者對戰了解有限,原本還挺擔心對方會明哲保身,反過來糊弄他的。

但現在不一樣。

有了帶自家血統的孩子,就意味著有了繼承大位的可能,隻要他肯拿出適當的餌食吊在前方,就不怕漩渦一族戰鬥時不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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