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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蘿點點頭,「是,所以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從懵懵懂懂,到寒暑交替後一天天長大。
那個討厭的江熾,像是她人生裡最重要的春天,在森林裡劃開一條小路,引著她走過一個又一個岔口,走過山川河流,走過無窮無盡的黑夜與白晝。
初蘿討厭遺忘。
所以,她依舊清晰地記得,那天在雪道邊,她被江熾說動後,傻乎乎地跟著他一起去找教練請假、換衣服。
林英來之前,她還問了江熾一個問題。
「江熾,你同情我嗎?」
小江熾目光清澈澄淨,像雨水洗淨後的天空。
他反問:「當然不啊。為什麼要同情你?」
……
初蘿沒忍住,抿唇,輕輕笑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想到了一樁事,又覺得奇怪,表情有些狐疑。
「安安,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我之前跟你說過這件事嗎?」
安妮撐著扶手往前滑了兩步,聞言,又顫顫巍巍地回來,回到初蘿麵前。
她溫溫柔柔地看著初蘿,點頭,「嗯。」
初蘿回憶片刻,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和安妮講過這些陳年舊事。『
自從放棄花滑後,她很少再會和人提到花滑相關的事情。
難道是之前,在學校裡閒聊,隨口說出來的?
這好像也正常。
畢竟她總是說起江熾。
初蘿沒有在意,牽了下唇,嘆氣,「青梅竹馬是這樣的,因為一起長大嘛,時間久了,總是會有很多契機。」
說完,目光偏轉。
安妮一雙桃花眼,明明該是極漂亮的,卻依舊還是含著一絲化不開的悲傷。此刻,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沒有作聲。
剎那間,初蘿心裡一緊,竟然覺得有點害怕。
或許,悲傷的真相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她手忙腳亂地支起身,匆匆丟下一句「我再去轉一圈」,踩著冰刀,頭也不回地滑離了原地,踏入人聲鼎沸的冰場之中。
-
這個季節,天色黑得很早。
防止回家太晚,傍晚五點多,兩個女生已經坐在餐館裡,準備再一起吃個晚飯,結束今日活動,各自回家。
地方也是兩人一起選的。
是一家本地口碑不錯的鐵鍋燉店。
時值周末,店裡客人不少,熙熙攘攘地近乎坐滿。人多,加上暖氣很足,和室外就像是兩個季節。
安妮一坐下,立刻開始解圍巾、脫外套。
初蘿倒沒覺得很熱,還是瑟縮,乾脆穿著厚重大衣,隻用兩根手指,慢吞吞地開始翻菜單。
菜單很熟悉,不用看得多仔細。
她垂著眼,溫聲問:「安安,你想吃什麼?這裡燉鵝燉雞都有……啊,魚也有。」
安妮:「隨便呀,你做主就好,我都可以。」
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把圍巾疊好,放在旁邊空位置上。
初蘿餘光瞟到,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笑著岔開話題:「這條紅圍巾,我好像也有一條差不多的……」
不,不是差不多。
應該是一模一樣的同款。
剛剛見麵,她第一眼看到安妮戴,就覺得很眼熟。
雖然隻不過是最基礎款,沒什麼特別。但這種能和好閨蜜產生心靈默契、買到同款的概率,還是會讓青春期的小女生覺得高興。
安妮愣了愣。
好似想要說點什麼。
倏地,手機在桌麵上震動起來。
初蘿低下頭,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微微蹙起眉。
是江熾的電話。
她沒有馬上接起來,隻是任憑手機震動著。
大約半分鍾過去,才站起身,將手機拿起來,緊緊握在手心。
另一隻手把菜單順手遞給安妮。
「你先看,我去接個電話。」
話音剛落,初蘿已經揣著手機,小跑到了店門外。
寒風撲麵而來,震耳欲聾似的。
在北岱這個地方,連風裡都是裂隙在嚎啕。
初蘿不喜歡這裡。
但不喜歡的事情太多了,終歸是無法一一避開。
所以,她還是清了清嗓子,對著手機開口:「江熾?」
江熾的聲音已經不復童年那般稚嫩,低沉了很多,也沉穩了很多,很好聽,卻依然聽得出青澀。
他問初蘿:「你沒在家嗎?」
初蘿:「嗯。在外麵吃飯。」
江熾:「吃的什麼?遠嗎?我媽問要不要去接你?」
初蘿垂眸,「……不用,就鐵鍋燉。不遠。」
「我們之前吃過那家?」
「嗯。」
「和朋友嗎?」
「嗯。」
江熾大概是笑了笑,尾音明顯柔軟下來,「多吃點,天氣冷。」
初蘿不知道該回答什麼,頓了頓,隻能乾巴巴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字,「啊。」
電話兩端,雙雙沉默下來。
隻餘呼吸聲,此起彼伏地彌漫。
良久,江熾終於再次開口:「回家注意安全。禮物我放在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