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蘊10(1 / 2)
在鳥妖的引路下,餘夢菱很快就到了尤晉家樓下。
剛從電梯出來,她遠遠就聽到了樓層盡頭那一戶的門內正傳來隱隱約約的慘叫聲和哭喊聲。
得虧現在大部分人都還沒有下班放學回家,樓道裡靜悄悄的,要是再晚一點大家都回來了,估計都會有人報警了。
她快步走到尤晉家門口,而後轉頭對鳥妖說:「理理,你現在馬上去找陸硝。」
鳥妖點點頭,撲棱著翅膀作勢就要往樓道的窗戶外沖,可剛沖到一半就急剎車了。
「……菱菱。」鳥妖整個身子懟在窗戶旁邊,扭過腦袋看著她,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你真的會保護我,不讓我在今天英勇就義嗎?」
身為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鳥,它先是堅持通風報信、得罪了妖界最恐怖的大妖。
然後現在,又要去得罪一個孤家寡人多年、好不容易要脫單可能此時此刻正在洞房花燭的單身狗……呸,實力強悍的犬妖。
它踏馬就算是有九條命,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餘夢菱忍著笑,一字一句地對鳥妖說:「我發誓,隻要有我在,別說梁蘊和陸硝了,無論這世上的哪個人、哪個妖都不能欺負你。」
鳥妖閉了閉眼,眼含熱淚地沖出了窗戶。
它一走,餘夢菱便馬不停蹄地推開了虛掩著的屋門……因為從剛剛開始,這間屋子裡就沒有再傳出她出電梯時聽到的動靜了。
入目處,整個屋子裡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翻倒在地,花瓶和玻璃器具等都被砸得粉碎……毫不誇張地來說,尤晉的家此刻就像被颶風橫掃過一般。
而此刻在客廳沙發旁的地上,正躺著一個滿臉滿身都是血、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是尤晉。
她白著臉走到沙發旁,一把扣住了正站在尤晉身邊的梁蘊,急急問道:「他死了嗎?」
梁蘊的臉上還帶著肅殺之氣:「我要生吃了那隻鳥。」
「你不許動理理!如果不是它,我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餘夢菱蹙著眉心,語氣竟不同以往地有些冷,「梁蘊,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梁蘊輕眯了眯眼。
她脾性那麼溫柔,同他說話時臉上總是掛著笑,態度永遠溫軟如水。他認識她這麼久,從來都沒有見她發過一次脾氣。
可今天,他卻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這樣的表情。
而且竟然是因為這麼個孬種。
梁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抬手握住了她扣著自己手臂的手。
他握得很重,重得她都有些發疼了。可她卻咬著牙,挺直著背,連一聲吃痛的悶哼都沒冒出來。
「餘夢菱,你是在心疼這個孬種麼?」因為極度的憤怒,他剛剛還算正常的瞳孔漸漸在往蛇瞳轉變,「心疼這個欺騙你、侮辱你的孬種?」
當初聽她雲淡風輕地說起與尤晉的那段往事時,他的心中便燃起了一個念頭——他一定要讓這個孬種死無葬生之地。
他這麼疼惜珍愛的女孩,曾被這樣的男人戲耍玩弄。隻要一想到這件事,他的整個腦袋就會憤怒到失去理智。
「我沒有。」她忍著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梁蘊,你誤會我了。」
「那你為什麼要給這個孬種仁慈?他那樣對待過你就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他就該死。」梁蘊說,「倘若在妖界,他早已被我生吞活剝千百次。」
「那我生我養我的父母也該死了。」她的語氣不徐不緩,「這麼多年嘲笑過我的同學、同事、鄰居,是不是也全都該死了。」
他一怔,沒說話。
「梁蘊,如果你要把這個世上每個欺負過我、恥笑過我、欺騙過我的人都抓來趕盡殺絕,那將會是個無比浩瀚的工程。」
「我不怕麻煩。」
「但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這麼做。」她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不瞞你說,我確實恨過他們,包括我的親生父母。我總在想,為什麼別人都能夠得到父母無條件的支持和包容,偏偏我就無法得到。為什麼別人都能正常地成長、生活、戀愛,而我卻隻配孤身一人。」
「為什麼那些欺負過我的人都活得好好的,絲毫不用為自己曾經對我的奚落付出代價。」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些。」
「我想過很多很多次。」
但她某一天忽然就釋懷了,因為她發現,即便將那些人恨之入骨,也無法改變什麼。
她捫心自問過,如果那些待她不好的人真的落得一個難看的下場,她的心裡卻也並不會因此感到舒暢快樂。
因為她的幸福,並不來源於這些欺辱過她的人。
「他們過得好不好,是否值得活在這個世上,不是由我或者你來審判的。命運自有定數,我們無權乾涉,我也並不想乾涉。因為對我來說,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老天爺並沒有薄待我,他是公平的。你看,正因為他給了我這份可以與妖相處的天賦,我失去了正常人擁有的、為旁人譏笑,但我也遇見了你、愛上了你,我還能擁有陸硝、理理這群朋友。」
她現在過得很幸福,比誰都幸福。
有那麼多她愛、也愛她的同伴在她的身邊,她是多麼地富足。
她曾經遭受過的痛苦,並不需要通過復仇和殺戮來償還。
有愛便足矣。
梁蘊沉默了片刻,鬆開了剛剛緊握住她的手,他的瞳孔也跟著慢慢復原。
然後,他牽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唇邊,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啞聲向她道歉:「對不起。」
餘夢菱看著剛才還一身殺氣、威風凜凜的妖界至尊可憐巴巴瞅著她的模樣,心裡不自覺感到有些好笑。
「對不起。」
他像個知道自己犯了錯從而惶恐不安的大男孩,抓住她的手不肯放下、反復親口勿著,並用妖力撫慰她的酸痛,來來回回又語無倫次地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