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雙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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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戲樓,江城雪登車回宮。

穿梭過長街小巷,守衛宮門的禁衛軍驗明公主令牌,當即放行。

突然,車外傳來一片騷動,似是有人著急求見她。江城雪緩緩掀開車簾,探出半邊身子,隻見一名驍騎衛跪在牛車前,朝她磕了一個頭。

「卑職鬥膽,請公主殿下借一步說話。」

江城雪目色垂望,眼前這張麵容瞧著甚是熟悉,聲音也不陌生。她沉吟了片刻,倏地恍然,早在她初識賀熙朝時,替賀熙朝向她送信的便是此人。

隻不過當初賀熙朝為避金明池眼線混在驍騎衛隊中隱瞞身份,眼前這人穿的亦是普通驍騎衛服飾,如今一躍數品,大抵是賀熙朝的親信。

江城雪攙著溪竺的手臂下了車。

行至一旁空曠處,緊隨身後的驍騎衛副將再度躬身向她行禮:「懇請公主救一救賀司馬!」

江城雪不禁蹙眉:「他怎麼了?」

「今日清晨,賀司馬正要出門署職,結果迎麵碰上攝政王府派來的人,把將軍請走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江城雪照他的說法盤算起時辰,清晨至今,已經過去四個時辰之久。

若是公務上的事,沒道理談這麼長時間,除非與西秦內亂,與昭華公主有關。

將領焦急續道:「而且今天是大將軍每個月毒發的日子,卑職實在放心不下,走投無路了才來找公主殿下。」

江城雪眼皮猛然一跳:「本宮這就去王府討人。」

音落,她即刻命令車夫掉轉車頭,改道攝政王府。她在進門前,不忘叮囑溪竺——

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如果她到那時還沒有從王府出來,就速速去相府找雲霧斂,請他移駕。

而此時的王府後院。

金明池一襲常服未係衣帶,躺在八角亭內的搖椅上,高高翹起二郎腿。左手捧著兵書,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時而嗑幾顆瓜子,嚼幾塊果脯,悠然自得地好不愜意。

忽而一陣風吹草動乍起,他眼眸輕抬。

兩名親衛推著一輛囚車到了院中,那牢籠比尋常關押人犯的囚車更大更高,四周柵欄為金屬製造,刀槍不破。

裡頭關押著的也並非什麼人,而是一頭沉睡著的雄虎。

「孤最後問一遍。」金明池的眸光從書頁移開,落到五步外的前方,「西秦的近況如何?」

慵懶嗓音飄進不遠處的少年郎君耳中。

賀熙朝背脊挺立,錦繡飛魚服穿戴得整齊,發髻亦端正豎在發頂,雙唇輕動:「王爺的耳目遍布天下,驍騎衛和禁衛軍的權勢卻隻在皇城之內。西秦之事,何須問我。」

「孤的耳目。」金明池喉間驀地壓出一聲低笑,「孤的耳目眼下如何,賀司馬不清楚嗎?」

賀熙朝不卑不亢:「那都是王爺自個兒的事,我怎麼會清楚。」

實際上,金明池安插在驍騎衛和禁衛軍當中的眼線,早在數月前就賀熙朝拔除了。而其餘分散各地的暗樁,也在每每傳信回京時,被他的手下攔截,順藤扌莫瓜逐漸鏟除盡了。

「王爺如果非要我說,那麼我的回答是……」他道,「一切如常。」

西秦近況一切如常,王府耳目也如常。

「好,很好。」事不過三,在第三次聽到相同的敷衍之詞後,金明池合上手裡的兵書。

「看到它了嗎?」男人不及笑意的冷眸看向籠中雄虎,慢聲解釋,「嶺州節度使剛進貢上京的嶺南虎,算起來已經有七八日沒吃東西了。既是來建康城後的頭頓飯,孤為東道主,該盡一盡地主之誼,請它吃頓好的。」

而生人是比死肉更豐盛的食物。

金明池語罷,賀熙朝頓覺肺腑中攪弄起一陣痙攣。

他額頭前滲出幾絲冷汗,沿著鼻梁高挺的弧度滾落,最終滴在乾涸唇瓣上,暈開一片苦鹹。

少年早已唇瓣蒼白,此時更是隱約呈現出點點紺紫。手背與脖頸處的青筋也逐漸被黑色攀滿,凸起鼓出皮膚。

金明池施的毒藥和他的脾性一樣陰晴不定。前幾次毒發,摘膽剜心的劇痛如潮汐翻湧,迅速席卷全身,一點兒思考的時間也沒有,蠱毒瞬間侵蝕清醒意識,使人痛不欲生。

這一回,反倒發作得很溫和。四個時辰,在他受製王府的四個時辰裡,時刻能清晰感受到蠱蟲在他的身體血液中緩慢蠕動。

從腳趾鑽到腳底,從踝骨爬到髕骨,再順著大腿的經絡遊走到五髒六腑,每一分皮肉每一寸骨髓都被啃噬了個遍。或是麻木癢意,或是極端酸脹,抑或者尖銳刺痛與刀割鈍痛此起彼伏。

……百般折磨。

偏偏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於是未知的每一秒都愈顯無盡煎熬。

可饒是如此,少年始終不肯吭一聲疼,死咬牙關堅守住西秦密辛。他雙眸緊閉,竭盡所能將呼吸調整到最緩慢的頻率,規律吐納,試圖忽視體內的翻江倒海,沉默忍耐。

此時順應金明池的話音睜眼,瞥過籠中龐然大物,淡漠一眼旋即收回,不露分毫怯縮恐懼。

早料到會是這個結局,沒什麼受不住的。

不過一死而已。

自古誰又無死。

少年鎮定地望著金明池揮手下了指令,押運籠車的兩名王府親衛上前,幾欲鉗製他的臂膀。

「別碰我。」賀熙朝猛然側身躲開他們的觸碰,啞著枯竭的嗓子沉聲道,「我自己會走。」

金明池沒有出聲,算是對他的識相不予阻撓。親衛便聽命不再動他,監視著他走到鐵籠前。

與此同時,身後院廊上響起來了腳步聲。

府上老管家步履匆匆,拖著年邁的軀體跑到金明池身旁,低聲道:「王爺,二公主來了。」

「老奴瞧著公主的樣子好像是有急事,不敢隨意把人攔在外頭,就暫時領到了前廳候著。」

金明池聞言上半身驀地離開椅麵,下意識起身。動作至一半,恍然後知後覺自己在乾什麼,又重新躺回搖椅,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嗓:「知道了,你先應付著,孤稍後過去。」

老管家應了聲是,轉身退下。

金明池側眸睨向賀熙朝不緊不慢的步調,心生煩躁。當他王府是花圃,擱這兒秋遊呢。

不禁出聲催促。

「貪生怕死也沒什麼丟人的,不敢進去就把背著孤攔截的西秦信報交出來。」

賀熙朝置若罔聞,步伐不停地繼續走著。

無關怕死,他隻是突然不想就這麼死了。

從前他總覺得自己宛如蜉蝣於天地,渺茫似滄海一粟。自母親過世之後,便再也沒有值得牽掛惦念的人或物,無非是把區區性命換給金明池,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這世上還有阿姐啊。

哪怕體內的蠱毒再強悍,在阿姐麵前也得體體麵麵的,絕不能讓阿姐看到他落得如此狼狽。

籠中猛虎聞到生人的氣味,驟然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毫不掩飾地湧動著殺機。賀熙朝徑直與它對視著,那狠意似會傳染,一道精光迅速劃過少年黑眸。

他五指緊緊攥住衣口,指腹在護腕上的某個位置來回摩挲。

兩位親衛打開鐵籠側邊小門,僅能容一人進入。賀熙朝屏氣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抵抗骨髓深處傳來的劇痛。待親衛再次伸手抓他肩膀時,驟然抽出藏於護腕內的軟劍。

旋身橫掃,劍氣如鋒,登時割破二人衣袖,在親衛的手臂上劃出幾道細長的口子。

若是平時,以一敵十對他而言也不在話下。可此時僅僅一招,體內蠱毒便聲勢浩大地討伐起來,如同反噬般,抽空他半身力氣。

少年踉蹌著後退半步,指骨也隨之襲來陣陣抽搐,險些拿不穩長劍。前一秒尚還清醒的意誌,後一秒就變得無比混沌。

兩名親衛的身形盪出了重影,層層疊疊,無論他怎麼努力都辨別不清楚方位。

隱約感覺到二人回擊的劍光越來越近。

少年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不能死。

他還沒有見到阿姐。

絕不能死。

生平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向生的欲`望,想去挑戰不可抵擋的死亡的宿命。

心念生起瞬間,他手中軟劍用力劃過自己的內腕,動作痛快,毫不拖泥帶水。

落下的傷口不長卻極深,生生割斷筋脈。發黑的毒血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開始大肆往外流。

別樣的疼痛喚醒賀熙朝極盡昏厥的意識,毒素混在血流裡排出也令他好受不少。大不了廢去一條手臂,他渾不在意地想著,揮劍橫檔,接下迎麵一招。

但他也深知硬碰硬絕非上策,拚死防守遲早耗盡體力,終究會落了下風。

忽然,他略有些笨拙地閃身,似乎精力不支,露出了明顯的破綻,對方立即中計來追。

再下一瞬,猛虎粗壯有力的前肢伸出敞開著的小門。賀熙朝利用方才的那個側身替自己躲過了危險,這下子,雄虎抓住的正是親衛的手臂。

尖爪刺進皮肉,以常人無法匹敵的絕對力量將二人拖入鐵籠中,享用這頓豐盛的晚餐。

歇斯底裡的慘叫聲猶如一把刀,狠狠地撕裂天幕。

而很快,淒厲喊聲越來越輕,最終歸於平靜,隻剩猛虎齒列摩擦發出的咀嚼輕動。

金明池冷眼看著籠中殘肢斷臂,鮮血橫流,沒有一絲對下屬的憐憫,反倒意味深長嘖了一聲:「可惜了……」

對敵手狠,對自己更狠,足夠利落。

可惜了,偏要和江雲錦一道背叛他。

金明池收起那點微不足道的惜才之情,衣袖輕飄飄拂過桌案,掀落酒盞。

庭院牆頭登時出現無數王府親兵,弓弦大張,淬著寒光的箭頭瞄準賀熙朝,隻等一聲令下。

破空聲乍起,一支箭矢橫空而出。

賀熙朝不由集中精力,聽聲辨位。

孰料那破空聲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依然未見箭矢的軌跡。

他錯愕地想,這箭貌似不是朝自己來的。

他驀地抬眼,隻見金明池掌心握著那支鋼箭。而破空聲響起的方向隱約傳來了細碎步搖輕響,窸窣清脆。

像是來自潛意識深處的召喚,少年目光迫不及待地追逐著聲響望去。她今日穿著一襲橙黃色長裙,邁著不同於閨秀娉婷的流星大步,明貴異常。恰逢風過回廊,揚起她及月要長發,頓時給一派秋末冬初的荒涼添染上濃艷景致。

一雙支離破碎的眼瞳重新匯聚起流光,怎麼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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