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加入書籤

翌日清晨,江城雪起了個大早。

江雲錦需要大梁充足的兵馬糧草,最捷徑的路子便是從西秦鄰州銅州調動。而銅州節度使是金明池一黨的人,江城雪的目標很明確,出宮後直奔攝政王府。

將才兩日沒見,金明池氣色明顯大不如前,一副仿佛許多天沒睡好的模樣,下巴胡須也露出長短不一的茬兒。

見到江城雪,他深深鐫刻眉心的仄痕鬆弛開來,眼睛微亮,主動接過管家捧來的茶盞,親自放在江城雪麵前。

「茶就不喝了。」江城雪的聲音淡漠。

「不想喝,便不喝。」金明池接過她的話,如今巴不得事事都順著她的心意。

原本幾次三番在江城雪那裡撞南牆,他已是心煩意亂,沒想到江城雪今日竟還肯主動來找他,便以為她也同自己一般,其實始終惦念著往事和情意,莫大歡喜:「公主前日說的話,我已認真想過了。」

「興許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沒那麼在意當年究竟何人救了我。但這不妨礙,我真正在意的事。」

「又想說你如何喜歡我?如何愛慕本宮?」江城雪冷不丁打斷他,眉宇間透露著濃烈的不耐煩。

金明池恍若看不見她的神情,活脫脫隻聽自己想聽的那一部分,兀自道:「是。我喜歡公主,在不知公主是當年救我之人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公主。」

「與少時候的恩情無關,與昭華公主的容貌更加毫無關係。隻是我,對公主動了情。」

「聽起來好像挺感人的。」江城雪麵無表情地敷衍,倏然眉梢一挑奇怪道,「但既與恩情無關,與阿姊無關,那麼和本宮又有什麼瓜葛?」

她扌莫了扌莫耳垂下掛的紅豆耳鐺,墨發因她的動作傾落到前襟,頗顯得有幾分嫵媚。而後她丹唇微張,吐露著不同於這副美艷外表的殘忍。

「是我表達的意思不夠清楚?還是我說話的聲音不夠清晰?王爺不妨回憶回憶,本宮從未說過喜歡你。」

她字正腔圓地強調:「我不喜歡你。」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男人狹長鳳眸密布著一層濃稠暗色,瞳孔巨縮,似死死釘在江城雪身上,企圖找到說謊的裂縫,哪怕一絲一毫。

可惜,女子少施粉黛的容貌將每一分神色都清晰刻畫出來,最大程度展露著她的不為所動,一切都無懈可擊。

好像橫空出鞘的一把刀貫穿過肺腑,鈍痛使他失聲。金明池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遍,才終於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像含了一口大漠黃沙,乾啞得不像話:「公主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還在氣我認錯了你們二個人,記錯了你們的生辰,對不對?」

否則,她怎能說出這樣冰冷且違心的話。

江城雪懶散地聳了聳肩,道出那句最經典的渣女語錄:「你非要這麼想,本宮也沒辦法。」

「本宮今日來隻想說一件事情。」她開門見山道,「王爺若不想聽,我這便走。」

金明池見她真的站起身,忙道:「我聽。」

江城雪目色譏誚地瞥他一眼,坐回椅子上。

她指尖搭在桌麵輕輕敲著,端著例行公事的語氣:「月前王爺曾說,本宮在秋獮時打賭贏得的三個條件仍然作數。這話,王爺可還認?」

金明池點頭:「公主需要我做什麼?」

「本宮想要王爺書信一封,八百裡加急送到銅州節度使手裡。」江城雪提起要求來直截了當,半點兒彎子也不繞,「望他以最快的速度整合所有可調用兵馬,並全權聽從昭華公主調遣。」

金明池漸漸皺起眉頭。

「怎麼?王爺辦不到?」江城雪單手托腮。

金明池望著她:「公主的要求就是這個?」

上回替賀熙朝求解藥,這回替江雲錦討兵馬,為的都是旁人,要的都是死物。就像她剛剛說的那個詞,瓜葛。這些東西,和江城雪有什麼瓜葛,和金明池又有什麼瓜葛。

她心裡想著念著的事,都與他們之間無關。

江城雪故意裝傻充愣,假裝聽不懂他的話外之音:「書信一封罷了,對王爺來說應當不難吧。」

「王爺放心,陛下已經知曉此事,也點過了頭。雖未曾下旨,但最多等到下次大朝會,必定與群臣商議。隻要把控好都城和銅州兩地傳遞消息的時間差,也不算私自調兵。」

「私自調兵,抗旨不遵……」金明池輕嗤一聲,「這點罪名,公主以為我會放在眼裡嗎?」

尋常人眼中的殺頭重罪,放在他麵前實在不值一提。早在當初他就能逼迫江稷明違背祖製,封他為大梁歷史上史無前例的攝政王,何況羽翼豐滿的現在,一個小皇帝壓根奈何不了他。

他眉梢微吊,壓著一點邪肆低笑:「公主如此思慮周全,孤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公主在擔心我?」

「王爺這話,勉強也算說對了一半。」江城雪看見男人雙手撐住桌案,上半身朝她徐徐前傾了幾分,非但不慌張,反而落落大方地不置可否,「本宮確實是心有憂慮。」

她掀眸笑道:「憂的是這一場仗能否大獲全勝,慮的是阿姊能否平安歸鄉。」

金明池身形一頓。

江城雪掃過他握住桌角的手指發顫著攥緊,仿佛指甲都要摳進木料裡,涼聲續道:「王爺還有什麼問題嗎?」

金明池眼角那抹淺笑不覺僵硬出苦澀感,比哭還難看,魂不守舍地失語低喃:「沒有……」

「沒有最好。」江城雪滿意道。她揚聲支使府裡管家:「來人吶,上筆墨。」

「對了,將你家王爺的印信也一並拿來。」

她說一句,便要求金明池照著她的措詞寫一句。同時為了防止送信過程中出現不可控的意外,相同內容的信箋謄抄了兩份,最終各自加封火漆印。

金明池以為自己順應她的心思把事情辦好了,他們總該可以相對而坐,平心靜氣地說些話。

可江城雪卻一把將信件抽走,揣進了袖中,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攝政王府,無論金明池怎麼挽留都步伐不停。

她親自送信驛站,避免一切容錯。

金明池走出庭院時,天空飄起了零星濕意。

他抬頭,瞧見細濛濛的雨絲中夾雜著幾片不起眼的雪花,落在皮膚上,沁出半身冰涼。

-

這雨夾雪接連下了數日,偏有人不畏寒似的,軒榥大敞,任由斜風細雨打濕窗欞。而他一襲秋衣,風盈滿袖。

院中玉蘭凋盡了,留下一片枯木朽株。

白玉棋盤也在幾日前不慎摔落墜地,崩裂出無數道難以修補的瑕疵。

七進七出的偌大府邸闃寂無聲,唯有時而幾聲嘶啞咳嗽,出自他自己的肺腑。

這日子越發無趣了。

一颼寒風吹過,雨雪相隨,飄落在男人本就顏色淡泊的薄唇上,愈添幾分蒼白。冰雪融化吞噬了他體表溫度,並不剛強健朗的身子頓時討伐起來,嗆出陣陣撕心裂肺的乾咳。

屋門立即被推開,僮仆進來後才發現,銅爐內的銀絲炭被人為撲滅了。炭麵潮濕,且沾著零星茶末。

他忙命底下人去準備湯婆子,同時撿起掉落在地的狐裘披上雲霧斂肩頭。

卻頃刻又被拂落。

僮仆不禁焦急地規勸:「郎主,神醫大人說您不能再這麼吹風了,否則好不容易痊愈的舊疾又該復發。」

「神醫……」雲霧斂艱難地止住咳嗽,眼眸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他道:「給他黃金百兩,送他回鄉,府裡今後都用不上他了。」

「如何會用不上?」僮仆皺眉,「郎主的身體還需靠神醫大人的藥調理……」

「你是誰的人。」雲霧斂忽掃他一眼,「出去。」

江城雪的咳疾早已根除,不需要神醫了。

那眼底冷色懾得僮仆心頭一跳,剛張開的唇顫了顫,立馬識相地閉回去,咽下後話,但沒有退出屋。

底下人送來溫熱湯婆子,他續道:「屬下還有事要奏,這回是好消息。」

「果然如郎主先前所料,行宮坍塌的根本原因是當初督建時偷工減料,地基不穩。屬下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追溯到數名當年督造行宮的官員涉嫌貪墨朝廷款項,且贓款數目龐大。」

他口中的行宮坍塌,指的正是秋獮圍獵時,東後山埋藏火`藥,爆破山崩。

事實上,當日除了直接受爆炸影響的東山,距離其十數裡遠的兩座行宮,也遭受其波及,轟然崩塌。

所幸那兩座行宮不曾安排親貴居住,因此未有宮人傷亡。但即便如此,東後山埋藏的火`藥總量及引發的爆炸程度,都遠遠不足以牽連到行宮才對。

除非當初建造行宮時有人貪汙工款,削減了真正用於修建行宮的材料,潦草搪塞了事。

雲霧斂手底的親信與幾名禦史查了兩個月,終於把條條項項查透,證據確鑿。

「金明池貪了多少?」雲霧斂淡聲問他。

僮仆道:「郎主英明,總計數百萬兩。」

雲霧斂麵色如常,對這個數字毫不意外。

工程督建向來是油水最肥的差,能從中摳出多少金銀,他心裡有數。這件事他自己沒摻和,能有膽量貪斂這麼大金額的人,非金明池莫屬。

「郎主是否要在三日的大朝會上,當庭彈劾金明池?這樁罪,定能滅一滅他往日的囂張氣焰。」

雲霧斂應了一聲:「讓大理寺安排便是。」

僮仆出去後,屋室恢復寧靜,銀絲木炭重新被點燃,冒著幾點火星。

歷朝歷代貪墨斂財皆是重罪,涉事官員輕則笞杖罰俸,重則貶謫流放,甚至直接賜死,屢見不鮮。數百萬兩不是什麼小數目,近乎朝廷半年賦稅。若碰上太`祖皇帝在世,金明池此番,施以絞刑也不為過。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當她可以操縱反派少年 穿成娛樂圈頂流的小姑姑 高台明月 餘光看不清 撿到失憶琴酒後我閃婚了 我在無限流降維打擊 你是不是在裝乖 穿成被男主暗戀的短命炮灰 七零嫁夫對照組 網戀男友是天榜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