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大破皇覺寺【小修】 若敢反抗,格殺勿……(1 / 2)
皇覺寺內廂房之中,以右丞相梅如海、禮部尚書崔禮和戶部尚書錢雲生等人為首的幾位大臣,正圍著一桌精致的酒菜,一邊淺酌,一邊談笑風生。
崔禮麵帶笑容,對錢雲生舉杯:「還是錢大人有辦法,能說動皇覺寺替咱們出這個頭。」
錢雲生毫不客氣地飲下一杯:「這麼多年皇覺寺名下田產日益膨脹,哪個寺僧不是吃得滿嘴流油?」
「背後若非有太後,還有我等通融,哪裡有皇覺寺今日的香火鼎盛?」
「與其說是替我等出頭,倒不如說是為將來做打算。否則,即便有先帝和太後背書,以咱們這位皇帝和喻攝政的斂財之心,這把清田的火,遲早也會燒到皇覺寺頭上。」
崔禮笑道:「京城那麼多百姓虔誠禮佛,皇覺寺擁躉眾多,哪裡容得了幾個差役和稅吏撒野?」
「便是那喻行舟親自前來,也是一個鎩羽而歸的下場!」
另一位大臣輕輕敲一敲筷子,贊嘆道:「妙極,如果今日的沖突再有人流血,甚至逼死一兩個人,無論是差役還是那群刁民,必定引起眾怒。」
「再有我等推波助瀾一番,一定能逼得陛下收回清田命令,說不定,還要攝政大人辭官,罷免攝政之位,方能平息這場大火!」
唯獨前丞相梅如海有些擔憂地嘆口氣:「隻怕此事沒那麼簡單,咱們這位陛下,哪裡是會坐以待斃之人?」
「依我之見,隻要陛下肯把被清田牽連的官員,壓低在四品之下,不要牽連太廣,大家各自退一步,相安無事豈不是更好?」
「那位陛下可不是按常理出牌的,若是逼迫過甚,誰知道他會乾出什麼事來?」
很顯然,梅如海還對幾個月前在清和宮門口逼宮一事,心有餘悸。
崔禮冷笑道:「梅丞相,你怎麼如此糊塗,本朝自開國以來,一直奉行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三代以來,哪位皇帝不是垂拱而治,虛心納諫,處處依靠我們士大夫治國。可如今呢?」
「自逼宮那日,陛下一步步收攏權利,恨不得把整個朝堂變成他的一言堂,讓我們這些重臣都成他的應聲蟲。」
「每每製定國策,根本不與我等商量,也不顧我等反對,更不聽我們的諫言。」
「現在倒好,跟喻行舟兩人也不知怎麼看對了眼,讓他成了手裡一把鋒利的刀,絲毫不把我等世家重臣放在眼裡。」
「我等若是一退再退,今後別說是安穩坐在這個位置上,恐怕就是想回鄉養老,都不一定能夠!」
錢雲生重重點頭,沉聲道:「崔大人所言極是,這次勢必要叫陛下知曉我們的力量。」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任性胡來,肆意妄為!」
梅如海看看兩人,隻好沉默。
「砰」的一下,廂房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侍郎匆匆進來,臉色微白:「陛下、他……」
錢、崔二人皺眉看他:「慌什麼慌?陛下怎麼了?」
侍郎擦了把汗,惶急道:「他竟然親自來了!還帶著皇家禁衛軍!」
「什麼?!」幾人都是大驚。
梅如海驚慌之下,連筷子都握不住,啪的掉到地上:「壞了,我就說陛下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從皇宮跑到這裡來……」
按照他們的算盤,最不利的情況就是喻行舟親自過來,以他的威望和能耐,事情會不會順利發展,很難預料,因而一手策劃了他今日遭刺殺事件。
不管皇帝接著派誰來處理皇覺寺的事,他們都有信心把水越攪越渾,叫對方吃不了兜著走。
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紆尊降貴,親自來與這些寺僧和刁民麵對麵,甚至還帶上了禁軍,其決心之大,可見一斑。
「慌什麼慌?」錢雲生是最快沉住氣的人,他飛快掃一眼幾人,道:「皇覺寺離京城不不遠,你們快把所有我們的人都叫過來。」
「擇日不如撞日,就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那樣,提前行事。」
他起身,猛地一拍桌子:
「從今往後,是繼續作為朝廷重臣,與皇帝共治天下,還是就此成了陛下手裡的提線木偶,隨他搓扁揉圓,成敗就在今日一舉!」
※※※
皇覺寺正門口,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子蹲坐在大門兩側,一座三米高的巨石,深深刻著「皇覺寺」三個大字。
銅鑄鐵澆的大門之上,一塊金箔鑲邊的牌匾,落款處赫然是先帝的名諱。
除重大節慶或者太後等宮中貴人前來,正門不開,每一位進來上香的百姓,都隻能從側門進出,不允許跨過正門門檻,以示先帝題匾之莊重。
此刻,武僧領著數百百姓信徒,不斷向著來丈量土地的差役和稅吏們逼近。
也不知人群誰喊了一句:「打死這些狗官差!」
宛如一點火星點燃了爆竹,立刻劈裡啪啦燃炸起來。
雙方混戰在一起,武僧的棍棒不斷地落在差役身上,官差們平日往往都是被人敬畏,幾時吃過這樣大的虧?
他們起初還顧忌著京城天子腳下,不能對百姓動手落人話柄,隻好被動挨打,卻也漸漸被打出真火來。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拔出刀來,一把將武僧的禪棍砍去一截!
「你們這些刁民妖僧,就是要造反!快回去稟報官府,派人來捉拿這些亂臣賊子,一個個砍頭!」
越是失去理智,越是火上澆油,百姓們聽到要殺頭,愈發群情激奮,怒火中燒:
「官差殺人了!」
「就算反了,那也是官逼民反!」
「你們這些奸臣狗官!我們上京告禦狀去!」
皇覺寺本就是天下第一大國寺,每日來進香的百姓多如牛毛,這樣激烈的群體對抗事件,早就一傳十十傳百,傳得附近的百姓人盡皆知。
有的怕事者嚇得抱頭逃竄匆忙離開,有的好事者甚至主動想四周散播消息,前來圍觀熱鬧。
聚集而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大波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語不斷朝京城湧去。
就在雙方的沖突即將升級一發不可收拾時,一陣凜然的腳步齊齊踏著寺門口的青石板而來。
隨著飄揚的軍旗,兩隊皇家禁衛軍快步隔開混亂的人群,如同兩排挺拔的鬆柏,筆直立在一階階台階之上。
太監尖細的唱喏聲回盪在被清空的廣場上:「聖上駕到——」
無論是差役稅吏,還是皇覺寺的武僧,亦或者被蠱惑而來的信徒百姓們,聽到這個聲音,無不大驚失色,下意識不斷退後,一步步退到皇覺寺大門口。
象征著至高無上皇權的明黃華蓋,一點點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差點見血的沖突與亂戰,猶如被傾盆大雨兜頭澆下,一下子澆滅了。
眾人震驚地看著刻有龍紋徽記的車輦,靜靜佇立在廣場對麵,短暫的寂靜後,竊竊私語之聲逐漸響起。
書盛一掃拂塵,立在眾人之前,冷聲道:「皇覺寺寺僧,見到聖駕還不速速放下武器,跪迎接駕!」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手裡的棍棒和刀紛紛落地。
皇覺寺的主持,圓空大師這時終於姍姍來遲,帶領一眾寺僧行禮,口誦佛號:「阿彌陀佛,不知聖駕蒞臨,老衲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書盛打開禦輦車門,蕭青冥一身玄黑雲錦龍袍,紋有青龍暗紋的衣擺垂落,靴子踏在青石板上,迎著眾人心懷鬼胎的神色,一步一步緩緩行至皇覺寺門前。
見到天子親身駕臨,一個被毆打的極慘的官差立刻膝行上前,哭訴道:
「陛下,小臣乃是附近縣衙稅務官,身負皇命前來組織丈量田畝一事,不料這裡的刁民非但不肯配合,甚至叫來皇覺寺的武僧毆打我等……」
蕭青冥沉冷的視線落在這名差役明顯紅腫的臉上,又緩緩掃視過在場眾人的臉,沒有說話。
不等那名差役繼續訴苦,皇覺寺主持圓空大師,朝著身邊的小和尚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幾名僧人帶著上十名百姓,來到廣場前。
那十數名百姓,一個個都衣著粗糙,卷起的袖口滿是挨過打的傷痕,他們集體跪在地上,向蕭青冥叩首,其中一個漢子指著對麵的差役稅吏,抬起頭大聲道:
「啟稟陛下,我等有冤情要呈與陛下!」
「草民們家住皇覺寺附近,日前有胥吏上門,強行要求我們上報田畝數額,還要催繳糧稅,我們都是皇覺寺的佃農,田地都是寺廟田產,哪有土地?」
「這些稅吏便毆打草民,草民不服,多虧皇覺寺的大師們出麵,為草民做主,這些胥吏眼看盤剝不成,就帶人打上門來,方才,還威脅我們要下獄砍頭!」
「大家都聽見了,對不對?」
這一聲喝問,立刻引來周圍百姓同仇敵愾大聲回應。
漢子越說越理直氣壯,向四周看了看,舉起雙手,手中一份長長的卷頁,同其他人一同展開,竟赫然是一份以鮮血書寫的「萬民血書」!
「青天在上!草民們素聞陛下帶領禁衛軍,親臨城頭,打退燕然大軍,保全百萬京城百姓,必然是聖明天子!」
「既然是聖明天子,定然不會不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奪田逼稅!」
「今日我等代表身後成百上千的窮苦老百姓,以血書聯名上奏,跪求陛下體恤民間疾苦,停止惡政,懲治不良胥吏,廣開言路,不要被身邊奸臣蠱惑蒙蔽啊!」
此人言語之間聲情並茂,說到動人處,竟潸然落淚,就差沒有痛哭失聲,他周圍不斷有人應聲附和,數十名農人連連叩首,額頭都磕紅了。
被禁衛軍們擋在外圍的百姓們見此情景,看著那血染的「萬民血書」,無不被觸動憐憫和同病相憐之心,紛紛跪下,一同向天子請命。
一時之間,要求停止清田催稅亂政、懲治奸臣的呼聲喧囂塵上,就連完全被收服,忠誠於蕭青冥本人的皇家禁衛軍,都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
無數雙期待的眼神,灼灼的聚焦在中間的君主身上,幾乎把蕭青冥架在火上烤。
仿佛隻要他開口說個「不」字,立馬就要從「聖明天子」變成與民爭利的「無道昏君」。
「陛下,我們沒有毆打他們啊!明明是那些武僧先動的手……」那些差役和稅吏此刻都嚇懵了,手足無措地望著皇帝。
可惜此刻根本不會有人理會他們,也不會有人去關心事情的真相。
大家眼中隻看見,可憐無辜的貧苦百姓被胥吏欺淩,申訴無門,血書字字喋血,而那些可惡的差役還敢惡人先告狀。
差役們心裡發沉嘴裡發苦,隻能跪在地上訕訕請罪,這下完了,無論他們是否真的有罪,鐵定要被皇帝推出去平息民憤了。
蕭青冥冷漠地俯視這一出好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可還有人要站出來,為百姓請命嗎?」
聽到皇帝似乎有納諫的跡象,眾人陳情之聲越發起勁。
廣場上一陣騷動,主持圓空大師微微一笑,和身邊幾位僧人點點頭,便有人悄悄往裡快步離去。
不到片刻,一群穿著官袍的大臣們,紛紛趕到寺門口廣場之前,整整齊齊向皇帝跪下行大禮。
過來的大臣們越來越多,以戶部尚書錢雲生、禮部尚書崔禮,以及前右丞相梅如海為首,從當朝二品大員,到七品禦史,涉及官員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臣等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青冥雙手負背,銳利的目光逐一掃過這些大臣的臉孔。
他也懶得問這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沉冷的嗓音含著淡淡的嘲意:「現在,輪到你們了?」
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至極,麵上義正辭嚴,口中擲地有聲:「臣等實在不忍見到黎明百姓遭此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