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令薑尋人（2 / 2）
「什麼？」她疑惑。
歐陽戎一口氣將這些早已在腦海裡計算過無數遍的數字報了出來，然後長吐一口氣，轉頭朝怔怔看他的小師妹認真道：
「截至今日，以工代賑，共召集青壯兩千七百人，費工三千六百個，以栗米傭之。
「明堂這些日子在城郊每餐帶咱們陪著災民一起喝粥，燕捕爺看不下去就去找了些醃蘿卜，明堂餐餐都吃，蘿卜縣令是百姓敬稱的，也在城內城外都傳開了。」
「預計建賑災營二十四座，已粗建十八座，立發糧點與粥棚三十三處，規定每人每日領一升救濟糧，孩童半升。
謝令薑沉默了，轉頭看著他繼續報數：
「義倉存糧，截至昨日，九千八百一十七石……
謝令薑沒去在意泥土的髒汙，在歐陽戎身旁坐下。
「為防踐踏，男子女子岔開領糧，一次領兩天口糧……無故不可離開賑災營，否則不予發糧……
甄氏笑吟吟，不過倒也知道這謝氏貴女的正經性子不能逗弄的太過分，羅裙婦人思索了下，又道：
「這幾日我瞧檀郎匆匆忙忙的，走路的帶風，每天都晚歸，也不知道忙啥回來身上都是髒兮兮的，有一次還帶了一身黃泥巴……昨日早上燕六郎來接他，我聽他們好像談著什麼城郊營地啥的，婠婠可以去城郊找找。」
本來謝令薑心裡還有點埋怨的，這家夥到處亂跑什麼，讓她找一下午，可是瞧見他仰頭咕隆咕隆，直接灌水入胃袋的渴漢模樣，話到嘴邊又改了，輕聲問：
「他們怎麼喊你『蘿卜縣令』？」
「……」謝令薑板著臉道：「不是。我是他幕僚，有事情為何不叫上我。」
後者見到她似是也沒多驚奇，在早已沾滿髒灰黃泥的衣擺上又抹了抹手，笑了下，接過她默默遞去的乾淨水囊。
在龍城縣城與東林寺所在的大孤山之間的城郊，是一大片廣闊的退水後的田野，金燦燦的陽光正像一勺滾燙的熱油澆在了酥黃的烙餅上。
「又有青壯八百，替城內外尚有餘財的九十家富戶修建塌房，費工九百三十個，富戶自行支付……」
這種讓山川田野變季的勃然生機，讓她默默跳下丘陵，自發的靠近。
「其中孤兒、老人、疾病、體弱等不能養活自己之人，四千三百七十三人。
「大周聖歷元年五月，雲夢澤大水，龍城巨浸，截至今日正午，已造成災民一萬兩千九百八十一人，占全縣人口近五分之二。
一旁累趴在田壟休息的幾個隨從官吏，有一人忍不住插嘴：
「霜降營？」謝令薑好奇。
她劍橫膝上，星眸直直望著躲在大孤山後麵的紅日，從這個角度看去，山上那座隸屬南方蓮宗的古寺黑漆漆的，隻被金光勾畫出些輪廓。
謝令薑扶劍站在一處立著土地廟的小山丘上，眺目遠望。
「不在，有好幾日不見他人了。」
「霜降營往最南邊走，腳下這賑災營名字叫穀雨，旁邊的叫立夏營，這些都是縣太爺取的名字，他說要在城郊修二十四座賑災營，取名正好每個節氣一個，還是縣太爺有文化……」
聽到這個，歐陽戎頓時有些感慨：「本來以為東林寺的醃蘿卜已經夠好吃了，沒想到大娘大嬸們帶來的醃蘿卜更好吃，這幾頓忍不住多吃了點，令薑兄，看來高手都在民間啊。」
「你……」
而那一大片一大片或聚集或三兩散開忙碌勞動的難民群眾，與一座座新立起的大棚與茅屋，就像是新煎的烙餅上的一粒粒熱油，在這位謝氏貴女的眼前活躍的跳動著，一種與「草木蔓生春山可望」截然不同的盎然生機，在前方的大地上奮勇迸發著。
「眼下隻等朝廷、江洲那邊更多的賑災糧下來，就著手重新修建新的防洪建築。」
最後一縷殘陽中，謝令薑看見這位年輕縣令有些激動的起身，伸手指著田野上辛勤勞作的人民，似疑惑問：
「所以說，為什麼要去乞求那些土豪鄉紳、善人老爺們發善心賞稀粥？被當牲口一樣施舍圈養？這些人需要的不是從他們身上剝削後再被施舍回來那麼一點的糧食，勤勞能乾的他們需要的是一塊能開耕的田地、一處能親手立樁的小家、一份能發揮他們自己勤勞汗水的工作，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然後，被寒風越吹越熱乃至抱緊了劍的謝令薑看到，與高山、古寺一起化為漆黑身影的這位師兄平靜下來說：
「去他娘的大善人。」
她又望到了「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