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日常3.2(1 / 2)
病理結果三天後出來時,懷央月要上的紗布都還沒拆。
診斷結果是盧斌帶過來的。
溫九儒就等在他的辦公室。
跟懷央的住院部隔了一棟樓。
盧斌拿著單子進來,溫九儒看到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快得甚至連衣服帶到了旁邊的玻璃杯都不知道。
杯子「啪」一下摔在地上,在光滑的地磚上碎成了幾片。
溫九儒沒去看那個杯子,還是直直地盯著從門口走來的盧斌。
穿了深灰色羊絨毛衣的人,沒了平時穿襯衣時的那種威嚴,不近人情。
此時此刻的他,仿佛真的隻是一個擔心自己妻子的病人家屬,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凡人。
盧斌知道溫九儒在擔心什麼,甚至沒顧上去看那個碎掉的玻璃杯,直接兩步過去,把化驗單遞在溫九儒的手上。
「良性。
」盧斌說。
溫九儒一手拿著化驗單,像是還在消化盧斌這簡單的兩個字。
他仔仔細細地掃了兩遍那個化驗單。
半分鍾後,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他用右手掌心的下側抵上前額,垂眼,終於是呼出了仿佛這三天來都沒喘上來的這口氣。
「良性,幾乎沒有癌變幾率。
」盧斌扶上溫九儒的肩膀,「因為不算大,甚至不用切除,隻需要隨訪就可以。
」溫九儒重新坐下去,手支在桌沿,頂著自己的眉心。
聲音沉沉:「謝謝。
」「謝我做什麼。
」盧斌刻意放輕鬆了語調。
溫九儒食指關節頂著自己的眉心,微闊了眼,復又睜開。
左手上的化驗單被他無意識地搓皺。
可能沒人能設身處地地了解,他這幾天過的是什麼日子。
溫九儒比懷央自己,更無法接受活檢的結果不好。
這四五天,盧斌,周毅,甚至懷央都跟他講過幾次,說醫生說過,很大概率是良性,讓他不要太擔心。
他表麵上應著,也盡量讓自己不要表露出來負麵情緒。
但還是,晚上怎麼閉眼都睡不著。
大概率是良性,那小概率呢,萬一呢?他實在沒辦法接受,在他活著的世界裡,沒有懷央。
是隻是想一想,就手心發酸,心髒像被刺痛般地難耐。
溫九儒一直知道,自己對懷央的愛其實是有些偏執的。
他隱約意識到這點偏執其實並不太好,但好像也沒辦法改掉。
盧斌站在一旁沒說話。
他知道溫九儒需要時間平復一下心情。
盧斌過來沒幾分鍾,懷央的主治醫生也到了。
肝膽外科的主任,六十多歲,戴了副眼睛,頭發都白了一半。
他花十分鍾時間,詳細地給溫九儒講了下懷央的病情,是個六厘米大的囊腫,不算嚴重,建議穿刺引流。
一般愈後效果好,不會影響肝髒功能,也不會惡變,每年定期復查就行。
主任的話給溫九儒吃了一顆定心丸。
穿刺手術的時間約在後天。
溫九儒拿著化驗單回房間時,懷央還在床上看書。
相處久了知道,她大多數時間都很安靜,喜歡沒事的午後,坐在書房的搖椅上,靜靜地翻一下午書。
住院的這一周多也是,溫九儒不許她看電腦,她就隻能看各種各樣的紙質書。
明河公館那邊的管家來送過一次東西,懷央什麼都沒要,讓他拎了兩袋子書來。
這一周多的時間,那兩袋子書被她翻掉了一半。
溫九儒剛去拿化驗單沒跟懷央說。
此時她聽到門響,合上書,看過來:「你去哪裡了?手機也沒有拿。
」溫九儒背在身後的手壓上門,定定地看了她兩眼。
確定此時鮮活的她。
然後快步走過去,在床邊站定,彎月要抱住懷央:「去拿你的化驗單。
」在懷央開口問之前,溫九儒又道:「良性,六公分多的囊腫,給你約了後天的穿刺,穿刺過後就能出院了,不會有任何問題,往後每年定期復查就可以。
「別害怕,沒事的。
」溫九儒扌莫著她的頭發。
他一口氣說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懷央,還是安慰自己。
驟然接收到這麼一串的消息,懷央花了三秒鍾消化了一下。
她把頭從溫九儒懷裡仰起來,看著他,彎著眼睛:「意思是我還有很長的好日子是嗎?」「嗯。
」溫九儒點頭,捧著懷央的下顎,額頭抵上她的,聲音含了笑,「能長命百歲。
」現在社會發展得太快,就連醫學也是。
醫學發展的速度,每十年技術就有一次大革新。
穿刺這種,相當於微創。
帶上麻醉,一共兩個小時出手術室。
手術過後,還要在醫院住一個星期,打打消炎針觀察一下術後恢復情況,沒什麼事就能出院了。
懷央出院這天,來了一屋子的人接她。
夏琳,李嫣然,林怡然,曹林,李延時還有許久未謀麵的溫南音。
其至還有不在上班時間的為點試和這兩周在公司忙得累死罷活的周毅跟林羽本主題有不在工地的問題,不具達西同任公司L得係列表活的同寂跟林業。
懷央不習慣被這麼多人關心,剛住院那會兒,這事甚至連夏琳都沒說,甚至千叮嚀萬囑咐也沒讓周毅告訴她。
後來,穿刺都做完了,才把這事告訴夏琳,李嫣然她們。
懷央正坐在床邊穿外套,夏琳在幾米外揪著周毅一頓拳打腳踢泄憤。
這病房大,每間離得又遠,絲毫不用擔心隔音問題。
夏琳揪著周毅的耳朵:「央央生病你竟然不告訴我?!」周毅一臉苦哈哈的表情,辯解:「老板和央姐不讓說,不能怪我。
」夏琳瞥了眼遠處的溫九儒和懷央,壓著聲音到周毅耳邊:我不敢打央央和你老板,還不敢打你嗎!!周毅在夏琳的壓迫下,話都不敢說。
一旁站的林羽,照舊是一身的黑色工作裝,不笑的時候政教處主任一樣冷漠的人。
此時別說拉架了,甚至怕打著自己還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周毅抽了下嘴角,覺得林羽真的是不帶感情的工作狂人。
他抽著空從夏琳手裡逃出來,躲到曹林身後。
因為溫九儒和懷央的關係,在場的幾個都挺熟的,曹林和夏琳不愧是名字裡都有兩個木字的人,有些方麵還挺像。
曹林仗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企圖在夏琳手下救下周毅。
誰知道因為辯論的過程中對夏琳聲音大了一句,遭到了周毅的不滿。
曹林當時楞了兩秒,甩手不乾了,說自己吃飽了撐的管這些小情侶的事兒,自己明明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李嫣然抱臂瞥了他一眼,諷刺他竟然才知道不能管情侶的事兒,就這腦子明年後年也找不到女朋友。
曹林一聽這話急了,那嘴叫叫叫的,又開始和李嫣然打嘴仗。
林怡然一個哭包,從進門開始,往床邊一坐,抱著懷央從頭哭到尾。
享了圍巾往懷央身旁走的溫兒情都被擠到了一邊,沒機會再上去。
懷央被她哭得沒轍,抱著她一直哄,有一瞬間甚至體會到了有孩子的生活。
溫九儒在旁邊站著看了十分鍾,實在是擔心林怡然這樣,懷央會累,推著盧斌,讓他想辦法把林怡然弄走。
盧斌不是上班時間,身上沒穿白大褂,厚厚的鏡片後麵,兩隻眼睛睜的是原先兩倍大。
說自己活了三十一年,讀了二十九年的書,實在對跟女孩子打交道這事沒什麼經驗。
問溫九儒怎麼想的,竟然讓他去拉林怡然溫九儒不管,又把他往林怡然的身邊推了一下。
說說不定他能不能告別母胎單身,就看今天了,隔壁周毅跟夏琳都成了一對,看他跟林怡然也挺配的。
盧斌齒比牙咧嘴地小聲罵他,說他現在結婚了,了不起,天天閒的沒事愛上當月老了。
一旁溫南音聽見這話更是來勁。
盧斌跟溫九儒認識好多年了,溫南音自然也認識他。
溫南音上前兩步,對盧斌擠眉弄眼:我看那姑娘挺好的,試試?盧斌三十的人了,被這倆姐弟鬧得臉一紅,說話都開始吞吞吐吐。
也不知道是溫九儒和溫南音的話起了作用還是怎麼的,盧斌雖然罵他倆,但還是過去把林怡然叫走了。
小哭包被弄走,懷央終於輕鬆下來。
溫九儒走過去,在懷央身前蹲在,把手上的圍巾繞在她的脖子上。
深藍色的圍巾,溫九儒送她的那條。
懷央以前從不戴圍巾,圍巾容易起靜電,她不喜歡,再冷的天要麼穿高齡毛衣,要麼露個大脖子。
後來,知道了兩年前聖誕的那條圍巾是溫九儒送的,開始喜歡上了圍巾。
很多東西,人本來對它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感,但因為背後的故事和人,它便有了獨特的意義。
這個冬天,懷央這個冬天買了很多圍巾,但最喜歡的還是溫九儒送她的這條。
她垂頭,看了看。
很深的海洋藍,是隻看顏色就覺得溫暖的程度。
懷央撿起圍巾的一角,撩到自己的鼻子前,抬眼看了溫九儒一下:怎麼有股香水的味道?「什麼?」溫九儒剛站起身,好笑地掐了下她的下巴。
懷央撩了撩眼皮,勾著溫九儒的衣服把他拉近,笑著:「你是不是背著我找女人?」溫九儒點著她的額頭,推了一下:「家裡連蚊子都沒飛過母的。
」「是嗎?」懷央歪著頭。
溫九儒湊過去,問了下她手上的圍巾角,蹙眉想了下,找到答案。
「你上次事香水,自己噴上去的。
」左手邊吵吵鬧鬧,夏琳還在揍周毅,曹林則跟李嫣然在乾架,李延時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在回聞聲消息。
沒人注意他們這個角落。
溫九儒偏頭掃了眼屋子裡的人,上前半步,俯身,手撐在懷央一側。
清淡的茶香混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鑽進懷央的鼻子裡。
她眨了下眼看著身前的人。
溫九儒低頭,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你怕是病太久了,有些記憶不清晰了。
」「什麼記憶?」懷央捂著溫九儒的下巴把他往後推。
溫九儒抬手,撓在她的脖頸:「你說呢?」懷央被他撓得癢,一麵躲著一麵笑:我不說。
溫九儒單手把她按進懷裡,壓著聲音在她耳邊。
「是不是要到生理期了?」「好像是。
」懷央算了下時間,「好像就這幾天。
」溫九儒「嗯」了一聲:「正好剛出院,讓你休息幾天。
」懷央眉眼帶笑,勾著溫九儒的衛衣領口,把他拉近,唇貼了貼他的下巴。
聞聲研究所有事,下班前臨時被領導抓去開會,晚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聞聲進門,幾步買過來,把一捧花塞進了懷央的懷裡。
看到聞聲推門進來,李延時也從角落的沙發上站起來,迎過去。
「怎麼還買花?」懷央看著懷裡的捧花,輕搖頭,「我總覺得花店好暴利,買這麼一捧花好虧。
」溫九儒摟著懷央的肩膀,指了下旁邊的李延時:「買就買吧,她老公欠我好多錢。
」李延時從後麵走上來,身上是純黑色的棉服。
他抬手,拉著聞聲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邊,撩了下眼皮,看溫九儒:「要不你把我家的公司也吞並了吧,我的股份都給你。
」溫九儒輕笑。
伸手,點點懷央的太陽穴:「給我們家這個貪財吧。
」懷央恍然,扭過去看他,不滿:你才貪財。
溫九儒不說話,看著她又笑了兩聲。
日落前的陽光甚好,四人站在這處,被日光灑了滿身。
聞聲近視度數偏高,今天去研究所沒戴隱形,臉上是一幅橢圓形的無框眼鏡,沒化妝。
唇輕抿起的樣子,看著有些像戀愛通告裡的劉亦菲。
幅不愛說話,清冷女學者的模樣。
聞聲從李延時的手裡鑽出來,走到懷央身邊,拉著她。
悄聲:「你還想養貓嗎?我認識的朋友家最近生了一窩小布偶。
」李延時站在溫九儒身邊,胳膊剛搭上他的肩膀,被溫九儒撥下來。
「你乾什麼?」李延時看他。
溫九儒視線沒動,一直落在兩步遠外被聞聲攬著的懷央身上。
溫九儒淡聲,死人語氣:搭別的地方。
李延時懶得辯解,單手插在口袋,也看向不遠處的聞聲。
恢復了好多年不見的拽樣,說溫九儒小氣,連個肩膀都不給搭。
一屋子一共八……九,十個人,難得大家都有空聚到這兒,晚上說跟溫九儒和懷央一起回明河公館,蹭頓飯。
吃頓飯,打打牌,算是小聚。
「你家裝的下這麼多人嗎?」李嫣然這大小姐說話很難不抬槓。
周毅打電話喊來了三輛車,等把這麼一屋子人都拉到明河公館,正好晚上六點多。
吃飯時間。
懷央剛出院,吃不了辣的,不能喝酒,也不能重油重鹽。
她說沒事,讓大家吃想吃的,她單獨吃別的,但這麼多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意見這麼統一,非要按著她的口味來不行。
最後一合計,這飯索性選了最養生的豬肚雞。
今年過年早,一月十八初一。
這麼一算,今天恰巧是小年。
周毅和曹林在整桌人裡叫得最歡,豆奶杯子乾得像啤酒。
滿屋子飄著豬肚雞暖烘烘的香味,明河公館熱鬧得像是過了個團圓年。
一頓熱騰騰的豬肚雞,一吃就是兩個小時。
飯吃到最後,懷央說去廚房給大家洗水果,溫九儒按住她,說自己去。
水果洗到一半,被跟進來的懷央抱住。
懷央穿了白色的粗線毛衣,領口蹭在溫九儒露出的後頸,有些紮。
感覺到噴在脖頸上的溫熱氣息,溫九儒關了水龍頭,轉過去,看她。
手上有水,怕涼到懷央,沒抱她。
溫九儒兩臂展著,低頭去找懷央的眼睛,聲音溫柔:怎麼了?「想你。
」懷央把頭更深地埋在他月匈口。
溫九儒笑:「我進來幫你熱牛奶。
」他伸手,拽了旁邊架子上的毛巾。
手上的水擦乾,托著懷央的脖子,讓她仰起頭看自己。
「牛奶熱好了,在微波爐裡,要喝嗎?」「等下喝。
」「那你進來是乾什麼?」溫九儒想了一下,語氣像在哄人,「陪我洗水果?」開放式的廚房,和外側的餐廳中間隻隔了一個鏤空的架子。
敞亮的玻璃外,明黃色的光線下,有熱氣騰騰的煮鍋,和勾肩搭背,舉杯嬉笑的朋友。
好像這麼多年,終於過了一次年。
溫九儒目光落回來,在這歡聲笑語裡,捏著懷央的後頸,低頭口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