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2【欺負老實人】(1 / 2)
「這就是玉米?」向知縣伸手抓起一把。
白大郎說:「正是,畝產極高。得知俺要進城,朱大郎托俺給縣尊帶種子來。」
向知縣覺得玉米粒挺漂亮,問道:「滋味如何?」
白大郎如實說道:「俺挑了些不適合做種的小粒,磨成粉煮粥喝,有些……粗糙,口感不如粟米粥和白米粥。」
「那便是庶民之糧了,」向知縣有些失望,說道,「放下吧,俺明年讓佃戶種於職田中。」
如果味道可口,向知縣打算敬獻給皇帝。
既然不好吃,那便作罷。
「那……俺告退了。」白大郎想不明白,得知玉米高產,不該感到興奮嗎?咋向知縣表現得興致缺缺。
拜別知縣,白大郎去往弟弟的辦公室。
他說出心中疑惑,白二郎卻笑道:「祝二等反賊的首級,還有那些反賊家屬,早已押解到利州。前幾日,利州和興元府都發文表彰。」
「所以呢?」白大郎沒聽明白。
白二郎有點無語,隻能耐心解釋:「上頭這般嘉獎,等三年期滿,就算不能高升,也會調往富裕縣。大哥現在把玉米送來,向知縣明年在職田裡種下,士紳們後年效仿,還沒等真正推廣開來,向知縣已經被調走了。」
白大郎總算明白:「向知縣如果大力推種玉米,等於是給下一任做政績,他自己啥都撈不到。」
白二郎點頭說:「便是這般。玉米他肯定會種,但真正的用意,是把種子帶去下一個任職地。」
白大郎鄙夷道:「有好糧食不多種,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又聊一陣,白大郎離開縣衙。
一路都有衙吏問候,他依舊那般勢利,隻給高級吏員好臉色,都懶得看低級吏員一眼。
就像當初首次遇到,朱銘主動問候他,白大郎都懶得應一聲。
性格缺陷,改不掉的。
何貼司與他遇上,親自把白大郎送到門口。
回來之後,何貼司對手下說:「把各案貼司都叫來議事。」
不多時,六案貼司聚在一起。
何貼司拿出弓手名冊:「秋糧還沒征足,是不是該再找衙前去催催。」
胡貼司笑道:「前番征召的弓手就適合催稅,他們滅了賊寇有威望。」
何貼司說道:「不能一下子搞太多,那樣就太明顯了,咱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五個?」胡貼司問。
「五個也太多,三個剛剛好。」何貼司說道。
王貼司麵帶陰鷙笑容:「這三個人,還得分散在各鄉,不能讓他們私底下串聯鬧事。」
胡貼司也不裝了:「這些弓手,當初領了不少賞錢,而且職務越高領得越多,得把他們手裡的錢財敲出來。」
王貼司說:「也不能選職務太高的,那幾個都頭、副都頭就不能動。」
何貼司道:「浪盪子也別動,說不準要被逼得拚命。」
胡貼司說:「得派皂吏隨時盯著,防備他們帶著錢財逃跑!」
袁貼司說:「哪有恁地麻煩?直接把錢收走。」
王貼司道:「縣尊不是留了兩隊弓手嗎?他們都是朱銘選剩下的雜兵,提前押送下白村的財貨回城,沒能領到攻打黑風寨的賞錢。」
胡貼司說:「對對對,這些弓手沒領夠錢,心中頗有怨氣,肯定願意跟咱合作。」
「……」
六案貼司都屬於積年老吏,耍弄百姓是一把好手,知道怎麼乾這種缺德事。
一番討論,便確定方案。
當天傍晚,何貼司就邀請兩位弓手隊長吃飯。
雖然縣裡隻剩22個常備弓手,但職務還是在的,一個都頭,一個副都頭。
「李都頭,張都頭,二位裡麵請。」何貼司滿臉笑容。
「貼司先請。」
這兩位受寵若驚,甚至在那兒點頭哈月要。
雖然縣尉職務空缺,他們聽命於知縣。但知縣是外來者,貼司才更長久,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菜品很豐盛,一隻燒雞,兩盤炒肉,一盤青菜。
「來,俺先敬兩位都頭一杯。」何貼司笑著舉杯說。
「不敢。」二人連忙起身。
十多杯米酒下肚,何貼司說道:「兩位跟著朱都頭,當初撈到不少賞錢吧?」
李都頭叫做李田,覺得這名字不好聽,前陣子請人改為李茂田。他搖頭嘆息道:「俺受不得規矩,沒有報名當戰兵。攻占那小白員外的宅子,就被派去護送財貨回城。這黑風寨的賞錢,俺是一文都沒有撈到。」
張都頭叫張富,啃著燒雞說:「俺也沒那個命。這向知縣是個吝嗇鬼,也就初時發發賞錢,用完俺們便不給半個子兒。」
何貼司笑道:「現下有個賺錢買賣,不曉得兩位願不願做。」
「還請貼司指條明路。」李茂田連忙說。
何貼司拿出三百弓手名單:「兩位請看。」
二人齊刷刷搖頭,表示不認識字。
何貼司說:「朱都頭當初手下的弓手,有沒有幾個這般人物?賞錢拿得多,人又老實得很。」
「有啊,」張富說道,「有個叫鄧春的,生得人高馬大,膽子還特別小。可架不住他運氣好,房孔目角抵選將,竟選了他做副都頭。後來朱都頭練兵,鄧春因為聽話,也是極受賞識。俺聽人說,官兵攻下黑風寨,鄧春拿了一百貫賞錢!」
何貼司又問:「這鄧春有甚來頭?」
張富笑道:「沒啥來頭,就一個種地的。俺認得他,在俺隔壁村住。這廝家裡是五等戶,從小能吃得很,都把家裡吃窮了。種地也是一把好手,隻要讓他吃飽,他能乾耕牛的活。平時也不愛說話,隻曉得傻兮兮乾活,村裡都喊他鄧大個,後來乾脆叫他鄧大牛。」
「真的膽子小?」何貼司問道。
張富說道:「這廝幾歲大的時候,打傷了餘員外的孫子,差點被爹媽捆起來揍死。後來就變膽小了,也不敢跟人說話。小孩子朝他扔石頭,他也隻是傻笑,萬萬不敢跟人動手。」
「便是此人了!」
何貼司拍桌子笑道:「再選兩個這樣的。」
李茂田仔細回憶:「俺記得有個十將,也是不愛說話,長得不高,但很健壯。而且,腦子還很笨。操練鴛鴦陣時,這廝經常出錯受罰。挨了板子也不叫喚,提起褲子又練,練著練著又吃軍棍。打到最後,便連那朱都頭,都不好意思再罰他。」
「叫甚名字?」何貼司問。
李茂田撓頭道:「大名記不清了,隻曉得他小名叫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