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劍出山河 仗著自己命不久矣,以為自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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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裡落木紛紛, 無聲而下。那不明不暗的月色照著籬落屋舍的淡影,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吹起了一曲笛音,清遠的樂聲隨春風飄散, 帶著裊裊的餘韻在上空徘徊。

傾風聽不出什麼好賴,可在這淒愴落寞的背景下, 再遲鈍的心懷也覺出幾分離愁別緒的無奈。

百姓們逐漸在笛聲中安定下來, 三三兩兩地團坐生火,起鍋燒飯。很快空氣裡飄來了陣陣肉香。

傾風見人群忙碌走動, 小聲問「怎麼把家禽都殺了」

城中的青壯尚且麵黃肌瘦、形容憔悴, 糧食在這與世隔絕的孤城當屬珍貴。混得一餐飽腹已屬不易,哪裡舍得吃那寥寥幾隻的家禽

陳疏闊也生了堆火,他雙手如柴, 氣血雙虛,捱不過夜裡的寒涼,要坐在離火光極近的位置汲取暖意, 才能止住周身的瑟瑟發抖。

「你既已進來, 城外秘境便無力再維係, 待月落烏啼, 紅日將出,這片舊城荒丘就要重現於世了。留著幾隻家禽,給妖族的士兵充飢嗎自然是趁夜吃個痛快。」或許是在這淒涼地待久了, 他苦思冥想出的笑話也是發冷的, 「你趕上好時候了, 平日可沒這些東西能招待你。」

傾風握著劍的手僵了一下,麵色趨向慘白「這麼說來,難道是我」

「不不不。」陳疏闊忙搖手寬慰道,「與你無關。先不說你不知情, 馭空師弟勉力支撐這偌大的秘境,怕也是堅持不了太久,不過早晚之事。你提前破局,我們與他裡外還有個照應,能相會一麵,算是死而無憾了。」

傾風張了張嘴,心裡全是一灘爛泥廢沼,躊躇半天,沒有能說出口的。她抱起被火堆烘烤得發熱的長劍,靠在肩上。手指順著鞘上的花紋來回摩挲。

驀地肩上一沉,被人拿竹杖輕敲了下。

傾風抬起頭,對麵那中年男人沖她暢懷一笑「誒,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這勞苦窮途,多一日、少一日,有何區別倒是死前能得半日清醒,潦倒又何妨」

另外一人舉起一根折斷的枯枝,指天比月,豪放接道「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需醉倒。可惜有好幾年沒嘗過一口酒了。當年我在院前栽了一棵果樹,種了十幾年都不結朱果。我本想養著它釀酒,後來發現,等它給我送終,也未必能湊齊一盤」

「你這糊塗鬼,能種出什麼果子來」

那人抓起地上一把混著黃塵的殘葉,拋灑過去「去」

幾位落魄失鄉之人釋懷地笑出聲來。以孤影敬酒,以落葉酬情,滿身輕快。

陳疏闊彎下月要,攏了攏袖,勸說「傾風,人有逆天之時,天無絕人之路。。莫要傷愁,自絕長路,看開些。」

傾風不是個悲春傷秋的人,卻也做不到像他們這樣,天塌下來,還能撕個角拿來拌飯。感覺被火星燎到的皮膚有些發燙,縮著手退回袖口,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

遠處笛聲停歇,幾位百姓小心翼翼地端著大碗走過來,碗底貼心地用濕布墊了一層,分別遞到眾人手中,掛著笑臉殷勤道「幾位先生,吃點東西吧。離天亮還早呢。」

那是一碗熬得很粘稠的粥,上麵鋪了層小菜。又有一碗盛滿了肉的湯,被擺在靠近陳疏闊的位置。

陳疏闊要起身朝幾人道謝,被為首農戶匆忙按了下去,互相客套地推攘,氣氛一派暖意融融,絲毫看不出是大戰的前夜,反倒像是什麼節慶。

待人走了,陳疏闊立即抬手招呼眾人吃飯,用一雙乾淨筷子往傾風碗裡夾肉,關切道「多吃點,你奔波一日,進到妖域後想必還沒好好吃過飯,該是餓了。陳馭空那大粗的糙漢,有沒有請你喝杯熱茶」

被他一說,傾風才覺得自己喉嚨渴得冒火。

茶是沒討到一杯,罵倒是得了幾頓。

眼看著五六雙筷子爭先恐後地往自己這裡伸,粥都要滿溢出去,傾風顧不上告狀,忙將劍放下,用手背遮擋,受寵若驚地朝幾人點頭致意「夠了夠了,師叔們,我吃不下」

陳疏闊遺憾收回手,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五碗粥也才墊個底,都是一家人,餓了說,別同我們客氣,這一頓飯還是能給你管飽。」

傾風招架不住眾人熱情,連連應是,說自己隻是小姑娘,喝不下五碗粥。

陳疏闊等她吃了一半,將剩下的那碗湯端到她麵前,問「馭空師弟過得還好嗎」

這叫傾風怎麼說也沒個參照。

長得比陳冀年輕一點,穿得比他們邋遢一點

傾風思忖了下,評價道「除了眼神不大好。別的貌似都還行。」

「啊」陳疏闊迷惑道,「他有同你說什麼事嗎」

傾風抬起頭,埋怨道「沒有。我秀了老半天,他都沒認出我手上的劍。」

幾人頓時哭笑不得「那確實是眼神不好。」

一人調侃說「陳馭空當年想跟你師父爭這把劍,沒爭過,撒潑了好一陣,也可能是故意裝認不得。」

陳疏闊停下筷子,幾經猶豫,才問出聲「繼焰為何會在你手裡,難道陳冀他」

像他們那樣的劍客,佩劍如手足,不死都不會傳給弟子。何況繼焰是當年陳氏贈予他的神兵,多了層感念在身上,料想不會隨意送人。

傾風忙說「他也還行主要是我此行出門,手上連把廢鐵都沒有,他大發慈悲借我幾日,讓我到時候再還他。」

幾人暗暗鬆了口氣,隨即疑惑道「你沒有自己的兵器嗎」

傾風來了精神,添油加醋地道「沒有早年他自己刻木劍給我用,進刑妖司後總算有把鐵的了,可惜是從劍閣裡挑出來的殘次品。我才打了一架就被對方徒手拍斷。」

陳疏闊橫眉怒目,氣憤道「怎麼連把像樣的劍都不給你這太過分了」

傾風可算找找人為自己出頭,與他一起數落道「就是」

陳疏闊說「要是能出去,陳叔一定給你打幾把上好的寶劍。雖說比不上繼焰,但由著你換。你要帶綠色的還是紅色的都行」

傾風見他連件完整的衣裳都沒有,對他這份許諾不是很放在心上。倒是怕他出了妖域之後,發現人境早已不同往日,心裡落差太大,接受不來,不敢玩笑太過,實話實說道「其實有沒有劍於我來說區別不大,我可以臨時搶別人的。在界南住的那十幾年,我師父自己也沒劍,為我押給了刑妖司。」

「他在界南守了十幾年」陳疏闊嘶聲驚呼,喉結滾動,說完好氣又好笑,罵道,「這混蛋,一股子牛脾氣,打小在山野溝子裡同牛頂角長大的吧」

傾風深以為然。

陳疏闊失態地罵了兩句,月匈膛劇烈起伏,克製住不平的心緒,又問「那你是從哪裡誤入的此地妖域」

這故事說來,簡直比陳冀那滿屋的木劍還要繁雜,畢竟十五年裡,黃花菜都不知熟過幾輪了。

傾風深吸一口氣,先將幾件重要的事情講明白。

陳疏闊聽到一半,眉梢輕跳,打斷了她話「這樣說來,加上先生傳予弟子的那道,你該有兩道劍意」

「其實是三道。還有個嗯」傾風思考著措詞,都不大滿意,覺得語言之貧瘠,形容不了林別敘這種空古絕今的奇男子,最後說,「一個反骨成精的家夥,多送了我一道。」

傾風給的回答,屢屢叫他們錯愕,好似蛇身上突兀長出個龍頭,他們隻能說「啊」

傾風提劍起身,背對著數位長輩,抬手一抹嘴。走出幾步,在空地上將劍勢打了一套。

天下間什麼都好偽裝,絕世無雙的劍術自古也有,唯有山河劍的劍意無從冒領。

劍術中的那股真意難以言明,一招一式,引動乾坤,是近乎大道的存在。

等傾風演示完那三道劍意,幾人才算真的信了她的話,將碗筷清理開,請她重新坐下。

傾風杵著劍坐下,活動手腳後身上開始發熱,挽起袖口,拿手扇風。

陳疏闊笑得合不攏嘴,麵上褶子都堆到一塊兒,給她倒了杯水,杯子端在手上不住發顫。他抖動著肩膀,思維發散出去,笑得越發暢懷「好好好,往後叫陳馭空把家主的位置直接傳給你,別給陳冀。這樣你大你師父一輩,看看陳冀會是什麼臉色」

傾風覺得那陳冀可能會為了麵子間歇性地叛出師門了。

她仰頭飲盡一碗水,用袖子糊了把臉,連著汗一同擦乾,說「師叔玩笑了。我沒有蜉蝣的遺澤,做什麼陳氏的家主」

陳疏闊擺擺手,不以為意道「沒有才是正常,等你出去,叫陳馭空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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