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2 / 2)
他的指尖拂過那人的麵容,便是仿若在勾勒著從前的音容相貌一般。
——「我到底做錯了沒有?」
顧枕夜的一聲輕嘆化入風中。
他便也和著風,一同迅速地向著那極寒之地而去。
雲如皎已不知自己在此處呆了多少時日。
他的修為本就不甚,如今為了維持體溫已是消耗了近乎全部。
可那極寒之地的冷意,還是如同生刀子一般,生生地剜進了他的血肉之中。
他仰頭看著日光,可光暈卻虛無縹緲了起來。
如同觸手可及。
更似遙不可觸。
就像是顧枕夜。
雲如皎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最後留在他麵前的那個虛影,卻與顧枕夜的模樣重合。
隻是……「怎麼可能是他呢?」
他不過自嘲一笑。
真好。
死前的夢中,還有顧枕夜。
顧枕夜趕到之時,便隻得見雲如皎那瘦弱的身子如同斷了翅膀的蝴蝶一般緩緩墜下。
他的唇角因著靈力消耗過甚,滲出了點點鮮紅。
那刺目的顏色,趁在他慘白如紙的麵容之上,更是令人心疼。
但顧枕夜不過微微掃過一眼,便縱了自己的妖力輸入雲如皎的體內。
他懷抱著雲如皎,直至感覺到雲如皎的身子逐漸溫熱了起來。
方才長鬆了一口氣。
還好來得及……
隻是他瞧著雲如皎身邊衰敗的幾株花。
眼神明暗變化,終是咬緊牙關,沒有過多言語。
他將雲如皎帶回了妖宮,堪堪差人守著。
自己卻未曾在雲如皎的床前停留片刻。
隻言說若是雲如皎醒了,再通知於他便可。
繼而匆匆離去。
妖侍們守在雲如皎的床前,見無人約束,便愈發得肆無忌憚了起來——
「這司星星君當真可憐,一捧真心遞到咱們妖王麵前,竟是被棄之如敝履,扔在地上踩了個稀巴爛!」
「誰說不是呢,這天下之大,癡情人少,薄情人卻是多。」
「我瞧著他倒是自取其辱,若是換了我,可沒這般的沒臉沒皮,非要貼上去……」
雲如皎其實醒來的頗快,約莫在顧枕夜離去之時便有了迷迷糊糊的意識。
隻他想要抓住屬於顧枕夜的餘溫,就像是抓住那最後的救命稻草般。
可怎樣都是如掌中沙,握也握不住。
他依稀間聽聞了那些妖侍對他的言論,卻也無從辯駁。
他們所言無錯,一切解釋他咎由自取罷了。
又能怪得了何人?
可即便如此,便是要粉身碎骨。
他也要一往無前的。
他在寒冰中凍了十日,卻是想了十日的顧枕夜。
即便是字字皆傷、事事為痛,他照舊還是想著——
若能活下去,他更要留在顧枕夜的身側。
待他聽罷耳畔的聲音漸弱,他卻是姍姍地睜開了雙眸。
他環顧著四周,有些熟識卻也有些陌生。
可總歸還是在魔宮之中的。
顧枕夜並不在此處。
不過想來也是,顧枕夜能救他已是仁至義盡。
雲如皎扶著床畔雕花扶手,慢慢又盡力地將自己的身子撐起,挪了下地去。
他的雙腿麻木,許是凍久了,竟有些感受不到其的存在了。
踉蹌間走到門口,甫一推開門卻是腳下一軟。
他本以為自己會跌落在地,卻撞入了一個結實又堅硬的月匈膛。
「抱歉。」他垂眸道,總以為著是那些看守他的妖侍們。
卻又在片刻間被人狠狠推開,沒有及時反應,脊背便重重地撞在了門框之上。
他本就瘦削,那門框上凸起的雕花生生地硌在了他的脊骨之上。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瞬間明了眼前人哪裡是什麼妖侍。
分明是顧枕夜。
雲如皎嘆了口氣,又道:「多謝今日妖王救命之恩。」
顧枕夜卻是冷言冷語:「你既知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救你,就離我遠些,平白給我生了這般多的事端。若非看在你兄長的麵子上,我又何苦留你到今日。」
雲如皎心下一滯,可顧枕夜所言句句非虛。
是他多生異端,若沒有他此人,顧枕夜的日子恐怕會更舒心許多吧。
雲如皎的頭垂得更深,隻又沉聲道:「抱歉。隻是如今……我卻有理由……」
顧枕夜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是何理由?我倒要聽聽,你有甚新編來的理由!」
雲如皎抬眸望向那極寒之地的位置,卻是又道:「我見過了那處的小屋,是從前你與所愛之人共住過的地方吧?」
顧枕夜倚在門上,眸色沉沉道:「是又如何?與你兄長在一處又如何?」
雲如皎淡然道:「隻是我卻想起了一些事情,理應是在那地方真真切切發生過的。我想那應是……」
隻他話未曾說完,卻被顧枕夜狠狠地捏住了手臂。
指尖掐進他的肉中,生生劃出了一道血痕。
顧枕夜的眼中是他不懂的瘋狂,一口銀牙仿若要被咬碎般,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說什麼?你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