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2 / 2)
他的身子骨就如同風中殘燭,約莫隻是看著好罷了。
他不知曉自己的壽數到底還有多長。
隻期望能在死前知曉他身上所有一切謎團的答案。
更奢求……顧枕夜能回首瞧他一般罷了。
雲如皎輕咳了一聲,麵頰上浮現了些許不自然的紅暈。
他恍惚間裹了裹自己的衣衫,將頭埋進了雙膝之中。
他忽而想起顧枕夜在離開之時,曾說若他醒了,再告知於自己。
可沒人知曉他已醒來,顧枕夜卻是已然在屋外了。
他的指尖在磚石上微微勾勒,不禁想著——
若是顧枕夜是一直守著他便好了,那他什麼都不求了。
可……這又如何可能?
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場夢罷了。
他深深地垂首,想著若是將這場景當真寫入他的夢中就好了。
那會有多甜。
長夜漫漫,再醒來之時,雲如皎卻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隻不過天色依舊昏黑,依稀可見他仍處於妖宮之中,但床前趴伏之人卻是熟識。
——「阿聞?你怎麼在此處?」
阿聞聽見他微弱的聲音,當即便醒了過來,說道:「星君,我遍尋您不見,就知曉您是來了妖宮。故而便求了妖王,留下繼續服侍您。」
雲如皎懷著歉意道:「讓你操心了,顧枕夜可曾為難於你?」
「無礙。」阿聞答得痛快,可卻未曾抬眼看向雲如皎。
雲如皎心知肚明,卻也隻能化作長長的嘆息。
阿聞見他不語,又道:「星君如今身子不好,不能再操心勞神了。」
雲如皎擺擺手,隻道:「無礙。」
他嘗試著起身,果真發覺今日的腿腳比那日強了許多。
到底他雖是內裡空腔,但外表看著還如往常般。
他微微偏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白發白衣,麵色冷漠。
帶著微微薄光的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
唯有那額心的一抹紅痕,為這素白色添了一抹絕艷。
他攏了攏衣角,卻沒再提做雲霽月替身之事。
總歸不管如何,在顧枕夜眼中都是那個惹人生厭的存在罷了。
阿聞卻是快步攔住了他,說道:「星君……」
雲如皎卻是先他一步說道:「阿聞,陪我一同去吧。」
阿聞本是勸阻的話語咽了回去,默然隨著雲如皎出了門。
他是知曉如何往顧枕夜寢殿而去的,可卻未曾提醒雲如皎。
隻是隨在身後,陪著雲如皎漫無目的地走著。
到底還是有幾分印象的,雲如皎沿著尋到的熟悉道路,找到了顧枕夜的居所。
已是月上柳梢,不過一盞長柄燈籠提在他的手中。
他站定在正殿後門口處,還未曾開口讓妖侍幫忙通稟,便聽得內裡是顧枕夜大發雷霆:「那南海仙君是發了癲嗎?我妖族與他無冤無仇,竟叫他平白擄了這般多的人走。製成骨架後,竟棄之荒野。他可是在挑釁?!」
雲如皎皺了皺眉頭,南海仙君?
怎得又是他?
這人究竟是何來頭?
他回首望向阿聞,卻見阿聞在他三步之遙外。
輪廓落在陰影之中,卻是說不出的詭異來。
他兀自打了個寒顫,卻沒有落在心裡。
站在正殿外許久,聽著內裡聲音漸弱。
他方才對妖侍說道:「勞煩通稟一聲,隻說是我尋妖王有要事。」
妖侍有幾分為難,可看著雲如皎一再堅持,又多是對他的可憐之情,還是頷首應下了。
隻雲如皎等了許久,還未曾見人出來。
他不過思量須臾,還是踏入了正殿之中。
隻未曾入內,便見一個茶盞砸在他的腳下。
頓時深色的茶湯便將他的衣擺浸透。
與顧枕夜論事的臣子們早便自正門離去,妖侍亦是不見蹤影。
隻餘下顧枕夜一人揉著額角發怒,見得是他,眼底的紅便愈發得濃烈了起來。
他二人不過隔著廳堂遙相望著,卻是誰也未曾言語。
到底還是雲如皎先開了口道:「妖王,我此番來,是想求你將我兄長的畫像予我。興許我便能依著其,尋到些許他的下落。」
乍然聽聞他提到畫像,顧枕夜卻是忽而暴怒了起來。
他如同一陣黑風,倏地刮到了雲如皎的身側。
他死勁地捏住了雲如皎的手臂,生生扯著雲如皎踉蹌到了他掛起的畫像之下。
一把將雲如皎甩在了畫像麵前,絲毫不顧雲如皎會不會受傷。
雲如皎的額角頓時撞在了一旁的條案之上,青紫一片。
隻來不及反應,便又聽得顧枕夜冷哼著將筆墨紙硯甩在他的身上,又說道道:「看啊,你不是喜歡看嗎?你可是瞧出什麼來了?我是聽聞你倒也擅繪丹青,你倒是臨摹著,自己會去願意看上多久便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