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2 / 2)
訓練室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
倆人一起轉過頭,陳荔胳膊肘裡夾著塊板子站在門口,叼著根沒點上的煙,神色很不好看。
他身後還站著個人。不過大半個身子都被陳荔擋在門外,辛青看不見她。
「辛青。」陳荔說,「出來,你下午別打了。」
這話有點沉重。
辛青把頭上的耳機摘下來,慫慫的:「乾嘛啊,怎麼了?我犯事了?」
「出來,不是你的事。」陳荔說,「換地方說話,事兒不小。」
辛青感覺奇怪。他把耳機摘下來,拿起隊服,往身上一披,起身走了。
出了門,他才看到跟在陳荔後麵的是誰。
是他們隊的心理醫生,叫袁茹,常年在心理治療室裡辦公。
她穿著一身白大褂,散著頭發,長得漂亮,挺有氣質。
陳荔和辛青說了句跟上,抬腿哐哐往前走。
辛青趕緊跟上。
陳荔臉色不對,辛青知道是出事了,就小聲問袁茹:「怎麼了?」
袁茹回頭說:「說來話長,這兒不好多說,到治療室再說。」
「行吧。」辛青說。
下了三樓,進了治療室,門一關,陳荔轉頭就對辛青說:「霍柏衣之前因為什麼回國來的,你知道吧?」
「啊?知道啊,我查了。」辛青說,「說是因為跟首發隊的打起來了,吃了官司,賠了天價違約金回來的。」
「對,因為在那邊的首發隊裡一直被排擠,最後沒忍住,就出手了。」陳荔說,「關鍵他還是在日本隊的,我怕那地兒跟咱深仇大恨的,排擠人說不定比國內更厲害。上周他一進隊,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之後,我就趕緊讓袁茹在心理測量的時候多下了點功夫,找日子跟他好好談談,怕他真有什麼心理問題。」
所有人入隊的時候都要做一套心理測量的問卷,來看看心理上有沒有問題。大多數人都沒什麼事,但畢竟打電競的,也有不少人家庭情況和成長狀況不太好,心理上會有問題。
但這類人很少。asd開到現在,全隊隻有一個翟尹在進隊時是個問題兒童,現在好多了。
陳荔嘆了口氣,咬了咬煙嘴兒,說:「他又不愛說話,我生怕他是真有毛病……結果,真出事兒了。」
辛青心裡咯噔一聲,立馬聯想到了霍柏衣自跟他見麵以來的種種不對。
不會有關係吧。
他趕緊問:「出什麼事兒了?」
陳荔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就朝袁茹打了個手勢,把事兒交給了她,自己一揉頭發背過了身去,不願再說。
辛青趕緊轉頭看袁茹。
袁茹說:「我看了他做的題,雖然偏向不是很明顯,但整體來說太過封閉了。前天我把他叫來談了談,他也不願意跟我多說。我問了他挺久,他最後就告訴我說,他確實有點心理問題,但是不耽誤打比賽,也不是大事,讓我不用在意。」
「我又深入問了問,他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後來我查了一下,突然發現……」
袁茹抿抿嘴,眼睛裡閃過一些為此感到不平的火光。
她皺著眉,說:「我發現,他有精神病院的看診記錄。」
辛青大腦宕機了。
它放棄工作了足足有小半分鍾,才讓辛青咽刀子一樣把這一句話給消化了下去。
「他……」
辛青都快不會說話了,努力吞咽了幾口口水,才說,「他,他什麼?他精神病院???」
「不是國內。」
陳荔回過身來,臉色黑得能滴墨,說,「查出來的是四年前在國外的精神病院看診記錄。」
辛青五雷轟頂。
他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張著嘴呆了半晌,忽然恍恍惚惚地,感覺一切不對勁兒都被連起來了。
辛青問:「那個……看診的時間,能查嗎?」
「是二月,就是當年過完春節沒兩天吧。」袁茹說,「怎麼,你知道什麼?」
辛青不說話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從那個心理治療室裡出來的,他腦子一片空白,誰說話都聽不太清了。
出來之後他晃悠出了俱樂部,魂不守舍地晃悠到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杯熱咖啡,蹲在店門口捧著咖啡,吹冷風吹了有五分鍾,才從窒息一般的空白裡掙紮出幾分神智回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袁茹說的話。
「他不願意說,我就沒再問了。後來我看了一下資料,他緊急聯係人寫的是他外婆,我就給他外婆打電話,試著問了一下。」
「他外婆倒是很熱心,跟我一五一十都說了,不過她知道的也不多,說霍柏衣根本就不跟她說這件事。」
「她說是四年前,霍柏衣一個發小的母親,在vx上告訴他母親霍柏衣是個同性戀,說什麼覺得這是個病,讓他媽趕緊帶他上醫院,還說都在遊戲裡和發小告白了,給她兒子嚇死了,什麼的。」
「他母親氣得不輕,跟他繼父一起教育他教育了好幾天,怎麼教育的,她不知道,霍柏衣也不說。他外婆就隻知道後來霍柏衣退學了,再之後就離家出走了,進了日本的電競隊,再也沒回過家。」
「他回到這邊來,倒是回了外婆家。」袁茹說,「我知道,你們也肯定著急,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況,他不願意說,你們就別逼著了,等往後再相處相處,跟你們熟了,大概也願意說了。」
「他的問卷上看起來問題也不大,就是有點封閉。比賽倒是不打擾,就是人一定是不開心的,心理健康層麵上不太好。」
「你別太著急。」袁茹說,「尤其是你,辛青。你上趕著問去,隻會揭人傷疤。」
能不著急嗎。
辛青摳著熱咖啡的杯壁,手都氣得發抖,氣得隻想砸東西。
他悶頭想,這怎麼能不著急。
「你在這兒乾什麼?」
聲音猝不及防傳過來,辛青嚇了一跳,抬起頭,霍柏衣站在他麵前。
他背著光,整個人很暗,辛青都有些看不清他。
霍柏衣套了件沖鋒衣和圍巾出來的,頭發被寒風吹得飄飄。
風好像吹得更冷了。
辛青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蹲得太久,他腳有點麻,站得踉踉蹌蹌的。
大約是辛青神色不對,霍柏衣莫名其妙地朝他一挑眉。
辛青鬼使神差地開口說:「我真的沒有。」
這回答驢頭不對馬嘴,霍柏衣很迷惑:「啊?」
「我是說,我真的沒說過。」
辛青騰出一隻手來,指著天說,「我,我如果說過一個關於你的壞字,我這輩子都拿不了冠軍,明天手就被車碾,賬號被封100年。」
霍柏衣:「……」
「老師。」辛青吸了口氣,「老師,我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