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麵(1 / 2)
翌日,蘇音醒的很早,剛起身,看見對床的許清詞屈腿坐在床上,頭埋在膝上,看不見臉,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沮喪。
細聽,聽見陣陣啜泣聲。
蘇音輕聲問:「怎麼了啊?」
聞聲,許清詞抬頭,淚眼婆娑道:「我被人放鴿子了。」
蘇音披上校服,好聲安慰說:「好了好了不難過了,再哭眼睛該腫了。」
許清詞失魂落魄地點頭。
蘇音扔過去一包紙巾,「如果實在覺得難過的話,那就痛哭一場,哭痛快了應該能好受不少。」
許清詞嘴角往下撇,又有眼淚從眼角往下淌,她用手背亂扌莫一通,故作無所謂:「我才不難過,我就是覺得真心給錯了人,虧死了。」
蘇音:「你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許清詞:「差不多。」
蘇音沒大驚小怪,早戀而已,她見多了。不過許清詞喜歡哪種類型的男生,她倒是蠻好奇。
「那個男生是誰啊?」
許清詞不哭了,紅著眼解釋:「什麼男生,我不喜歡男生,我喜歡女生。」
蘇音震了一下。
信息量太大,她暫時有點難以消化。女生喜歡女生,女生怎麼喜歡女生。
「你喜歡女生,是…是愛情的那種喜歡嗎?」
許清詞:「嗯。」
蘇音抿唇,反復思忖後道:「女生也能喜歡女生嗎,女生怎麼能喜歡女生呢。」
許清詞眼神空洞:「當然能了,隻不過很少有人能理解我們…」
「我能。」蘇音打斷她的話。
許清詞目光呆滯,臉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不過,你不覺得不正常嗎?」
蘇音看著她的眼神十分乾淨,滿含溫暖和堅定,會在不經意間給人力量。
「我還沒怎麼弄懂女生也能喜歡女生這件事,不過這一定是件正常的事,而且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你信任我,我當然會無條件站在你這邊。」
許清詞眼眶泛紅,嘴角揚起弧度,「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
蘇音:「不難過了?」
許清詞嘆口氣,點頭又搖頭,「也不是難過,就是心裡很悶,而且我也算不上失戀。」
蘇音:「怎麼說?」
許清詞:「秦君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帶到寢室的女孩。」
蘇音點頭:「記得。」
許清詞繼續說:「我喜歡的人就是她,我暗戀她兩年了,從上初中就喜歡,我一直以為她對我也是有好感的。可能是我表現的太明顯了,昨天晚上,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她隻把我當朋友,讓我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
許清詞講得很慢,語氣也很平淡。
可就在這份平靜與淡然中,蘇音聽出了夾雜其中的悲哀和認命。
蘇音對感情的事一竅不通,她不知怎樣安慰最有效,猶豫半天沒講出話。
許清詞看出她的躊躇,擺手說:「我又不是真失戀,沒那麼脆弱,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蘇音輕笑:「我就是忽然想到,許老師知道這件事嗎?」
許清詞:「不知道。」
她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了,誇張地用手遮住嘴,小聲說:「這件事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許告訴別人。」
蘇音拍拍月匈脯:「相信我吧。」
微眯雙眼,她接著說:「對了,你說被放鴿子的事是什麼事?」
許清詞撅起嘴巴,委屈地訴苦:「中秋節第二天剛好是我生日,秦君早就答應下午陪我過生日的,昨天忽然反悔了,她說她有個朋友當天從國外回來,就不能陪我了。」
這時,起床鈴聲響了。
許清詞眼睛一亮,補充道:「誒,音音,你那天有沒有時間,能陪我過生日嗎?」
蘇音邊下床邊說:「能,我閒人一個。」
許清詞臉上陰霾不見,她咧嘴笑,「那太好了,我就叫了幾個熟悉的朋友,她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到時候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蘇音痛快道:「沒問題。」
許清詞:「你家在哪啊?」
蘇音:「市南。」
許清詞:「這麼遠。」
蘇音正坐在椅子上穿鞋,低頭說:「中秋節就放兩天假,我不回家,就在宿舍待著了,去找你也不遠。」
團圓的日子,一個人待在宿舍,豈不是太冷清。
許清詞立刻邀請:「自己待在這多無聊啊,你去我家陪我,我家在這附近。」
蘇音笑了笑:「不了,太打擾了。」
許清詞懶得動彈,還坐在床上,「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我在我姐的房子裡住,我一個人,你來陪我,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聊。」
蘇音下意識想拒絕。可當聽見那句『我姐的房子』時,拒絕的話被咽回肚子裡麵。她瞬間改變主意:「好。」
許清詞:「真喜歡你這樣的爽快人,一點也不墨跡。」
蘇音不聽這馬屁,穿好鞋就去洗漱了。
許清詞則是又一頭紮到床上,將臉埋到被子裡:「音音,幫我請個假。」
蘇音剛拐進浴室,又出來,看許清詞還躺在床上,伸手拽下她的被子,「快起來,不然該遲到了。」
許清詞睜開一隻眼睛,虛弱道:「我起不來,你幫我請假。」
蘇音無奈地笑,「行,等會兒我去跟你班主任說一聲。」
許清詞閉上眼,臉上笑容藏不住:「辛苦了,音音。」
蘇音掀個白眼,沒搭理她這茬。
她又走進浴室,快速洗漱完,穿好校服就走出宿舍了。
許清詞用被子把頭蒙上,準備睡個回籠覺。這時,蘇音折回來了。
許清詞掀開被子,翻身往床下望,見蘇音打開櫃門找東西,她問:」落東西了嗎?」
蘇音轉頭,扔了兩包薯片給許清詞,才開始往懷裡塞,要走時她騰出時間講話,「我拿點薯片去教室吃。」
許清詞看著床上的薯片,又看了看蘇音拿走的那幾袋薯片。
一堆黃瓜味的樂事薯片。
許清詞不喜歡吃,她閉上眼,在沉睡前,想到一個問題——
蘇音一個人能吃完這麼多薯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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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音走出宿舍樓時,操場隻剩零星幾個人,她邊跑邊看腕表,還差兩分鍾,應該不能遲到。於是她脫掉校服,想把懷裡的薯片扔在裡麵兜住。但因太著急,有兩三袋薯片掉落在地,她手忙腳亂地撿起,剛跑出去兩步,一陣清冷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蘇音。」
蘇音循聲回頭,愣了幾秒,才將身體完全轉過去,她下意識向前兩步,又悄悄往後退一步。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透露出不自然。
蘇音想:這場全身微顫是雨後驟然下降的氣溫贈予她的,和眼前冷眼凝視她的女人無關。嗯,和許傾塵無關。
許傾塵身著灰色女士西裝,逆朝陽而站。柔和的光圈打在她素白的臉上,她將肩側的頭發撩到身後,邁開從容的步子走向蘇音。
乍得空氣靜止了。
一步兩步又三步,震撼了蘇音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的時間。她的眼睛定在一個點,不得動彈。
許傾塵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哪裡都太美,哪裡都容易讓人看癡。無論是細細的眼紋,臉上的淡斑,亦或是眼神的喪,表情的冷,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全都成為魅力。
她的魅力,讓人著迷,上癮,欲罷不能。
蘇音腦海中閃過三個詞:
性感、性感、性感。
優雅的性感。
高貴的性感。
冷艷的性感。
第一次,蘇音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一個女人的美麗,任何詞匯都太潦草,太膚淺。
其實不必形容。
灑落在地的薯片足以證明一切了。
蘇音的心魂早就不知丟到哪裡了。
她沒找。
忘了找,不想找,找不到。
即使許傾塵已經站到她麵前,即使許傾塵幽深的眼底逐漸開始閃出不耐煩,蘇音還是像個呆瓜一般站在原地,手中校服的一隻袖子耷拉在地。
許傾塵垂眼看著與地麵親密接觸的袖子,眉頭輕皺,嚴重潔癖驅使她彎月要撿起這隻袖子。
然後…
然後她沒把袖子塞到蘇音手上,而是拎著袖子,麵向蘇音。看著她,一直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