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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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蟬在九月末拚命嘶吼,為即將到來的生命盡頭肆意燃燒。

下午第一節課,烈日當空。

操場角落的器材室悶熱不堪,玻璃落著厚厚的灰,過道雜亂狹窄,一道蜿蜒的拖痕延展。隨著看去,視線盡頭是一抹格格不入的蒼白,薑執宜蜷在地上月匈口起伏。

她看著有些脫力,發絲浸著汗黏在額頭,身體靠著貨架半闔著眼,視線卻落在對麵貨架底板和水泥地中間卡著的一個藍黃色排球,球皮很髒,旁邊還有一灘莫名的水,和薑執宜校服上濕著的髒痕完美口勿合。

凸層的水麵緩慢流動,碰到鞋底就散開。

同一時刻,屋外傳來一聲響亮的哨聲,長且尖銳劃破空氣闖進耳朵,少女指尖微動。

和封閉的器材室不同,外麵一群人從樹蔭下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向跑道,白色校服紮眼,他們臉上的笑容散漫又輕鬆,與這裡仿佛兩個世界。

薑執宜別臉難受地咳嗽幾聲,手撐起身捂著月匈口,掌心卻碰上一片潮漉,她低頭,被潑了水的襯衫濕嗒的黏著身體,衣服變淺露出膚色,她眼神微動,慢慢伸手拽空衣擺,盡量不讓那塊單薄的布料顯得那麼脆弱。

人嘗試站起來,但跑完八百米的腿就如同灌了鉛,喉嚨和鼻腔內的鐵鏽味厚的咽不下,薑執宜後撤,削薄的脊背抵上貨架,她僵硬的弓下身,咳嗽再次洶湧上來,痛意從身體的各個縫隙鑽出。

薑執宜攥緊衣袖吞沒聲音,努力壓住情緒的邊緣。視線垂直地落在膝蓋上凝成一團的血塊。小石子黏在血肉裡,看著瘮人。

她想伸過去碰又猶豫,真的很痛,但十五分鍾前還不是這樣的。

薑執宜偏頭,看向被掛了鎖的鐵門。

川南附中一直主張學生均衡發展,盡管是高三體育也不能落下,就算是體側之前的八百米練習成績也計入總分。

薑執宜跑到第二圈最後一個彎道時,耳邊隻剩自己粗重的呼吸,兩條腿機械的邁著,絲毫沒注意到從後麵跟上來的慈好。

身後推力來的突然,薑執宜呼吸一緊,景色倒轉,膝蓋磕在紅色跑道,手掌唰的往前擦開,磨在地麵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好姐,拖過去啊,這個位置老師看不見。」那個聲音從頭頂居高臨下的傳來。

薑執宜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聽到這句話,她瞳孔微縮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笑。

慈好挑眉打了個招呼,薑執宜迅速反應過來這些人想做什麼,她有些不可置信:「慈好你瘋了嗎,這是上課。」

「啊?」慈好蹲下身佯裝驚訝。

她身邊的人咯吱咯吱笑出聲: 「上課又怎麼樣啊,現在有人會幫你嗎。」

那個鐵皮小棚子正好擋住了視野,薑執宜體育不好,跑在她後麵的沒幾個人,慈好圍上來的那個瞬間,後麵的人盡管往這邊看,卻不約而同的選擇繞開。

薑執宜臉色一白。沒人想惹這個麻煩,大家心知肚明,附中還在施工的那棟教學樓是慈好爸爸捐的。慈好滿意極了,她拍拍手起身,頗為善解人意:「反正她也不愛上課,那就別上了唄。」

話落,細直的指尖像是淬了毒,冷的發顫,她貼著頭皮揪住薑執宜頭發。膝蓋上的痛意來不及緩沖,人就被兩股蠻力連拖帶拽的扯向角落。

後麵發生的一切都是動作重放。

……

慈好下手最重的那一秒她的小姐妹們還在討論。

「好姐,我們要把她鎖裡麵嗎?」那語氣就好像是在聊下節課上什麼一樣平常。

薑執宜沒吭聲。

「就算不鎖她這幅鬼樣子也不敢出來吧。」有人嬌笑著說。

「是嗎。」慈好擺弄著自己指甲,漫不經心的撇嘴:「萬一婊子不要臉呢。」

她抽空抬眼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傑作,似乎是不夠滿意,慈好搖了搖頭,倒踩著下麵一層貨架,順手撈起排球朝朝薑執宜猛勁砸去。

這次薑執宜沒壓住,難受的側過臉痛哼出聲,她下意識蜷起腿,整個人縮的更小。慈好這下卻眯眼笑了:「這才對嘛,叫出來多好聽。」

頭頂是倒下來的礦泉水,腿上是被推的傷口,校服貼在身上甚至能勾勒出白色內衣的邊緣。

又是一陣笑,排球趟過水滾回原地,門從外麵掛上鎖。

腳步聲消失,器材室裡的塵屑飛飛揚揚。

薑執宜小口的喘著,淺棕的瞳孔情緒翻滾又消失。

-

現在是錄完八百米成績的集合時間。

薑執宜撐著膝蓋換了個位置坐在地上,她知道這次的成績又沒有了。

旁邊是窗戶灑下來的金色陽光,看著暖洋洋的,但一點溫度也感覺不到。半邊的頭發結成捋濕嗒嗒的黏著垂下來,手臂環住膝蓋,額頭虛虛的靠在上麵。

她隻能等的李絲菱來救她出去,思緒亂七八糟的,慈好之前也經常給她下絆子,但都沒今天這麼明顯,可能是前幾次都被她躲過去了,所以今天她們忍不住了。

薑執宜偏著頭靠在自己臂彎裡,手指在水泥地的灰塵上畫了幾個圈,頭發遮住眼。

時間好像摁下了倍速鍵,薑執宜閉上眼休息,外麵世界的聲音拉長的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她心跳速度慢慢回到正常,耳邊的朦朧卻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劃破。

「誒?這門鎖的啊。」

「沒吧,老李也沒給鑰匙啊。」鎖和鐵門撞上,扣環一下被撥弄開,男生揶揄:「梁文澤,你這眼神到底行不行啊。」

「滾,懶得理你。」

男生一邊取鎖一邊嘻嘻哈哈的亂笑,沒點正形:「別啊澤哥,下節隨堂測試我還得靠你呢,你不搭理我誰搭理我啊。」

「周栩應。」

「你去找他,他牛逼。」

薑執宜聞聲抬頭,瞳孔中還有幾分濕濡的茫然,無意識中她聽見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周栩應。

有人來了?

像是要印證她想的話,門把下壓出清晰的弧度,是真的有人來了。

薑執宜的身體就是生了鏽的機器,還沒來得及潤油就要哢哢運行,但她馬上反應過來不能被人撞見,尤其是男生。

神經清醒,薑執宜想躲起來,可時間好像來不及了。

目光緊緊落在那扇門,薑執宜繃直唇角,四周狹仄安靜,空白宕機,但門馬上就要打開。

身體的弦拉到最緊,薑執宜心跳到喉嚨。

然而下一秒,那個動作卻停了。

外麵的人像才發現什麼不對勁一眼誒了聲,他恰好想起來:「對啊,周栩應呢,剛剛不是還在嗎。」

「就拿個球,你是拿不動啊還找周栩應。」

「陸易遠,你再多說一句什麼也別想抄我的。」

那人嘿嘿一笑:「得,不說了。」

兩人的交談聲傳進薑執宜耳朵,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手心,本能的蜷縮的著腿更加靠後。

明明很燥,可潮濕和陰暗就如同她緊貼的這麵發灰的冷牆一樣。

令人發瘮。

視線快速掃過周圍,終於在東北角看到了堆著的兩個籃球。

薑執宜小心地撐起身,動作很輕很慢地躲進相反方向的死角位置。

她邁下第一步,門外恰好響起第三人的聲音。

「來了。」

薑執宜呼吸微滯。

那道聲音冷冽而平靜,像是她昨天吹著熱風經過那片聒噪的梧桐後,見到的那杯海鹽冰沙。

「周栩應!你從哪蹦出來的。」

他們在門口繼續:「你剛剛人呢,扭頭就不見了。」

「沒事,拿球。」那個人的聲音和先前兩個都不一樣,他沒解釋,也好像是不愛解釋,直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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