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夜如濃墨,大雨如注。
北方的冬季甚少這樣下雨,帶來的狂風使得雁門關上空呼聲梟梟,仿佛來了什麼魑魅魎魍。
駐守雁門關的兵士們卻一個個站得尤為筆挺,偶爾被雨沫撩到了眼睛,才敢借勢瞄一眼前方嚴陣以待的將領。
宣平之亂後,山河平靜,大都督隻在重要的日子過來巡檢,偶爾過來坐鎮幾天,也會在總兵府,何曾如這兩日一般,帶著將士們親自駐守城門?
也不知京中是否又出了什麼亂子。
冬季晝短夜長,再一盞茶的時間,便該關城門了。
前方突然傳來馬蹄聲,不急不緩,由遠及近,一輛馬車在雨幕後緩緩現身。
兵士們站得更加筆挺,待車夫一拉韁繩,上前排查。
「老婦的兒子兒媳皆在關外做點小生意,聽聞孫子身體有恙,老婦心急如焚,如此才在此時叨擾,此乃通關文牒,有勞各位官爺了。」
雨幕後的馬車極為普通,夜裡連盞燈都沒有,但借著城門的燈火,仍舊能看到老婦人布滿溝壑的手。
雖是夜深,來人也並未帶著火把,雨夜甚至連點月光都無,可他那一身銀白色的盔甲依然得借天光,將他棱角分明的臉和暗沉的眼照得分外明晰。
而剛剛越過城門的馬車,在駛過護城河之後終於開始加速。
眉毛同樣花白的都督皺緊了眉頭,沉吟片刻:「繼續守著!」
馬匹嘶鳴,馬車緩緩穿過地利門。
前一刻還麵色蒼蒼的老婦此刻雙眼裡露出點少女的靈動,嗓音卻仍如之前蒼老:「那江湖術士的手藝果真巧妙,不枉我們花費了半幅身家。」
聲勢匆匆,由遠及近,似乎還能隱隱聽到有人在喊「停」。
馬車飛速行進,烈風刮得厚重的車簾都要掩不住,但她們為了掩藏身份,並未敢選擇上等良駒,馬兒加速一陣後顯然有些力竭。
墜著白須的都督並未伸手去接,而是給身側的下屬一個眼神,那下屬忙上前接過文牒,他則提著油燈上前,照亮了馬車。
大雨並未停歇,城門的依舊燈火明亮。有人拱手道:「大人,已亥時一刻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竟還有些哽咽,
「阿蘭在這裡!姑娘怎麼了?莫不是又魘著了?」菱蘭聽到自家姑娘的叫喊,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進到裡屋,看到溫凝麵色蒼白,額頭還冒著冷汗,拿出帕子一邊替她擦汗一邊心疼道,「姑娘近來夢魘著實頻繁了些,要不還是請個郎中過來給您開幾副安神的湯藥?左右大公子近來風寒,每日都有郎中來切脈問診,請他順道過來給您看看,也並不麻煩。」
不一會兒,便看到一柄銀白色的劍鞘,輕輕一挑,撩開了厚重的車簾,銀白色的盔甲隨之印入眼簾。
直到確認三人所說無半句虛言,而馬車內也並無蹊蹺,大都督才擺了擺手,示意放行。
昏黃的油燈將馬車照亮,裡麵一位老婦,一位婢女。
溫凝輕輕將馬車的車窗推開一道縫,涼風霎時破窗而入,隻是過了雁門關,雨似是變小了,凝成雪粒子一顆顆地敲打在臉上,卻讓她覺得分外清爽。
一匹馬緩步朝馬車行來,得、得、得,不疾不徐,步子踏得清脆極了。
打馬的小廝彎著月要勾著背,冒著大雨頭都沒敢抬地將文牒送到都督麵前:「大人請看。」
「領命!」
後方馬蹄聲越來越近,隻聽馬聲嘶鳴,馬車一個顛簸,險險停下。
她重新活過來了。
「姑娘,我們竟然出來了!真的出來了!」年輕婢女一改先前的沉默,拽著老婦人的手臂,滿臉都是興奮,「前方便是關外,我們……不,是您……姑娘您從此自由了!」
婢女一頓,又道:「屆時任誰都再找不到姑娘了!」
她此行醞釀已久,日子也是精挑細選。她離京時,裴宥正在千裡之外的薊州督工邊防,待他得到消息,必是三日之後了。況且她一路設置了許多障礙,即便他的馬更快,也斷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她的所在,緊追而來。
溫凝心中開始不安,卻又覺得不可能。
溫凝這才回神,眨了眨眼,眼神也漸漸柔軟:「菱蘭,我們還在溫府是嗎?」
溫凝在與他的雙眼對上那一刻,如墜冰窖。
「姑娘?」菱蘭又喚了一聲,「小姐?」
連著小廝一起,三人被盤問了近半個時辰,那馬車更是被從裡到外搜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