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無。」(1 / 2)
溫庭春其實早一日便隱約猜到了。因為五月三十,燕家退親的第二日,他正在鴻臚寺上值,久不問朝事的長公主竟然來了。
他暗忖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的外邦客人來朝,陛下無暇召見,請長公主來提前知會一聲?
可也不像啊。
莫說如今長公主不問朝政,即便當年臨朝,也不會去管鴻臚寺的事兒。
她還屏退左右,廳堂裡隻餘他二人。
溫庭春剛剛做官那會兒,正是長公主盛時,他是見過當年她在朝堂上的威儀的,直至今日那份餘威也仍尚在,是以長公主往主座上一坐,又久不出聲,他心裡甚至有些緊張。
卻不想長公主沉默許久,第一句話竟是:「溫大人,聽聞府上的阿凝姑娘今年十六,生得嫻雅大方,美貌溫婉,今年春日宴上本宮見過一回,確是叫人歡喜。」
春日宴?阿凝今年去過春日宴?
溫庭春一時想不起來,隻順著話躬身道:「能得殿下如此誇贊,乃小女之幸。」
長公主低眉,漫不經心地撚著佛珠,又片刻才道:「阿凝深得吾心,不知本宮那混賬兒子,可還入得了溫大人的眼?」
長公主那「混賬」二字說的是咬牙切齒,情真意切,竟叫溫庭春反應慢了一拍。
阿凝心儀裴世子已久,對方突然回心轉意,她自然欣喜不已。家中又無女眷教她這些大婚的習禮,頭腦一熱做出不合規矩的事也不能怪她。
他是如何說服長公主不僅接受這門親事,這麼匆忙地迎她入府,還凡事親力親為?
「菱蘭,研磨。」
裴宥對她的事情那麼清楚,她覺得他定是有差人盯著她的。
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娥眉,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
她自己都還沒捋清,又怎麼向其他人交代?
溫庭春見著兩個兒子就心氣不順:「走走走!都走!自家妹妹的事情一問三不知,還做什麼哥哥!」
並沒有人回答她。
事到如今,他哪怕再遲鈍,又怎會不明白?
定是溫凝與裴世子事先已經說好,讓那燕禮退了親,他才好上門提親。
裴宥於嘉和十八年七月十八日京城,謹立此書」
用過晚膳,溫庭春把溫凝留了一步,倒沒有別的,而是拿出一封信,低咳一聲,說是媒人托他轉交的。
若是裴紹,阿凝會願意嗎?
可長公主親自出麵,即便是國公府的庶子,那也是阿凝高攀了,他哪有拒絕的餘地?
「徒白,你在嗎?」溫凝又問。
溫庭春為官也有二十餘年,可接下來長公主紅唇一張一合,他竟腦中嗡嗡,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這是想告訴她,他會信守承諾,所以提前將三年後的和離書給她?
溫凝冷哼一聲。
溫凝一眼看過去。
孤絕高貴又冷艷的一個字。
溫庭春見她這幅神色便知她是不知曉的,擺擺手:「罷了,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了,飯菜都涼了,先用膳。」
一封和離書。
「你府上就這麼一個女兒,必然很是珍愛,若有何想法,盡管直說。」
溫凝想了想,又將那白紙黑字撿回來,看了下末尾的落款。
溫凝哪還有心思用膳,盡早進門是什麼意思?
多早?
她且看著!看他如何能在一個半月內,將三書六禮都走完!
很快裴宥就給了她答案。
當夜,溫府氣氛略有些奇異。
什麼?!
怎麼可能呢?!
這些日子溫庭春照舊不許她出門,裴宥除了那封和離書,再不曾有什麼消息傳來。
溫凝氣惱地坐下,將那封和離書收起來。
溫凝真是意外極了。
盡早進門?
照他看,他家這兩個是「混賬」兒子才是!
他一顆心一直上上下下,一時覺得若是裴紹,該不至於讓長公主親自出麵,讓長公主如此費心的,隻會是世子;一時想來若是世子,阿凝夙願得償,想必歡喜非常,他這個做爹的也恨不能彈冠相慶;一時又覺得不可能是世子,士族婚配最講究門閥,阿凝怎能入得了他們的眼?
一直到第二日,媒人竟真的上門,溫庭春豎著耳朵,仔細再仔細,萬分留意媒人嘴裡提到的人,十分克己地拿穩了茶杯。
溫凝馬上明白,是裴宥給她的信。
提親?溫庭春腦中更是嗡得厲害,心中有一萬個疑問,卻不知該先問哪一個。
溫凝低頭垂目,不得不配合著將事情圓了起來。
溫凝倏地從桌邊站起來。
她心裡有螞蟻在爬似的,想要問問清楚,又覺得再早能早到哪裡去?
六禮走個半年,已經是簡省的人家。像溫闌與何鸞,年前就在議親,到現在何鸞都還沒進門。
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難道真要七月十八成親?
內容很程式化,但看字跡,是他親手寫的沒錯,還有他簽下的名字,加蓋了他的私章。
她下午才得知國公府上門提親了,與溫庭春的反應一樣,她莫不是做夢了?
怎麼可能呢!
長公主怎麼會這麼輕易同意呢!
「國公府這些年人丁乏善,本宮身前也需要個自己人照顧,阿凝柔惠,想必有她伺候左右,甚為可心。」
還這兩日就要上門提親?
溫凝接過信,邊拆邊想,不管什麼時辰,她要出門見裴宥,溫庭春總會同意的。
一桌子晚膳沒一個人先用,下人們都讓退了出去,隻留下一個溫凝最貼心的菱蘭。
「你若無異議,這兩日本宮便譴媒人上門提親了。」
但她還是提前換好了衣裙,梳好了妝,準備隨時出門。
那位雖被趕出國公府,可畢竟是府上公子,找個由頭再讓他回去也不無可能。
他能有何想法?
六月初五,媒人又來稱二人八字極合,婚後必能和和美美,福嗣延綿,呈上了國公府的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