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1 / 2)
申時三刻,朝廷官員下值的時辰。
這日,工部的侍郎大人難得沒有繼續伏案,而是準時與同僚們一道收了公文,打算歸家。
曾緒一見人起身,刻意放緩了動作,但到底還是與人走了個前後腳。
「聽聞曾大人曾去溫府喝酒,那酒喝得可還合曾大人口味?」裴宥慢一步,就正好在他左側,微揚著眉頭悠悠道。
曾緒心頭一滯,額頭險些要冒汗。
簡直要被他爹害死了!
都說了許多遍,他不娶妻,就想與蝶兒雙宿雙飛,偏要安排他與人相見。
相見便罷了,還偏偏挑了那溫氏阿凝。
自打裴侍郎從江南回來,他便瞧著他見他眼神不善,果不其然,前幾日聽聞那溫氏阿凝與燕家公子的婚退了,反倒與眼前人開始議親。
曹賦她當然認識,冥頑不靈的老頑固一個,當年她沒少和他在朝堂上爭得麵紅耳赤。
「你不用再去溫府了。」裴宥眼神落回上的兩截木頭上,一邊梭巡比較,一邊漫不經心道,「去盯著兩江總督那邊。」
對上崔嬤嬤探究的眼神,容華沉下眸子:「秋荷。」
顧飛和往常一樣,到了時辰就在門口等著自家世子,一見人出來,就忙上前去。
也沒有人知道幾十年沒有喜事的國公府,世子的婚事要如此倉促,而聲稱身體不適,急於為世子娶妻來沖喜的長公主,分明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裴宥眉眼微垂,一道陰影正好落在那枚紅艷的小痣上,顯得他的容色不似平常那般清寡,「母親非普通俗世女子,心有溝壑,月匈有大節,想必能理解老師做這些事的用心良苦,不會輕易去叨擾老師罷?」
裴宥回國公府的第一日,身邊就跟著一名暗衛。
容華臉上顏色幾番變化,最終低喃道:「竟然發生這種意外……」
「公主,世子近來的煩躁,會不會也與這婚事有關,若是世子不願意……」崔嬤嬤欲言又止。
「溫大人近來嚴令禁止溫姑娘出門,溫姑娘每日在家中繡花,並未有何擅舉。」
空氣靜默了一息。
這話大約也在裴宥意料之中,他眉眼未動,隻拿了桌上的茶盞,一手輕扣在杯蓋上,淡淡道:「琉球王子的洗塵宴上,趙翟視若心肝的趙惜芷在我的酒中下了藥。」
「那我們現下……」顧飛抓抓腦袋。
「我是他選中的學生之一。」
好不容易下人來信,裴宥按時下值了,長公主以為總算二人能見上麵,不至於讓她在其中太尷尬,哪知下一刻,又來了消息,稱世子的馬車去了段府。
如今與她有幾分親近了,也很少這樣愉悅地笑。
裴宥凝著眉眼,並不作答。
「母親果然大智。」裴宥輕輕揚唇道。
這位侍郎大人,真不是表麵那般好相與的。
雖說國公府的奇珍異寶不少,從府庫裡挑一挑,聘禮的大頭便已經有了,但長公主一一過目後,總覺得這些不合適,那些要更換,令有一些要根據時令趕製的物品,闔府都忙得腳不沾地。
容華馬上收斂起那份被他晃花的心思。
一開始母子二人還有些生分,他不說,她不好過問。後來發現他有些事情刻意避著自己,像是對她有所防範,她幾次動了心思,卻沒真去查。
沉吟片刻,才道:「她要進門也不是不可,隻她的家世出身,就進府做個貴妾罷,也算抬舉她了。」
「不是。」裴宥很快地否定了。
「閨中無趣,落軒閣有新戲,有空喝茶否?」
這日昭和又來了。
國公府依舊熱鬧,人來人往,箱進箱出。
裴宥扯了扯唇角,簡單回禮:「曾大人有禮了。」
難怪昭和近來追得緊,這孩子的顏色……放眼大胤,無人能及。
「溫氏阿凝?可是那位對你窮追不舍,惹出不少笑話的溫氏阿凝?」容華皺眉,「你怎會又與她扯上關係?今日一早京中沸沸揚揚,說的不就是她定親了?」
他拿出下午顧飛送來的信,打開又看了一遍。
前幾日嘉和帝召見,他還在用王氏夫婦給他定下的親事為幌子,這才幾日,就心儀溫氏阿凝了?
「你是為了推拒與昭和的親事才……」
「這老匹夫……」徒白的身份容華做過很多設想,自然沒想到居然是出自那個動了一輩子嘴皮子的太傅府上。
因此徒白回稟時,聲音也比往常要低很多。
裴宥臉上是慣常的清淡,聞言麵色不變:「婚事將近,府上事務繁多,無暇赴宴。」
「裴大人說笑了!」曾緒堪堪拉出一個乾笑,道,「隻是過去喝了杯茶,前後不過一刻鍾的時間,連酒香都不曾有幸聞到。」
容華的眉頭又皺起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堂堂國公府,你未來是國公府的主人,納幾個妾開枝散葉是常事,怎能與平常人家相比?」
又補充一句道:「讓徒白回清輝堂。」
「我想娶鴻臚寺卿溫大人的嫡女,溫氏阿凝為妻。」裴宥望著長公主說道。
在她看來,憑著長公主與嘉和帝的情分,有國公府在後撐月要,世子就算不娶昭和公主,也不是不可。
容華詫異地張口。
他當然以為世子與溫姑娘有約。
「世子,剛剛瑞王的人過來,說在芙蓉閣設宴,邀世子喝酒。」
裴宥回來之後,昭和更屢次登門。可裴宥似有所覺,回來幾日便早出晚歸幾日,讓昭和屢屢撲空。
卻不想崔嬤嬤還未出院子,裴宥自己來了。
罷了,現下不是與他說這個的時候。
「這……」洗塵宴那晚裴宥受傷回來,容華當然還記得,當時她恐他不願與她說實話,人沒過去,隻囑人送了許多藥材和補品,「你的意思是……那你那夜的傷……」
顧飛早料到自家世子不會應邀:「那便說世子今日已經有約了?」
卻不想這一日來得這麼突然。
他將那封信繼續塞入桌麵那遝書的底端,轉而繼續研究起手上的兩截木頭,斟酌良久,才放下一塊,取出早就備好的刻刀。
容華隻好勸昭和離去,打算今夜無論多晚,都要等裴宥回來,好生與他聊一聊。
那老頭子都年過七旬了,居然還在帶學生?
而裴宥,竟是受他指點才有如此傲人的成績?
「老師仁德善心,一輩子無子無女,卻收養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寡女,徒白便是他收養的孩子之一。」
他怕是對她有所求。
國公府近來很是繁忙,每日進進出出,往來不少人。
「秋荷」是崔嬤嬤的閨名,多年不曾有人喚過了。
隻是近來她想法有所改變,裴宥在江南時便主動來國公府幾次,坦誠想與裴宥結親,讓她這個姑姑從中牽線。
崔嬤嬤疾步來稟,在容華耳邊低聲道了一句:「世子竟帶著那暗衛來了。」
再後來容華便置氣一般,就看他要什麼時候才對她敞開心扉。
不等她問,裴宥接著道:「老師收養他時他已經十二歲,身受重傷被人仍在山林。他一身本事自然不是老師那裡學來的,隻是他重傷之後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武藝倒是還在,便在老師那裡做了護衛。」
六月初的夜晚,已經有些許悶熱。
難得聽他恭維自己,容華雙眉上揚,吩咐崔嬤嬤道:「你帶這可憐的孩子下去,錄名在冊,今後,便多領一份國公府的俸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