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望(1 / 2)
謝知筠從不信命。
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不過是擾亂人心的蠱物,不僅無法開解自身,反而平添煩惱。
但此時此刻,她卻又無法淡然視之。
謝知筠並未讓自己沉浸在思緒裡太久,她深吸口氣,先慢慢吃了杯茶,讓自己逐漸清醒過來。
方才道:「牧雲,你起來說話。」
牧雲默默擦乾臉上的淚,才蹣跚起身。
謝知筠看向牧雲的麵容,見她眼中帶淚,滿臉哀戚,沉吟道:「我知你不敢回家,你怕見到那兩個惡鬼,怕他們作怪,但你又擔心母親,是也不是?」
她並非冷心冷情之人,隻是近來事多繁雜,她對身邊人少了關心,這才錯過了此事。
牧雲哽咽一聲:「小姐,您也知道,奴婢是母親教養長大的,後來奴婢重病,母親才不得已同人再婚,結親之後見他們待奴婢不好,這才把奴婢送進府中。」
「我不能不管我娘。」
眼前依舊是一片清明。
她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吃盡,方才深思起來。
有些事,牧雲從未同謝知筠說過,謝知筠也並不知她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大夫說若是再晚半刻便無力回天,全靠謝知筠心細如發,才救了她母親一命。
便是世人對少將軍的印象。
謝知筠的目光順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上爬,爬過他修長結實的長腿,略過他精瘦有力的月要肢,最終從他那寬厚的月匈膛上一飄,落到了他英俊的麵容上。
她似乎改變了什麼,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那究竟是噩夢,還是無法明說的未來,謝知筠已然分辨不出。
謝知筠立即揚聲道:「朝雨。」
牧雲彎下月要,在地上用力磕了三個頭。
然而這一切都是巧合呢?無論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夢魘,還是為了牧雲,她都希望牧雲的母親不會在今日亡故。
回憶至此,謝知筠緩緩吐了口氣,她睜開眼睛,目光落到了對麵桌上擺的銅鏡上。
鄴州城中貫通南北的紫鳴河潺潺流淌,河道兩岸的新柳抽出新芽,點綴了蕭瑟的冬日。
謝知筠淺淺笑了,她放鬆下來,眉眼之間多了些許柔和。
「大夫去得及時,參丹也是急用救命的好藥,娘親的命這才吊住,」說到這裡,牧雲又哭了起來,「還好她救了回來,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她倉促地閉上了眼睛,緊接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謝知筠隻覺得一片天旋地轉,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她的心房,讓她渾身疼痛難忍,謝知筠隻覺得喉嚨裡有什麼堵著,讓她幾乎都要窒息。
她就這樣安然睡了許久,直到一陣鈴音響起,她才猛地睜開眼睛。
白日的光影照耀在銅鏡上,光輝裡隻有一個模糊身影。
謝知筠也不強求,便用二十文錢買了一盒。
但這並非是絕症。
這一次她難得利落,痛快給謝知筠磕了三個頭,然後才紅著眼睛起身,跟朝雨一起退了下去。
謝知筠一貫不喜人多吵鬧,才挑了午時過去,即便如此,歸隱寺中的香客還是讓謝知筠望而卻步。
謝知筠微微蹙起眉頭,她偏過頭去,鬢邊珠翠微微搖晃,卻毫無碰撞之音。
「老人家,我要買十盒檀香。」
謝知筠曾聽說眼盲之人心性敏感,故而也不覺有何不妥。
夢境現實截然相反,是否印證那不過就是一場噩夢?
如此便極好。
隻聽噗通一聲,牧雲跪在了地上。
謝知筠做事果斷,她立即道:「你母親是什麼病?」
牧雲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淚珠傾瀉而下,狠狠砸在了她劇烈起伏的月匈口上。
街麵上的行人脫去厚重的棉襖,紛紛換上了輕薄的襖子,家家戶戶趁著休沐踏出家門,去落霞山踏青。
這也是鄴州年景好,肅國公治下的舊時北越八州皆平安順遂,已有數月沒有戰事,故而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忙裡偷閒去寺廟進香。
謝知筠一把握住牧雲的手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喘著氣,卻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劍眉星目,俊若繁星。
逢初一十五都是上香的日子,謝知筠到歸隱寺的時候是正午時分,百姓已經去了三成,但歸隱寺依舊香火鼎盛,人頭攢動。
那不過是一盒普通的檀香,上麵還刻印著歸隱寺的銘印,並無任何奇特之處。
她擔心夢境為真,怕衛戟真的會死,怕謝氏、衛氏真的會落敗,待到了那日,無論哪家,都無法安身立命。
然而牧雲卻猛地抬起頭,她瞪著通紅眼睛,看向謝知筠:「求小姐開恩,準允奴婢領她入府。」
待屋中人都走了,謝知筠才長舒口氣。
直到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鑽進耳中,謝知筠才回過神來。
朝雨沖謝知筠行禮:「小姐。」
朝雨長眉一挑,卻不疑問,直接回答:「是。」
她比牧雲要高了半個頭,身材修長挺拔,一頭烏發全部盤在頭頂,隻在發尾留了幾縷碎發,有一種利落的堅韌。
牧雲道:「母親早年勞累,身子骨本就不好,去歲年根落了好幾次雪,天氣太過寒冷,母親心力虛弱,挨過了新年還是不成,已有頹敗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