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棒槌(1 / 2)
衛戟今日在大營忙了一整日,待到傍晚時分,副將才催促他早些歸家。
「將軍方才成婚,怎好整日泡在大營,讓夫人獨守空閨實在不妥。」
這副將姓柳,名叫柳朝暉,是衛戟從小到大的玩伴,也是身邊最親近的心腹。
有些話隻他敢同冷麵閻王講了。
不過衛戟對敵人冷酷無情,對自己人卻還算溫和,柳朝暉這麼一鬧,四周的年輕軍士們都哄笑起來。
衛戟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也將至弱冠,待我稟明父親,給你們這些孤身的猴兒都擇選婚配。」
他這一開口,年輕軍士們又哀嚎一片。
自晚周過後,南地北地皆亂,武家黃袍起義,軍閥割據朝堂,天下大亂七十載。
九州分裂,國祚崩塌,如今整個中原大地上有國號者過六。
亂世之下,百姓艱難,衛戟身邊的這一群年輕的先鋒營士兵,大多都是戰爭遺孤,他們孤身一人,父母皆亡,能活到今日全靠一身英武。
故而一說要娶媳婦,每個人都害怕。
她發怒的樣子也很美麗。
衛戟眉頭一挑,眼神裡有著光影閃過。
李濟業嘆了口氣:「永豐倉是北越的舊糧倉,如今重新啟用屯糧,去歲喜迎豐收,倉廩足實,故而沒有多餘的糧倉。」
這個時辰,謝知筠大多數時候都已用過晚膳,回了正房歇息,故而衛戟一邊走一邊思忖軍務,並未注意到堂屋還坐了個人。
倒是謝知筠被他瞧得頗不自在,低聲斥道:「瞧什麼,好好用飯。」
衛戟腳尖一轉,大步進了堂屋,他也不往謝知筠身邊湊,尋了把椅子就坐下。
「小公爺把軍營當成家,每日早出晚歸,大抵已經忘了家中還有親眷,到了晚食時分都不欲歸家。」
「今日夫人去了一趟歸隱寺,似是買了些香,從落霞山下來,直接便去了高陽郡主府。」
待謝知筠行至衛戟身邊時,衛戟才突然一動,一把握住了謝知筠纖細的手腕。
謝知筠想著一會要做的事,就有些緊張,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尖酸刻薄。
直到衛戟把手上的臂甲卸去,交到小廝有餘手上時,才看到有餘沖他擠眉弄眼。
正房裡是熟悉的千步香,有著茉莉海棠的花香,也有柑橘的果香,甜香暖融,最適合這樣的冬日。
謝知筠如此說著,起身便要會正房,倒是衛戟坐在那一動不動,老神在在。
衛戟這才意識到,謝知筠身上究竟有何不同。
謝知筠平日隻喜穿素色衣裳,偶爾才會穿一穿鵝黃柳綠,這般的水紅顏色,隻剛成婚那幾日見她穿過。
李濟業今年已過三十,他沉穩老練,早年腿腳受過傷,故而隻管內務。
他一靠近,謝知筠就聞到一股炙熱的蕭殺氣。
「也並非如此。」
衛戟收刀的手一頓,皺眉道:「其餘糧倉無法轉存?」
謝知筠餓得有些久,胃中脹氣不服,故而她隻捧著小米粥慢條斯理吃。
衛戟腳步不停,在一片珠簾晃動中進了正房。
謝知筠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衛戟心中一鬆,緩緩笑出聲。
其實肅國公府的人也更慣稱呼他為小公爺。
一時間,正房安靜如夜,落針可聞。
「夫人在高陽郡主府用過午食才歸家,後來便未再有動作。」
「還回來作甚?」
似乎當真沒什麼喜事可言。
不知為何,衛戟覺得她這模樣頗有些逗趣。
剛一進正房,迎麵就是一股暖香拂麵。
李濟業沖他行軍禮,憨厚的臉上浮上笑意:「近來朝中事多,國公繁忙,將軍辛苦了。」
她今日難得穿了一身鮮亮的水紅衣衫,上身的褙子滾著一圈兔毛,襯得她臉兒更白更淨。
衛戟回以軍禮,又在軍營中巡邏一遍,這才騎馬歸家。
衛戟手心炙熱,如同炭火一般燙著謝知筠的手腕。
水袖在她臂彎上搖曳蜿蜒,仿佛春日的花海,綺麗多情。
兩人是很生疏,卻並非仇家,故而衛戟停下腳步,站在膳廳前問:「夫人怎地坐在此處?」
衛戟喉結輕微滑動,他緩緩鬆開手,卻起身站起來。
衛戟挑眉,目送謝知筠背影消失在菱格門扉後,倒是不著急立即去尋她。
「夫人,」衛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為夫知錯了,不如一起用頓晚食,為夫好同你賠罪。」
謝知筠吃飯很慢,衛戟卻習慣了軍營生活,用飯很快,故而當兩人一起放下筷子,衛戟卻比謝知筠多吃了兩個饅首並一碗湯麵,瞧那樣子也才隻用了七八分飽。
那是衛戟蘊藏在骨子裡的消除不掉的殺意。
她快走一步向前,脫離了他的挾製,這才覺得能喘過氣來。
謝知筠垂著眼眸,她似乎已經半夢半醒,沒有聽到衛戟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