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入v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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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琰這番話裡,讓人意外的絕不是她的名字。

早在她寫給程立的信中就已經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將姓名倒置作為假名並非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此外,她與田洮之間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流其實也已經透露出了自己的來歷。

這等同於已經是「自己人」裡的共同認識了,現在也不過是攤開在明麵上說了而已。

真正讓聞聲之人覺得心血沸騰的,是喬琰擲地有聲的最後四字。

青史留名!

誰不想青史留名呢?

漢以軍功封侯,至東漢時期,將列侯劃分為五等。

在喬琰話中提到的縣侯和亭侯分別是這五等中最高和最低的兩等,加上夾在中間的都鄉侯、鄉侯和都亭侯,組成了這五等爵序。

此時身在長社城中的右中郎將朱儁,此前就因為在交州刺史任上平定梁龍之亂,受封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戶。

當爵位升遷到縣侯位置後甚至可以立國。

喬琰話中的意味已經足夠分明了。

我年紀雖小,卻有以身報國建功立業的雄心壯誌,此時的確沒有對陣西羌鮮卑,靠著擊退外寇而建功立業的機會,但另一個機會已經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正是黃巾起義。

現如今漢軍與豫州黃巾對峙於長社,兗州黃巾在喬琰的暗中煽動之下,被引來了此地。

他們若能在此番對峙局麵下,以借力打力之法將這個僵持的局麵解開,甚至一舉協助漢軍平定兩州黃巾,未必不能因功封侯。

若是能拿下波才這位黃巾悍將的頭顱,更無疑是頭號功臣!

即便喬琰麵前的這些人並不知道,同樣以朱儁這位漢末名將為例,因擊破黃巾之功,他被從都亭侯擢升為鄉侯,次年,也就是中平二年,他又因擊破黃巾餘黨的功勞而被封為縣侯,但並不妨礙他們從近年來的亭侯至縣侯封賞的數量看出一個征兆——

朝廷正在重現光武一朝以列侯爵位來酬功賞能的舊例。

這到底是王朝末年的自救之舉,還是派係爭鬥中的平衡舉措,對他們這些雖有豪強之名,卻遠無真正豪強之實的人來說,沒有任何探究的必要。

田氏薛氏都以貨殖錢貸而起家,的確需要一個實名。

倘若說此前他們能與她合作,更多還是出自一種鄉黨觀念上的聯手自保,那麼現在,當以功封侯的誘惑赤/裸/裸地擺在他們麵前,誰又能做到無動於衷?

尤其明顯的無疑是像田彥這樣不太沉得住氣的年輕人。

當今豪強若有細分,光武朝「雲台十八將」封侯封爵的貴族豪強,和以弘農楊氏和汝南袁氏為代表的官僚豪強,無疑是食物鏈的頂層,田彥在濮陽這種地方或許可以因豪族勢力得到追捧,出了東郡卻什麼都不是。

喬琰話中所提到的幼年展望,也正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想出人頭地嗎?自然是想的!

於是在喬琰話畢的第一時間,他便開了口:「你需要我們如何做?」

係統:……

它怎麼看怎麼覺得喬琰的那一番話裡煽動意味濃厚,可這青史留名的目標背後,所需要的必然是個敢死隊的支持,這田大公子是不是跳坑也未免跳得太過積極了?

但連程立在一旁聽出了喬琰的意思,也絲毫沒有出聲打斷她計劃的意思,更何況是係統。

它還是繼續看戲比較好。

喬琰並未因為田彥的快速入套,露出任何喜形於色的表現,隻是回問道:「你可還記得先前攻破田氏塢堡之戰裡,我曾經讓人在塢壁之下裝死?」

田彥卡殼了一瞬。「……記得。」

他領人來的時候,那些個佯裝躺屍的家夥都已經爬起來,如狼似虎地侵入塢堡了,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後來從二叔的口中聽到這過程,自己腦補出了當時的場麵。

雖然對方攻破塢堡的舉動是為大局著想,為了取信於黃巾渠帥,可他到底還是吃了牢獄之災的苦,完全沒法讓自己將這些盡數拋在腦後。

喬琰仿佛並未察覺到田彥此時的尷尬,語氣如常地說了下去,「我想請幾位中派出幾人,在黃巾攻長社之時,再做一次這樣的事情。而後,趁夜色將一條消息送入城內。」

她抬了抬手,典韋便將喬琰早先就已經準備好的錦囊分發到了各人的手中。

她繼續說道:「但我必須提前跟諸位說清楚,攻城戰和襲擊塢堡的作戰是完全兩碼事,裝死在戰場上並非是保命之法,恰恰相反,這甚至要比跟隨軍隊進攻要危險得多,戰場上的流矢命中,撤軍之時的踩踏都有可能輕而易舉地讓裝死變成真死。」

在提到死這個字的時候,喬琰的態度十成十的慎重。

可也恰恰是這種將當前的危機和機遇都掰開來說清楚的態度,讓這些人反而在此時少了幾分退卻之意。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古往今來的真理。

在喬琰寥寥數語勾勒出的前景下,這種要命的危險也不能阻止這些人的一搏。

若非危險,如何有可能一舉掙脫原本的階層,得到封侯拜將的際遇呢?

在場幾人互相朝著對方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味。

而後,依然由田彥帶頭,在接過典韋遞過來的錦囊後說道:「都聽先生安排。」

在做完了這個動員後,喬琰目送著這些人回返營地,自己卻並未著急回去,而是在程立的陪同之下,慢慢踱步在這兗州野外。

自濮陽往長社一行,正好穿陳留國而過,陳留與梁國接壤,在「喬琰」的記憶中,她雖然多年病體纏身,卻也曾經前來過此處,現在途經,倒是無端有幾分唏噓。

她走出一段距離,聽得程立忽然開口說道:「我今日方知,足下不止善謀能斷,在對人心的把控上,也實在很有本事。」

他本就不是個什麼會拘泥於常理的人,若以他日後的履歷來看,他在事急從權這件事上的所作所為,遠比喬琰所做的要驚人得多,所以此刻他話中並無暗諷,卻是實打實的誇贊。

喬琰聞言一笑,「以我的年紀要窺探人心還未免差了點火候,不過我幼年之時曾從祖父的書齋中見過一部名為權謀殘卷的書籍,其作者已不可考,我對其中一句記憶猶新。」(*)

程立:「願聞其詳。」

「攻心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示之以義,服之以威。」(*)

程立一哂,「可我觀足下用詞,倒像是動之以利,而非動之以情。」

喬琰回道:「因為先前的理情義威都是對君子來說的,可如今這世道,君子總歸是沒那麼多的,所以更有可行性的還是後麵的一句——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仲德先生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程立頷首道:「萬變不離其宗,足下深得個中精髓。」

程立看得很是清楚,喬琰可並不隻是在進一步誘導這些兗州本土的豪強勢力之時,很有洞察清明、投其所好的意思,在應對那位黃巾渠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作風。

也包括她在這行軍路上給梁仲寧上的課程。

手握「重兵」,對行軍方略自然有所求,喬琰在此時搬出了那些個很成套路體係的東西,同樣是對症下藥之舉。

不過這東西到底是為了讓黃巾軍的布陣紮營更有章法,降低疫症傳播的可能性,還是為了別的用途,程立站在一個旁觀者的位置上看得很清楚。

他這麼一聯想便難免有些走神,忽聽喬琰問道:「仲德先生似乎有話想說?」

「算不上是有話,不過是想問問,足下指導梁仲寧安營紮寨之法,是否如我所想。」

程立也沒有遮掩的意思,乾脆開了口,「兗州黃巾與豫州黃巾均為亂軍,兩亂相逢必有亂生,卻不若——此為一正,彼為一亂。」

「不錯,仲德先生所言正是我之所想。」喬琰接話道:「這一正若是還不得其法,隻知紙上談兵,效果更佳。」

程立回道:「那麼我想我知道該當如何添這一把火了。」

他話一說完,這年齡足有三十歲之差的一老一少相視一笑,神情中的狡詐算計說不出的相似。

這就是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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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行過尉氏後不久就進了潁川境內。

豫州八郡之一的潁川,以其地理資源和交通樞紐作用,在漢末已成中原大郡,更因其學術風氣,在未來的群雄割據環境下湧現了大批的名士謀臣。

潁川陳氏,潁陰荀氏,長社鍾氏都是各中翹楚。

隻可惜現在的潁川正成黃巾與漢軍對峙的第一道戰線,這昔日夏朝定都之地為戰火所波及,倒是暫時讓喬琰無緣得見「汝潁多奇士」的盛景。

在喬琰的提點下,梁仲寧將軍隊暫時駐紮在了鄢陵一帶,而後讓人往長社方向,給波才渠帥送了一封信。

說實話此時送信的意義也不太大。

鄢陵已屬潁川郡地界,兗州黃巾不辭行路抵達此地,就顯然不可能輕易撤回,就算波才對此地莫名其妙又多了一支隊伍,還是極有可能不聽他指揮的隊伍有什麼意見,大概也並不可能將人給驅趕回去。

充其量也就是表達一下,他們並沒有從後背搞偷襲的意思。

波才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

這種遲來的通知看似有禮,卻還是難免讓他有如鯁在喉之感。

他送走了信使,沉默了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

「兗州……」

他兵進豫州之前打兗州而過,對兗州彼時的三方渠帥大略有數。

梁靖、卜己、張伯三人都有些水準,卻也僅此而已,起碼不夠有這個統率大方的本事,更不能跟大漢名將對決疆場。

若非如此,兗豫一帶也不會是由波才來挑這個大梁。

可不過短短一個月,兗州黃巾的局勢儼然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喬琰讓梁仲寧送信給波才,隻是大致同他說了信中該有的內容,具體的措辭卻是梁仲寧這個自認的「文化人」自己寫的。

這封送到波才手中的信上,花費了三兩筆墨寫到了兗州境內三方黃巾渠帥「意外」隻剩一方之事,在對波才問候的措辭中儼然有與他平起平坐的意思。

梁仲寧因近來發生的變化,並未意識到自己在語氣中透露出的情緒,驟然接到此信的波才卻看得很分明。

這顯然未必是個合格的外援,甚至極有可能是個惡客!

尤其是在他對陣朱儁與皇甫嵩的交手中依然占據上風的局麵下,憑空多出一萬多人,並不能讓他覺得驚喜。

接連數戰告捷,讓波才無比確信,大賢良師張角所說的「漢室衰頹已成必然,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實實在在是個真理。

如此一來,他根本不需要有什麼外援,也足可以正麵攻破長社,將朝廷的兩位中郎將擒獲祭旗。

梁仲寧分明是來跟他瓜分功勞的!

波才麵沉如水,卻想不出個能讓這些人撤退回去的辦法。

他自己麾下的人是個什麼戰鬥力他再清楚不過,吃不飽飯的人為了得到獎賞的飯食,哪怕前方是甲兵刀刃也會直接撞上去,當匯集到萬人規模的時候,根本不是輕易能調配號令的。

他這邊是這樣的情況,想來梁仲寧那邊也不會有多例外。

若真下達了勒令他們打道回府的決策,隻怕他們當即就要打秋風到他的麵前來。

他隻剩下了一個選擇。

將這些人接納到長社地界來,但嚴禁他們搶功。

雖然有了主意,波才還是忍不住按了按額角,對這個意外有些頭疼。

更讓他頭疼的,便是在親眼見到梁仲寧的隊伍從鄢陵開拔,進駐長社後,所展露出的表現。

他先前聽聞梁仲寧斬殺卜己和張伯奪權,便下意識覺得,對方想來有些窮凶極惡的潛質。

可真見到了本人他卻覺得,梁仲寧除了那在信上就已經表現出的「自信」之外,無端讓人瞧著有點……憨?

但波才打量著梁仲寧領來的隊伍之時,又不是很敢下這個判斷了。

這些人的氣色比起他的部下還要好得多。

在行軍中的列隊秩序上,雖還遠不如大漢的正規軍,卻也絕不能以「烏合之眾」這樣的詞來形容。

更讓他覺得梁仲寧此人好像不簡單的是,在他指示了這些人可以駐紮的地方之時,他們表現出的安營素質也不差。

波才有戰功在手,說來其實也不那麼懼怕被人拿來跟人對比,可著實架不住他已經在長社作戰一月,漢軍拒守不出,他數次攻城都被擊退了回去,軍中四方掠奪而來的軍糧早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新來的一支隊伍,卻好像人人手中都有點餘糧,軍中的存糧也不在少數,當即就把他給比下去了。

偏偏這糧食動不得!

他既然不想讓梁仲寧搶功,就不可能嘗試從他這裡討要糧食,否則難免讓對方先有了個「送糧協戰」的名頭。

但他擺架子擺得痛快,他的部下卻顯然對此有些怨言。

在兩方毗鄰駐紮後不久雙方就起了矛盾。

黃巾兵卒不易管製,要讓他們做到跟大漢正規軍一樣,就算是在備戰時間也不隨意走動,顯然是不那麼容易的。

這一鬆散就出了問題。

梁仲寧這方的一位士卒在抵達的第三日晃到了波才部的地盤。

發現他蹤跡的波才部士卒,若是直接將他擒了送回去便也罷了,偏偏不知道他是不是對己方太有自信了,竟然想著邀請對方來欣賞這邊大營的威風,然後就被對方從營壘到井灶,從圊溷到藩籬,全部批評了個遍。

這波才部的士卒越聽越冒火,可對方這一番批評都言之有物,甚至拿出了己方營寨的布置策略來說事,又說是他們渠帥的指點,讓他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被說了個啞口無言的波才部士卒並未留意到,這位誤撞之人在說完這些話後就悄無聲息地離去了,離開對方的視線之後來到了一位高個兒文士的麵前,匯報了自己今日的成果。

而這樣的一幕並不隻出現了一次。

等波才收到消息的時候,營中已經傳出了些奇怪的傳聞。

諸如半月前在軍中一度出現端倪的痢疾,正是因為波才渠帥沒有正確布置圊溷的經驗。

比如說,他們近來吃不飽飯是因為在軍中安置的井灶位置不妥,出現了瓜分不均的情況。

再比如說,他們其實早可以攻破長社的,隻是因為守禦營壘的藩籬建設不妥,需要巡夜的士卒數量大幅上升,白日裡就難免精力不足。

波才額角跳了又跳,差點沒提著刀就去找梁仲寧這廝算賬。

然而還不等他找上門來,梁仲寧就已經先找到了他。

波才和他剛打了照麵,便意識到,對方臉上帶著的怒容絕非作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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