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謀甚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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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康熙匆匆結束早朝後,並沒有按照往常一樣前往後宮給兩位太後請安,而是趁著朝臣還未離去,讓梁九功前去召集幾位內閣大臣,並九門提督、刑部左右侍郎以及順天府尹等人前往東暖閣議事。聽到康熙傳召,這些大臣們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齊集於東暖閣外。

不一會梁九功快步出來宣諸位大臣覲見,眾人一跨進東暖閣,就感到一陣暖融融的熱氣撲麵而來,但是這屋子的主人康熙卻陰沉著臉盤坐在炕上,手中拿著一份折子,全身散發著冷氣。諸位大臣不由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又出了什麼大事,竟讓皇上如此大動肝火?可是沒聽說前線有急報啊?

康熙冷著臉將手中的折子交給梁九功,遞下去讓底下的大臣們傳閱,這份折子是康熙命刑部對十多年來京城所有的孩童失蹤案件的統計,其數量自三年前起突然暴增,三年期間失蹤人數竟達到數百名之多,可謂觸目驚心,看得諸位大臣眼皮直跳,尤其是今年單單年節期間,居然失蹤了近三十名孩童。

所謂不看不知道,如今這麼一統計,所有人都看出不對勁來了,這三年來失蹤的孩童竟然抵得上過去各州十年的數量,而順天府居然至今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尤其前些日子聽說順天府尹指派一幫衙役將京城弄得是雞飛狗跳,抓了一大幫子地痞混混,讓京城的治安為之一清,如今看來就是在調查這件案子了?想到這裡眾位大臣看順天府尹的眼光頓時不同了,沒想到這位素來政績平平的府尹倒是雷厲風行了一回。

順天府尹紀振疆被這些大臣閣老們的目光弄得老臉發紅,其實他這回折騰得這麼大不過是被迫無奈,誰讓皇上在上元節的第二天就派禦前侍衛召他入宮,結果他剛剛踏進乾清宮的大門,迎麵就被康熙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扔過來一堆折子和冊子,勒令他十日之內務必查清楚如此多孩童失蹤的真相。

當時紀振疆幾乎已經被康熙的怒火給弄懵了,這孩童被拐的事情幾乎年年皆有上報,從來也不曾見過康熙放在眼裡過,如今怎地突然這般重視起來?隻是康熙當時勃發的怒氣讓紀振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了乾清宮,哪裡敢多問什麼?

等他抱著那堆被康熙丟過來的折子和冊子一看,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可是類似這等孩童失蹤的案件是從三年前起才猛增的,若要調查單單是查閱歷年卷宗就是一項大功臣,更不要說在十天之內查明了。何況在毫無頭緒,甚至連個犯人都找不到的情況下,讓他如何破案?

這些天紀振疆幾乎愁白了頭發,日以繼夜地攆著底下的一班衙役四處奔走,捉狗攆雞一般地抓來了京城無數地痞流氓,一頓嚴刑拷打下去,個個鬼哭狼嚎,偏偏問出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捉不到失蹤孩童的半點影子,短短十天轉眼即過,除了查到一大堆偷雞扌莫狗的陳年舊事之外,康熙吩咐的事情完全沒有半點進展,紀振疆無奈之下隻能視死如歸地等著向康熙請罪了。

康熙直到折子在所有人手中都傳閱了一遍之後,才沉聲道:「諸位愛卿都看了這折子,對此有何看法?」當日救回那名孩子之後,康熙隻是覺得順天府的衙役有所古怪,沒想到巴圖魯帶人去查後才發現,那些衙役前腳把人拐子給帶走,後腳居然二話不說就把人給放了,虧得巴圖魯粗中有細,當機立斷地將那些人拐子再次秘密抓了起來,否則隻怕這條線索就此斷了。

一番嚴刑拷問之下,那些人拐子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說了,這才發現這夥人可不僅僅是拐賣孩童而已,這京城所有偷雞扌莫狗的事都少不了他們一份,而且手底下控製的混混和地痞流氓竟然達到千人之多,可以說幾乎將這些下九流統統收了進去。也就是說在朝廷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京城的底下勢力幾乎被一統了!

京城九流平日裡看著不起眼,但是一旦能將他們擰成一股,光是縱橫交錯的情報網就可謂上天入地,耳目靈通到令人按難以置信的地步,而且其中一位地位較高的小頭目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們背後有人撐月要,威脅抓他的人趕緊放人,否則就算是一品大員也別想討得了好去。康熙一聽到回報立刻就提起了最大的戒心,京城是什麼地方,那是他的老巢,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等不受掌控的勢力決不能放任。

在場的誰不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一看過折子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這樣龐大的數量,這樣猖狂的行事,明顯是有組織、有計劃進行的,畢竟能夠如此頻繁地犯案居然還讓人抓不到一點尾巴?這其中的貓膩讓人不得不深思,不是這起子賊人手眼通天,那就是順天府有問題了,更為可慮者就是兩者有了勾結……。

不提這些大臣心中是什麼想法,至少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京城乃是天子腳下,豈能容得這等猖獗之徒繼續橫行?到時候不但朝廷的顏麵無存,而且還會影響朝局的穩定,畢竟三藩之亂正如火如荼,大戰將起,此等迫在眉睫的時刻若是京城人心動盪的話,其後果之嚴重絕對無法估量。

莫洛作為刑部尚書,自然早就得到了康熙的指示,甚至那份折子就是出自他的手筆,第一個開口道:「啟稟皇上,奴才以為孩童失蹤不外乎兩種原因,走失或是被拐掠,但這麼多孩童同時失蹤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想來被拐掠的可能性尤大,此等惡行絕對不容姑息,當依照我朝律例當嚴加懲處!」莫洛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所以才會被康熙任命為刑部尚書,這番話說起來斬釘截鐵,氣勢決絕,很明顯地表明了他的態度。

刑部左侍郎艾文徽也站出來拱手道:「啟稟皇上,奴才附議。而且奴才今日在整理歷年案卷的時候,將此類案件全都重新翻看了一遍,發現了其中幾個疑點。」

「哦?愛卿說來聽聽!」康熙感興趣地一挑眉,坐直身子提起了精神,艾文徽素來是個嚴謹方正的,就這麼點上時間居然還把所有的案卷都翻看了一遍,不得不說是個認真精細的人,倒是不枉自己對他的提拔。

艾文徽眼神嚴肅地看了看那份放在案上的折子,才沉聲道:「臣發現這些孩童失蹤恐怕並非是拐賣,其中可能另有隱情。一來這若要在短短時間內拐掠如此多的孩童,那麼賊人的人數絕對不會少,而如此多的賊人偏偏被捕的一個都沒有,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這話聽得在場所有人連連點頭,這意思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一般而言人多容易壞事就是這個道理,何況要誘拐孩童難保不會被人看見,要做到一個都不落網著實是令人難以置信,這裡麵隻有兩種可能,要麼順天府太過無能,要麼就是賊人背後有著極為嚴密的組織和靈通的耳目,而這兩者對朝廷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康熙贊同地點了點頭,若非此次機緣巧合地被宜敏看見,恐怕他也不會注意到這些,而這恰恰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艾文徽能夠光憑看卷宗就能得到這些結論,確實是個能吏。

「第二個疑點就是賊人擄掠如此多的孩童有何目的?若是為了買賣的話,那麼必然要有販賣的渠道,在京城自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就隻能將這些孩童送到外地去,可是賊人是如何將如此多的孩童悄無聲息地送出京城的?」這也是艾文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畢竟以每年的失蹤人數來看,一年至少要運送上百孩童出城,若說他們能夠逃過順天府的耳目還算是本領不凡的話,但想要瞞過九門步軍的眼睛那就是難如登天,九門步軍在蓋山的操練下,那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任你是誰都別想蒙混過關。

艾文徽素來以精明睿智著稱,直指核心地點出了關鍵所在,讓所有人都認識到了這事的嚴重性,既然說到進出京城這方麵,那麼身為九門提督的蓋山就不得不出來說兩句了。

蓋山對著康熙拱手道:「啟稟皇上,奴才已經讓人查閱了近十年九門所有進入的記錄,可以肯定不曾有過如此多的孩童被送出城,除非賊人能飛天遁地,否則就絕對還在京城之內。」蓋山的話有著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分量,畢竟蓋山執掌兵權多年,九門步軍大部分都是他當年帶出來的兵,他本身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主,整個京城九門在他手中可謂固若金湯,要說有人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混出城,便是蓋山的政敵都是不信的。

這時左都禦史多諾忍不住道:「皇上,奴才以為無論這些孩童去向如何,此事順天府尹難辭其咎,紀振疆就任府尹多年,身為百姓父母官,居然連這等嚴重的事情都絲毫無差,事後更是不思補救,奴才身為禦史,不得不參他一本,還請皇上秉公處置!」多諾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物,本身又是蒙旗人,性子直接剛烈,讓他當禦史正好對路,尤其他早就對紀振疆的無所作為不滿,如今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康熙聞言卻擺了擺手道:「朕之前已經下旨讓紀振疆全力查明此事,以此來將功折罪,處置之事暫且放在一邊。」多諾聞言隻能不甘心地退了回去,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後定要擬好折子,將這些年來收集到的紀振疆這家夥的各種不法行徑上呈天聽,不能讓這等屍位素餐的人繼續當著順天府尹,尤其這紀振疆還是個漢人。

康熙見多諾不再糾纏這才鬆了口氣,這個禦史年紀既大,資格又老,還是來自科爾沁的,即使脾氣素來臭的要命,所有人也不得不給他幾分麵子,就連康熙也不能不對他看重幾分,隻是現在還不是辦紀振疆的時候,康熙轉了轉大拇指的玉扳指,目光落到已經有些瑟瑟的紀振疆身上,淡淡地道:「紀卿家,朕之前給了你十天的時間,不知你查出什麼結果了?」

紀振疆頓時身子一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奴才無能,查不到那起子賊人的任何消息,還請皇上恕罪!」他心中明白這次自己是在劫難逃了,雖然他辦差的本事不怎麼出眾,但是在揣摩聖意上還是有些能耐的,否則康熙也不會讓他擔任順天府尹這個特殊的職位,這些天他一直隱隱有種感覺,恐怕查案隻是個幌子,皇上想要捋了他的職務才是真的,隻是他心中依然抱著一線希望。

紀振疆話音一落,整個東暖閣頓時一片寂靜,康熙隻是冷冷地看著紀振疆有些顫抖的身軀,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不出聲底下的人也不敢亂動,隻是心中紛紛擾擾地想著皇上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若是十天就能查清楚這些案子,那這些年早就破案了,又何需等到今日?

這時佟國維有些站不住了,這紀振疆可是佟家的嫡係人馬,無論如何也是要保的,隻好硬著頭皮道:「皇上容秉,此案涉及麵極大,加之時間久遠,數量又多,且京城龍蛇混雜,十日的期限恐怕不足以讓紀大人破案,還請皇上看在紀大人多年來勤勤懇懇的份上,多寬限些時日?」

佟國維即使已經有些察覺到康熙的心思,卻不得不想方設法保住紀振疆,畢竟順天府尹的位置對佟家來說太過重要,萬一紀振疆被皇帝革職查辦了,那佟家的損失將是巨大的,要知道在京城這一畝三分田上紀振疆是名義上的父母官,隻要他還在位置上坐著,佟家能做的手腳就多了,要知道除了寥寥幾位閣臣和禦史之外,也就順天府尹能夠有直接麵聖陳情的權力。

康熙聞言既不同意也不否認,倒是讓佟國維有些尷尬地立在那裡,不得已隻好對著紀振疆投以無奈的眼神,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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