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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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風在朝會上「發威」的第二天,竣熙果然就按照他的意思將聖旨發了出來。雖然幾位將軍都不願意就這樣被一個窮酸書生支使,但也沒有辦法。他們都在京城賴了一陣,司馬非終於還是動身去了平崖。魯崇明接替耿近仁駐守大堰關,冷千山和向垂楊分別往攬江城和鎮海關,隻還有董鵬梟一人留在京城――他孤掌難鳴,朝會上的胡攪蠻纏果然就少了很多,出現新氣象――抗災、修堤……事情一件一件地被迅速處理妥當。到了八月的時候,南方已經收上了早熟的糧食,豐收的喜報不停地傳回京城來。

這才像是朝廷,這才像是國家!程亦風心情舒暢,幾乎又要燃起舊日那大刀闊斧的希望來。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壞消息又傳來了:一批軍糧從東海富庶之地運往北方給大青河各要塞的將士。當糧食運經攬江時,冷千山說自己有事要去平崖和司馬非商議,所以可以順便帶兵押送軍糧。戶部的糧道拗不過他,唯有答應。不料,冷千山不知何故放著官道不行卻走山路,以致在鹿鳴山中遇到了一夥山賊,不僅把糧食全部搶走,連這位堂堂的將軍也被扣押。戶部的糧道接到此消息,知道自己有失職之處,嚇得魂飛魄散,趕忙回京請罪。

眾大臣聽言,都是既驚又怒還奇怪:冷千山好好的到山裡去做什麼?土匪隻為求財,即使真的膽大到綁架朝廷命官,怎麼又不見他們來談條件?正好竣熙還未到殿上,大臣們就三三兩兩地議論。

「為今之計,當速速出兵剿匪。」 程亦風聽到董鵬梟的聲音,「鹿鳴山地形復雜,在遠平城之後,若為我軍所控,則如銅牆鐵壁,天然屏障,若為盜賊所控,則成了貼在後心的一塊紅烙鐵。他日同樾國交戰時,必為心腹大患。」

他倒是三句話不離「同樾國交戰」,程亦風厭惡地想,一眼望過去,卻見董鵬梟恭恭敬敬地扶著一位老人,正是長久不上朝的兵部尚書彭汝愚。咦?程亦風怪道,這又是做什麼?

「程大人!」董鵬梟引著彭汝愚直朝他這邊來,「這事你怎麼看?」

「我?」程亦風正不知道怎樣應對,卻看到竣熙一行從遠處走了過來,於是有了脫身的借口:「那不是太子殿下麼?」他一指。

竣熙正是青春年少,兩個月的功夫又拔高了一截,白色的綢衫在身上飄飄如雲。進來了,即示意眾人免禮,開門見山地切入正題:「冷將軍在鹿鳴山遇賊,四十萬石糧草被劫,眾卿以為如何是好?」

眾人愣了愣,道:「方才不是說十萬石糧草麼?怎麼成了四十萬?」

竣熙道:「方才我叫人呈了漕運的冊子來看,發現漕運總數和戶部入庫總數不合。查問之下,才知荊川地方的三十萬石糧食被冷將軍調了去。據戶部官員講,冷將軍自稱替蜀州太守調水災賑災糧,可是蜀州太守告急的折子昨天又送來了,可見糧食並未運到。所以,我猜測這三十萬石糧食也落到了匪寇手中。」

官員們愈加奇怪了:蜀州和平崖一西一東,一南一北,哪有去平崖送糧草卻順道給蜀州調糧的?何況還跑到了鹿鳴山遠平城,那更差了十萬八千裡……

「太子殿下切勿憂慮。」董鵬梟道,「微臣方才就和彭大人商議過了,離開鹿鳴山的土匪窩最近的,本是遠平城。不過,遠平據險以守,駐紮的兵隊並不多。隻要太子殿下發一道命令,讓攬江的兵馬或者乾脆讓向將軍率領鎮海關的兵馬前往剿匪,不愁土匪不滅。這樣,一來解救冷將軍,二來奪回賑災米糧,三來鞏固遠平防務,乃一舉三得之策。」

「這……」雖然正牌兵部尚書就在殿上,竣熙還是望了望程亦風。

「對岸樾國那邊,石夢泉率領軍隊分散在郡之中。名為耕種,實際是何企圖,尚不清楚。」程亦風道,「現在冷將軍已經不在攬江,倘若向將軍又離開鎮海,萬一樾軍突然發難,其後果何堪設想?」

「程大人不是先前已經得到探子回報,玉旒雲根本就不打算發兵麼?」董鵬梟道,「怎麼這會兒倒害怕起來?」

「咱們有探子,樾國就沒有探子?」程亦風道,「玉旒雲過去沒打算出兵,但是假如她知道攬江、鎮海防勢空虛,你還怕她不抓住這大好機會?」

董鵬梟愕了愕:「你倒成了她肚子裡的蛔蟲……」 而卻也不能反駁程亦風的話,隻對彭汝愚道:「彭大人,你看現在是不是應該即刻從他處調兵?我董鵬梟願率人前往替皇上和太子殿下掃平匪寇。」

彭汝愚滿頭白發,老態龍鍾,仿佛多站一會都會要他的命似的。竣熙連忙叫人賜座。這位老尚書就擦著頭上的汗,道:「殿下,臣也以為應該剿匪。」

「既然是這樣,」竣熙道,「那麼就派兵剿匪吧――不知那群匪徒究竟有多少人馬,董將軍又打算調集多少兵力前往剿滅?」

董鵬梟想了想,道:「一座鹿鳴山,能住下多少山賊?有百餘人已是可觀。不過,就兵法上來說,他們踞險,我軍不利,所以我軍若人數上有壓倒性優勢,則有七成的勝算。兵法又講究聲東擊西,攻其不備,假若我帶一萬兵馬,其中五千從鹿鳴山西麓進攻,另五千兵馬繞去東麓背麵奇襲,則必然將其擊破。」

程亦風在兵部被趕鴨子上架地看了些兵書,雖然全無興趣,但是人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聽此建議,他覺得這倒還算是個合乎常理的打法。隻是就這樣發出一萬人馬,未免有些太小題大做了吧?來回折騰一趟,人要糧,馬要草,那得多少百姓的血汗!

他正沉吟不語,董鵬梟又接著道:「鹿鳴山北臨大青河,懸崖峭壁,無路可走。不過,南坡的地勢卻相對平緩,乃是森林綿延的丘陵。倘若我軍攻上了山去,賊人卻向南麵奔逃,一旦進入丘陵,又會被其占據險勢。所以,我以為應該再多帶一萬兵馬,事先埋伏在丘陵中,賊人一來,立刻叫他全軍覆沒。」計算完畢,他向竣熙一禮:「綜上,臣以為應該要兩萬兵馬。」

兩萬!程亦風瞪大了眼睛:你們這幫人今日是獅子大開口了!這不過就是去剿滅土匪,又不是去攻打樾國,如何要得了這麼多兵?

可這樣一想時,他的心中又仿佛被人猛地重擊一拳:攻打樾國,莫非他們要兵剿匪是假,打算暗地裡駐軍遠平才是真?他們帶了兩萬人搶回四十萬石糧草,再加上原來冷千山帶去的人馬,和原本遠平的守軍,恐怕能有三萬人。而司馬非此刻還有兩萬人駐紮在平崖。如此一來,就有五萬軍隊集結在大青河的兩大重鎮。到時候就算他們不打過河去,玉旒雲難道不起疑心?她如果有什麼動作,司馬非恐怕也就顧不得和冷千山等人的矛盾,八成會放棄原本的固守之計……那就不可收拾了!

程亦風雖然心中駭異,但不輕易說破,先試探一二:「董將軍說鹿鳴山北是懸崖峭壁,但匪寇久在山中行走,或許真有飛天之術。若他們不向丘陵遁逃,反而從山北占領遠平城,豈不更為棘手?不如讓程某也帶一萬兵馬,先進駐遠平,以備萬一?」

「程大人是在玩笑麼?」彭汝愚道,「什麼『飛天之術』?國家用兵,乃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絕非讀書人寫兩篇傳奇話本!」他的語氣頗為嚴厲。本來就不怎麼欣賞這個不通兵法的書生,況董鵬梟又說了許多程亦風的「風流韻事」,讓彭汝愚直以為自己不在兵部,某些人就開始乘機為非作歹了。「就算土匪能翻下山崖,」他道,「他們還有四十萬石糧草,絕不可能從山崖運下去――即使運,也費時費力,若真有此舉,反而讓我軍有機會攻占山頭,將他們一舉殲滅。程大人大可不必浪費兵力――真有一萬閒兵,還不如一並派給董將軍,也好確保剿匪萬無一失。」

派給董鵬梟,那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程亦風不想頂撞彭汝愚,所以不說話。

董鵬梟憤然「哼」了一聲:「你們以為他真想帶人去鹿鳴山救冷將軍麼?他分明是素日和冷將軍有積怨,這時要公報私仇,是在說風涼話!」

殿上的氣氛一時緊張了起來,竣熙尷尬萬分,趕緊打圓場:「董將軍怎會有此誤會?程大人一向把人命看得比金子還重,在落雁穀諸位就該體會到了。他和冷將軍平日縱有意見相左,也決無見死不救之理。此外還有那四十萬石糧草,蜀州的飢民都還等著賑濟,朝廷雖可另發賑災糧,但國庫一旦空虛,後果不堪設想。以程大人公忠體國,怎會袖手旁觀?」

好大的一頂帽子!程亦風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皺著眉頭,心裡更浮出了一絲新的憂慮:其實冷千山好歹也是一個將軍,率領千餘士兵,怎麼可能被百多名山賊擒了去?莫非他被俘也是假的?是了,他不走官道,偏偏走山路進入鹿鳴山,難道最初的目的地不就是遠平城嗎?也許他現在已經在遠平計劃著怎樣打過大青河了!

這個念頭叫他駭然。

竣熙不明就理,還謙遜地詢問:「程大人,究竟要發多少兵,強攻還是巧取,您有何意見,不妨說出來。」

程亦風尋思著對策:不發兵是說不過去的,發兵太少也要落下話柄,既得查明事實真相,又不可叫河對麵的玉旒雲懷疑……「三千人。」他說道,「東、西和南麵各一千,足矣。」

「這不是公報私仇是什麼!」董鵬梟吼了出來,「我看程大人不僅和冷將軍有仇,和我也有仇,巴不得我也被那山賊殺了,他此後就更可自說自話了!」

程亦風淡淡地看著他:「你們都說山賊不過百餘人,若每麵一千兵馬,則總數三十倍於他,這樣還不能將其擊潰,傳了出去,樾國那邊自然要笑話我朝中將帥無能,而我國百姓隻怕也不敢再信服朝廷了吧?」

「你不用砌詞狡辯!」董鵬梟怒道,「程亦風,你是落雁穀的大英雄,我是無能之輩。你說三千兵馬能把山賊剿滅――那麼你親自去剿滅好了!」

連彭汝愚也道:「老夫聽說程大人足智多謀,連樾國的趙臨川都被你斬殺。也許你隻用一千兵馬就能把山賊打得落花流水――畢竟,山賊和趙臨川比起來,算是什麼!

程亦風萬沒有想到彭汝愚竟然會和董鵬梟聯合起來逼他去領兵。他又驚又怒地瞪著兩人,半晌說不出話――他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得很――連紙上談兵都還是半瓶子醋,真刀真槍地乾起來,他能做些什麼?

然而,竣熙信任及請求的目光已經遞了過來,滿殿的文武官員也都幸災樂禍地看著,這都好像是無形的巨手,按著他的頭,向下,再向下。

他就垂著頭想:連月來,冷千山一派利用崔抱月在涼城內外煽動百姓,時常會有數十人在他府外請願;幾位將軍北上之後,雖然「和」「戰」的爭論少了,但兵部還是時不時會接到「請求出兵」一類聯名折子――可見無論是司馬非一派還是冷千山一派都還不死心。如今董鵬梟竟然能聯合彭汝愚公然要求調兵,且不論冷千山遭遇山賊是真是假,如果當真給了他兩萬兵馬去鹿鳴山,鞭長莫及,恐怕就再也別想收回來了!

局勢一旦發展到那時,程亦風確信,自己壓不住。

但如今,要設法阻止發兵,除了他去走一趟,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自己固然是絕對沒有領兵的本領,不過,聖人雲「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君子死國,也算是死得其所!

想用這些書上的話語來鼓勵自己,但是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最後,突然在心裡學那武夫似的罵了句粗話:媽的,也不見得就死,我就豁出去跟他們鬥一鬥,不就是山賊麼?我好歹從平北將軍陣前保住了涼城,從玉旒雲的殺陣中逃出一條老命,又把趙臨川擊敗,就不信鬥他們不過!我且到鹿鳴山走一趟,有山賊則剿滅山賊,沒有山賊,則揭穿冷千山的詭計!

想著,他向竣熙矮身跪下:「太子殿下,臣願領三千兵馬,剿滅山賊,救出冷將軍,請殿下恩準。」

幾乎沒有什麼準備,三千人馬很快就點齊了。程亦風本來還預備董鵬梟會堅持「隨同」以圖不軌,可他半句反對的話也沒有,竟還來給他送行。臧天任自然也來餞行,對老友道:「老哥哥早知道你會攬上麻煩,但是這一個也太大了些。不是做朋友的說話不吉利――這夥人還不是等著山賊替他們除去你這個心腹大患?你也真是太過沖動,三千兵馬,有幾分獲勝的把握?」

程亦風雖然心裡沒底,但也不能讓老友擔心,笑道:「臧兄何必過慮,多年的交情你還不了解小弟麼?小弟旁的本事沒有,怕死卻是無人能比的,而運氣之好天下屬不了第一,大概也能馬馬虎虎排個第二。臧兄隻消費心替小弟看好朝中之事,不叫『攪屎棍』有機可乘,小弟便感激不盡啦。」

臧天任知道勸不住,更加聖旨已下無從阻止,隻好敬兩杯水酒為好友餞別,送程亦風上路。

過了半個月,一行人就來到了鹿鳴山腳下。

這片山地背向大青河,自東而西,鬱鬱蔥蔥綿延數百裡,像一條巨大的蒼龍盤踞在楚國的北境上。傳說這山本叫「連雲峰」,楚國開國□□皇帝征戰天下之時,曾在這裡遇到一頭通體雪白的鹿,用蹄子在土地上劃了一橫,既而向楚□□「呦呦」而鳴。□□先不明其意,但自那以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開創了一片天下。那時再回頭想,「土」上加「一」乃是「王」,「王」上加「白」,乃是「皇」。那白鹿竟不是尋常畜生,而是來給他通報天意的。他因而將此山定名為「鹿鳴山」,封鹿為山神,嚴禁獵殺。

程亦風多年前讀《四方山水誌》,裡麵記載鹿鳴山因為禁獵而鹿群成災,附近田裡的秧苗都被這些「山神」吃得一乾二淨,百姓無法,隻好往南方逃荒,慘不忍睹。

如今在鹿鳴山跟前,卻並見不到成群結隊的野鹿,反而低緩起伏的丘陵中田舍井然,安居樂業之相,與京城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程亦風心中暗暗詫異,但也無暇多想,吩咐士兵就地紮營,不可騷擾百姓。但自己信步朝村裡走去,意欲打聽些關於土匪的情況。

到村口就見到幾個孩童在玩耍,綠油油生機昂然的背景下,顯得格外親切可人,聲聲稚氣地唱著童謠:「一頭鹿,一頭鹿,你來追,我來逐,刀來斬,鍋來煮,煮不熟,砍林木。」

乍聽起來,歌詞莫名其妙,細細一品,似有「逐鹿」之意,而「林」是楚國國姓,「楚」字之上又有雙木,竟像是預示國家滅亡的大逆不道之言。程亦風不禁皺了皺眉頭,但轉念一想:孩童無知,胡亂編了歌謠來唱,我是聽者有心罷了!便一笑置之,上前跟孩童問好。

那些孩童都瞪著他,道:「你是什麼人?我們不認識你。」又有說:「娘不叫跟外人說話。」轉眼便都跑散了。

「這些毛孩子也真不成話!」有士兵擔心程亦風會遭遇不測,跟了上來,「程大人要打聽狀況,倒不如上村裡的祠堂召集一乾人等來問話好。」

程亦風搖搖手:「村民又不是土匪,怎能隨便召來問話?我等若做出這招人厭惡之事,在村民心目中便和土匪無異了。」這隻是兩條次要原因,最主要的是,孩童能結伴在田間地頭玩耍,而父母並不時時在旁看顧,這不像是土匪出沒之地的民情。他早也懷疑冷千山遭遇劫持之事有詐,此時疑慮更加強烈起來。

卻又不能挑明。他笑笑:「我再多走幾步。這裡風景甚好,阡陌縱橫,蛙聲如歌,頗有古人悠然隱居之意。」

士兵曉得這位大人的來頭,是探花出身,說些酸溜溜咬文嚼字的話也不足為奇,就不多嘴,跟在後麵。程亦風問了他的姓名,知道人稱「小莫」。兩人走進了村來。

並見不到莊稼漢,隻有十來個農婦在門前紡紗閒談,見到程亦風,都十分詫異。有的立刻就收起紡車跑回家去,有的連紡車都不要了,直朝房裡逃。小莫追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拉住了一個,那婦人哭道:「別抓我,我家裡的男人都死絕了,你們抓我去做飯,我女兒就要餓死了。」

原來把他們誤會成拉壯丁的了!程亦風好不心酸,趕忙解釋:「大嬸莫怕,我們不是來征兵的。聽說這附近有匪寇出沒,大嬸可曉得麼?」

婦人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曉得,不曉得,別問我,別問我。」

小莫擰起眉頭:「大嬸,你這是做什麼?我們來抓土匪是保你們一方太平,又不是害你……」

婦人就好像聽不懂他的話,滿麵驚惶隻是搖頭。

程亦風忙叫小莫退開:「我們還是走吧……」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咋咋呼呼一聲喊:「哪裡來的狗官?」隻見一個又高又壯的黑麵漢子從村裡奔了出來,照著程亦風的臉就是一拳。程亦風不識武功,如何能避?幸虧小莫眼明手快些,一把將他推開,而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登時摔出了好幾步遠。

程亦風連忙扶持。

那黑漢子兀自攥著拳頭,咬牙道:「狗官,不是來征兵就是來征糧,還順便調戲良家婦女,叫你們嘗嘗爺爺的厲害!」說著,第二拳又打了下來。

小莫趕緊將程亦風擋在身後,出手格開黑漢子的拳頭,道:「你曉得程大人是誰麼?他是落雁穀的大英雄。救下了六千多將士的性命,還斬殺了樾國將軍呢!」

黑漢子道:「呸,爺爺管你落雁穀,落鴨子溝?這些人要不是先被他征了去,又怎麼會落到戰場遇險要他來救?照你這麼說,爺爺我打花了他的臉再給他塗點兒草藥糊,也就成了他的大恩人了?」

此話不假。程亦風從來未以英雄自居過,他覺得這漢子雖然粗魯,倒是個能把事情看透的人。

「你憑什麼罵程大人?」小莫一邊抵擋黑漢子的攻勢一邊道,「我楚國大好河山被樾寇侵占,楚國男兒誰不參軍上戰場的?你空有一身好武藝,卻在這裡當縮頭烏龜,還自己人打自己,算什麼英雄好漢了?」

黑漢子愕了愕,罵道:「臭小子,這國是皇帝老子的國,乾你屁事?你去跟樾國人拚個你死我活,皇帝老子在京城裡摟著大小老婆風流快活。樾國打來,咱沒飯吃,樾國不打來,就有飯吃了嗎?他娘的,皇帝老子昨兒個開心,就不讓殺鹿了,明天開心,又不讓吃大米了,後天再開心,說不準連樹皮也不讓吃――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這狗皇帝要來有什麼用?」

這話傳出去是要砍頭的。小莫呆了呆,被黑漢子一掌打出丈許。程亦風也被黑漢子一拳逼到了鼻梁上,他隻怔著不動:「兄台,你說的大有道理!」

黑漢子的拳風收住,手往下一壓,拎住了程亦風的領子,眯著眼睛,道:「怎麼,狗官,你害怕了?」

程亦風搖搖頭:「古語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禁止獵鹿的確令得地方民不聊生,假如真的禁止食米,那可真要餓殍遍野了。」

黑漢子一望而知是個粗人,程亦風掉書袋他是一點兒也聽不明白,隻問:「那你也同意皇帝是昏君了?你還給他賣命?給他來征兵?」

程亦風道:「不,我不是來征兵,我是……」

話還未說完,隻聽一陣「保護程大人」的嚷嚷,十來個士兵闖進了村來,估計他們是見程亦風和小莫進村太久,便前來探探究竟,不想正見到小莫躺在地上直哼哼,而程亦風被人「挾持」,於是紛紛抽出月要刀來。

「嗬!」黑漢子怪笑,「好大的官威呀,人多老子就怕了嗎?」口裡一個呼哨,登時有十幾條漢子從各間民宅裡鑽了出來,有持棍棒的,有持扁擔的,有拿獵叉的,有拿柴刀的,個個雙目圓睜,口中「哇哇」亂叫,立時將士兵的氣勢壓了下去。

程亦風此時細看各人裝束,粗布衣衫之外都罩著一片鹿皮,而月要帶上都懸了繩子,掛了撮鹿尾巴,有的掛一條,有的掛七八條,以這黑漢子的最多,褐白相間的絨毛在他月要裡圍了一圈,竟像是女人的裙子一般!這可不是尋常百姓應有的打扮!程亦風心裡一緊:莫非此間真有土匪?他們故意逼村民做出安居樂業之態,引我上鈎?雖然大軍就在村外,交戰起來決落不了下風,但傷及村民就是莫大的罪過了!

想著,他忙讓部下站住,對黑漢子道:「兄台誤會。在下不過是看這村子有世外桃源之美,便來玩賞一番。既然諸位不歡迎,我等這就去了。」

黑漢子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你這狗官滿嘴咪咪嘛嘛不知說的什麼!俺看你們就不像什麼好東西,跟先前那個肯定是一路貨色,必是來征兵、征糧打仗的。你以為老子傻的麼!」

眾士兵一聽「先前那個」,曉得必是指的冷千山無疑,當即也看出這夥穿著鹿皮的人是匪幫,個個都拉開了架勢,道:「大膽蟊賊,劫持朝廷軍餉,又要挾朝廷命官,還不快快投降?」

程亦風不由大叫「不好」――明知人家「挾持朝廷命官」,還要叫人投降,這不是提醒人家拿他當人質麼!

黑漢子土匪果然不傻,大掌立刻從程亦風的領口滑到了他的咽喉上:「投降麼?等俺先殺了這狗官再說!」

士兵逡巡,不敢妄動。

土匪們俱哈哈大笑。那黑漢子道:「朝廷裡的軍官原來都是一個德行,說到打仗,隻會嚷嚷,拚命的事都叫小卒子們去做,有了功勞隻管自己收,真真死到臨頭了,屁用也沒有!俺看你這窩囊廢連刀都拿不動吧?有膽子和爺爺單打獨鬥,看爺爺把你砸成肉醬!」又朝士兵們喊道:「你們替這種廢物賣命,值得麼?」

士兵隻持刀以待,並不回答。土匪裡爆發出嗤笑聲。

程亦風卻不發怒,反而笑道:「兄台說話很是有理。程某乃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坐上今天這個位置實在是因為朝中無人。而兄台能統帥一方英豪,將耀武將軍的精銳全數俘虜,想來驍勇異常,不如在下向朝廷舉薦兄台,由兄台來統領兵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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