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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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羅滿、趙酋下至一般士兵,凡是聽說岑遠作為的,都覺得他這事辦得可惡到了極點,陰沉著臉沒有半點好顏色。石夢泉倒是很快就恢復常態――現在的情形,他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為一個人的失誤費神。「如今已經出不了城了。」他道,「也不知玉將軍的援軍到了何處,楚軍突然撤退,必有蹊蹺,萬不可大意。」

趙酋道:「既然玉將軍要來,咱們還要不要布置火藥炸掉遠平城?」

石夢泉想了想,看了一眼麵色焦慮不安的岑遠,靜靜地道:「有一點岑總兵說的沒錯。炸毀遠平,是我們支持不下去的最後一招。不過以我看,現在我們必須要出此招,而且要趕在玉將軍來之前,引司馬非的部隊進城,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

趙酋聽他前半句話,以為他贊同自己的觀點要盡量撐到玉旒雲到來,不想後麵話鋒急轉,忍不住道:「將軍,難道我們不等玉將軍來麼?」

石夢泉嘆了口氣――這個人,如此貪功冒進,到了這時還不死心。他搖搖頭:「程亦風守住了平崖城,司馬非率了大軍來到遠平,我軍的兩個切入點都已失去。再說,劉將軍和呂將軍不能增援,我軍兵力決不夠攻打楚國,假如玉將軍勉強從遠平進入楚境,免不了要和楚軍展開一場血戰。我軍將士勇猛自然不輸楚人,但補給線拉得過長,恐怕難以取勝――就算是得了一時的勝利,代價也太大,且難以長久……」

在場的人並不是個個都能仔細體味這他這一番話,唯羅滿明白――玉樵葡<澆柚踝臃珊吐酪斕牧a坷創鋶贍康模潛渙餃稅諏艘壞饋涫鄧Ω媚芰係劍飭餃撕退歡癲皇且惶熗教斕氖攏趺茨芄話岩磺卸家勞性謖庋娜鬆砩希看笄嗪泳拖袷怯樵頻囊懷詿蟮u畝牟w詈螅穩壞貌徊扇≌庵窒鉸緣睦詞粘 r懷∈o艿惱秸謁氖擲鎄杲幔蒙希醞訪遣盼薹ㄓ彌垂セ饔耮莢啤k前言鶉味祭可狹鬆戇。

羅滿覺得眼眶一陣發熱。他垂首道:「卑職明白了,一定加緊部署,在今夜完成炸藥埋伏。」說完,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岑遠也灰溜溜地離開。隻剩趙酋還等著交代任務。就聽石夢泉聲音輕輕的,淡淡的,仿佛用盡了力氣一般說:「山賊中被我軍俘虜的那個女人,你去把她放了。」

「放了?」趙酋一怔,「她嘴很硬,什麼都沒說……但是就這樣放了……」

「不是白白地放掉。」石夢泉道,「你把她押到城上去,要求交換俘虜。我看那群好漢們一定還潛伏在附近,看到自己的金蘭弟兄一定會出來相救的……邱震霆說不定也會有所動作,我們就可以看看他究竟和司馬非玩的什麼把戲。」

不錯,假如邱震霆沒有真的殺死司馬非,那麼他也一定沒有真的被囚禁……岑遠因答道:「是。不過,把山賊們引出來了咱們要做什麼?」

「其一,當然是交換回落在他們中的兵士們。」石夢泉道,「我帶了他們出來,隻要有可能,就要帶他們回去。」他頓了頓,「其二,我要你趁此機會把楚軍引進城來。」

趙酋愣了愣:「怎麼引?」

石夢泉笑了笑:「你是前鋒營督尉,不必事無巨細都要我這個將軍給你計劃好吧?」

「是!」趙酋早也等著一展身手的機會了,深深地行了個禮,退出房外。

一切計劃都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大約到了午夜時分,羅滿回說全城炸藥已經埋伏妥當,隻在臨河的城門前設下機關,一旦點燃,整個遠平城就會被炸上天。另一方麵,趙酋已經把辣仙姑從牢裡提了出來,又點了五百前鋒營精銳做誘敵之用。石夢泉便讓羅滿從自己的部下中選出驍勇之人組成一支巷戰隊伍,待楚軍進城之後假裝抵抗,實際且戰怯退,誘其深入。

「這些人最後才撤退,難免有危險。」他道,「所以十八歲以下的不選,是家中獨子的不選――另外,叫傷兵現在就開始撤退。」

羅滿應了,石夢泉又道:「還有,岑總兵是……岑家唯一的後人……也撤退吧。」

「將軍!」岑遠道,「我不走。你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石夢泉道,「你想要將功贖罪,將來機會多的是,今天就不必了。」說完,示意士兵們硬把岑遠帶了下去。

羅滿吩咐左右道:「還不扶石將軍撤退?」

那些親隨方要上前,石夢泉揮手止住:「哪有遇到險境將領先退的?你們各自去指揮將士們撤退,到大青河河灘上等候。我在機關處――羅副將、趙督尉,待你二人來同我會合,我就點燃炸藥。」

「將軍!」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驚呼道。

「不用爭了。」石夢泉道,「豈不知軍令如山麼?你們且照辦吧!」

眾人見他堅決,隻好不再多說,但心裡都暗暗想道:要想保得將軍周全,唯有克盡職守,確保自己的那一份任務不出差錯!

趙酋在天邊剛露出一絲曙光的時候將辣仙姑押到了遠平城樓上。遠近的山林還不甚清楚。辣仙姑也意識也很模糊,傷痛和後來的拷問使她身體極度虛弱,不過這一向足智多謀的女人似乎是本能地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了。

「殺鹿幫的人聽著!」趙酋大聲呼道,「將軍念你們是山野草莽為人利用,不願與你們繼續糾纏,現命我將你們山寨的女當家開釋,望你們以我軍被俘將士交換。若有心領回你們這位女當家,速速現身!」

他喊了一遍,接著前鋒營的諸人也都跟著喊了起來,其聲震盪山林,更有回聲震震,就是幾裡地之外有能聽見。

辣仙姑漸漸地有些清醒了:什麼?交換俘虜麼?大哥統共才抓了幾個樾軍?雖然我們兄弟情深,他們必想盡辦法要營救我,但樾軍主將為什麼要大費周章交換被俘的小卒?這其中必有陰謀!

她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城上集中了百多個利箭在弦的士兵,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樾軍以她為餌打算引了殺鹿幫全體好漢出來,就地射殺。不禁焦急萬分,想要大聲警告,可一則嘴被堵上了,二則沒有力氣,三則――估計她一出聲也就丟了性命,這重努力最終隻是徒然。

得想個其他的法子!

她的心思飛快地轉動,可卻連半點對策也想不出來。沒得一頓飯的工夫,樹林中有人走了出來,正是她的丈夫猴老三。

猴老三指著趙酋罵道:「虧你還生得人模人樣,竟然欺負一個女子。快快放了她!」

趙酋冷冷一笑:「你放了俘虜去的我軍士卒我自然放了這個女人。」

猴老三道:「你們的那些人咱們留著也就是浪費糧食而已。你放了我老婆,我自然叫兄弟們放了你的人。」

「嗬!」趙酋笑道,「這原來是你老婆麼?生得倒還標誌,難怪你舍不得。我現在奇貨可居,該我提條件才是――你先放了我的人,我再放你老婆!」

猴老三沒的被氣個七竅生煙。辣仙姑也心裡直罵丈夫是蠢材:這不明擺著把自己的弱點說給別人聽麼,讓別人逮個正著!她且不知道樾軍有什麼陰謀,但她得盡自己的所能不讓丈夫和幫中兄弟遇險。

她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吸引趙酋的注意。

趙酋果然瞥了她一眼,道:「你有什麼話說?」便取下了她口中的布團。

辣仙姑道:「落在軍爺你的手裡,我殺鹿幫的人認栽了,隻要能讓我們夫妻團聚,我們哪敢跟軍爺玩什麼花樣?軍爺若是不放心,可以帶一隊人馬,讓我丈夫帶路上咱落腳的地方去,在那裡見了你的手下,再放小婦人不遲。」

趙酋嘿嘿笑著搖了搖頭:「你們一時毒煙,一時□□,一時又的梅花鹿跑來跑去,我帶多少人也難保不被你們算計。你要是真的想跟你丈夫團聚就叫他帶了我們的士兵到城下來交換,怎麼樣?」

辣仙姑被關得久了,知道牢裡才三日,世上已三年,殺鹿幫和樾軍之間究竟鬥到了什麼地步、什麼結果,她不曉得,也就不敢亂拿主意。因此沒有立刻回答。而趙酋本來也就沒打算跟她多羅嗦,復又將她的嘴堵上了,對猴老三道:「怎樣?這位英雄,趙某是對你們又敬又怕,才不敢行錯半步。你們如果心裡坦盪盪,就帶上我的人到城下來交換你老婆。」

猴老三顯然吃不準趙酋有什麼詭計,不敢輕易回答。這時樹林裡又走出來一個人,是大嘴四,他朝著城上喊道:「這位軍爺,不是咱們殺鹿幫的人不信你,而是咱們被當兵的整怕了――程亦風誆咱們替他打仗,如今搞得我山寨損兵折將,咱們大哥為了報仇,雖然宰了司馬非這老東西,自己也被楚軍抓了起來。咱正焦頭爛額沒主張,你突然說要交換俘虜,叫咱怎麼不疑心?」

趙酋不必岑遠,雖然性子裡也有沖動的一麵,但不會違抗石夢泉的軍令。「將軍要和你們交換俘虜,正是因為看中你們大當家義勇,殺了司馬非。如今楚軍潰退,解了我軍圍城之急。將軍便打算不再計較你們先前的過失,願意將你們的女當家放回。」

大嘴四露出了既驚訝又開心的神氣:「果然如此,那我們殺鹿幫從此就是你們一路的了。軍爺放心,我這就回去把那幾位軍爺也請出來。」說著,竟一拉猴老三,兩人便回到樹林裡去了。

趙酋不知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這次行動本身就被動得緊,他也就不去多考慮,耐心等著――萬一那兩人一去不回了,他就放棄俘虜,直接率領五百精兵追擊楚人,引得敵人回頭來。畢竟事情也有輕重緩急。

好在,未到一個時辰的工夫,猴老三和大嘴四果然回來了,這次還有管不著跟著,樹林裡一陣好大的響動,被俘的樾軍總共十來個人,被繩子串成一串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殺鹿幫的其他弟兄們,以及仿佛被請來保駕一般的一大群梅花鹿。

大嘴四道:「軍爺,你要的人咱已帶來了。要怎麼個交換法?總不能叫咱們把人給你拋上去吧?」

趙酋一笑,暗想:這些山賊,畢竟還是不信我。但是趕了一群梅花鹿來,我就怕了麼?況又有人質在我手裡,定然不敢弄毒煙之類的伎倆。因道:「自然是我下城去――叫你們的梅花鹿們退後些,帶我的士兵上前來,我就這交還你們的女當家。」

大嘴四抱了抱拳,表示答應。猴老三就回身打了個呼哨,梅花鹿們便向林子邊退了丈許,但依舊逡巡不走。管不著自領了那隊樾兵走到圈子中央來,表示恭候趙酋下城。

趙酋又自一笑,吩咐左右:「警醒些,有什麼狀況立刻通知羅副將。」說罷,押著辣仙姑下得城樓來――辣仙姑這時才見整裝待發的五百名前鋒營精銳,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以為趙酋是要將殺鹿幫趕盡殺絕了,奮力地掙紮著,想要擺脫掌握,向城外的弟兄通報。

不過這終究是徒勞。趙酋指著中路的一百兵士,示意他們跟自己來,餘下的左右各兩路人馬原地待命,若殺鹿幫人玩花招,或者楚軍突然出現,則立刻殺出城來。各百夫長都明白了,趙酋就命打開城門――外麵的火炭早在夜襲時就被清掃乾淨,天光一線,瀉進了城門洞裡,越變越寬,終於展開成整個白亮的世界。

這時,趙酋發現情形不對――梅花鹿群的後方,樹林裡竟赫然是楚軍士兵。方才居高臨下,因為有茂密的樹冠遮擋,竟然看不見!他這才恍悟殺鹿幫人趕來鹿群的原因――大部隊在樹林中行動難免有響動,梅花鹿一掩飾,就把人騙過去了。

好賊人!趙酋不禁心中罵道――不過,這些山賊和楚軍做夢也沒想到中了個「計中計」吧!不僅佩服石夢泉的判斷高明。當下,朗聲大笑數聲:「你們不是和楚人決裂麼?」

「決你娘個頭!」這一聲斷喝,是邱震霆。趙酋卻也不覺得驚訝了。「爺爺和司馬將軍回來取你的狗命來了!」

趙酋道:「哼,我也早就想痛痛快快跟楚國的窩囊廢們打一場,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軍隊竟要借助土匪來和對手較量。先前石將軍總不許我出城迎戰,如今他可攔不了!」

邱震霆道:「少滿口屁話挑撥離間,快將老五放了,繳械投降,爺爺饒你不死!」

趙酋道冷冷一笑:「人在我的手裡,你敢自稱爺爺?」說時,押著辣仙姑一步步走到城外,逼近了殺鹿幫的眾人。林子裡的楚軍也在移動,但是因為有殺鹿幫的人在圈中,沒有人敢放箭。

趙酋抽出配刀來,橫在辣仙姑的脖子上:「你們算計了這麼多,怎麼就漏算了這一條?石將軍心地善良,一定要我換了俘虜回去,但是我趙酋可不是一個拘泥小節的人――士兵麼,我樾國還多的是,就算換不回他們又如何?但這個女人――」他瞪著猴老三:「你老婆就隻一個,楚人敢上前一步,我就要了她的命――你們不是說被程亦風誆得很慘麼?看來還不夠慘,所以你們記不住教訓。我來幫你們一把!」說時,作勢要割斷辣仙姑的喉嚨。

「住手!」猴老三和大嘴四一齊喊道,同時,兩人一左一右向趙酋撲了上來。

卻不料趙酋身子一偏,兩手一送,將辣仙姑推了出去,跟著就地一滾到了管不著的旁邊,揮刀就朝這二當家的小腿上砍去。

管不著一驚,當然以他的身手是不會被砍著的。可他才躍起閃避,就發現中計了――趙酋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揮刀斬斷拴住樾軍士兵的繩子,同時順手搶過一個殺鹿幫幫眾的砍刀來,塞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手裡:「快,帶大家回城裡去!」

士兵動作迅速,反身解救了其他的同伴。但再看時,管不著和大嘴四已經欺到了趙酋的身邊――邱震霆就在不遠處,似乎是因為江湖道義不可以多欺寡,這才沒有加入戰團。但無論如何,趙酋怎是這些江湖豪俠的敵手?才眨眼的功夫,已經險象環生掛了彩。

士兵們怎肯離去,叫道:「趙督尉,咱們一起跟他們拚了。」

趙酋一邊勉力還擊,一邊道:「不用,自有人跟他們拚。」

辣仙姑被丈夫扶著,聽到趙酋此話,知道是指的那五百精銳。殺鹿幫的人根本不是正規軍的對手,這樣的撕殺還是交給楚軍比較好。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忙道:「大哥,快叫兄弟們……」

「撤」字還沒出口,前鋒營的人已經殺出來了。趙酋本來預計要追到山下才能挑釁楚軍,所以挑選的都是騎術高明的兵士,而石夢泉也贊同他的做法――要撤退回大青河北岸,馬匹是不能帶走的,反正本來他們就不曾帶得馬匹來,失了楚人的馬也無所謂。此時,五百匹戰馬奔騰而來,整個鹿鳴山似乎都被震動了,隆隆作響。

殺鹿幫的人幾次和樾軍交手,都是黑沉沉的夜裡,采用偷襲的方式,即便是那樣,也沒戰到太多的便宜,如今見到這樣的兵隊殺氣騰騰地沖來,竟有呆住了――梅花鹿群則是受了驚嚇,四散逃竄。楚軍拘泥著不能傷害「山神」的規矩自然有些狼狽,但很快就從樹林裡走了出來――司馬非練兵有素,士兵們一走到空地上,立刻就排成了馬蹄形的戰陣,而山道上更響起了一陣車馬之聲,是先前詐亡的隊伍回來了。

趙酋的心中不禁一陣狂喜:好,好!遠平之戰從開始就是一場鬥智鬥勇的遊戲,最後上當的那一個就要走進墳墓!

管不著、大嘴四這時也都曉得情形不妙了,本想殺了趙酋解恨,但五百樾兵頃刻就殺到了跟前,他們隻得丟下趙酋先化解那刺向自己頭頂的□□。有百夫長驅著一匹馬來:「趙督尉――上馬!」

趙酋一拉韁繩,左腳先勾到了馬鐙之上,跟著一翻身,也就離開了殺鹿幫眾人的威脅。

邱震霆看這架勢,果如辣仙姑所言,留在此處也幫不了什麼忙,徒然使弟兄們遇險而已,因大聲招呼道:「弟兄們,快跟我撤!」

殺鹿幫的人退走之後,遠平城前就是楚、樾兩軍血戰之地。要說這兩國的仇怨是從何時結下的,恐怕此刻在戰場上的人沒一個能講得清,總是長年累月各種怨恨不斷積累,像是柴火堆越積越高,再有一兩個人的野心迸出火花來,就燒得不可收拾。此時此地拿命來拚的人都隻是柴火而已。

楚軍的人固然覺得先前的計策得逞,終於得到了狠狠打擊樾軍的機會,樾軍前鋒營的人則是事先得了趙酋的吩咐,雖是誘敵,但必得奮力拚殺,否則太易被識破,故爾以少敵多也毫無退卻或求援之意。而正是因為身處劣勢也不能退卻,要想活命唯有愈戰愈勇,前鋒營的士兵就如殺紅了眼一般,有的人刀鋒鈍了還依然朝敵人身上劈砍,槍頭斷了就用槍身朝敵手猛掃,一時間,楚軍雖眾,卻也沒法收攏包圍將樾軍消滅,更無法接近城門半步。

兩下裡鬥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時間,遠平城前不太寬敞的空地上已經血流成河了。司馬非不曾到陣前來,遙遙地在山道上指揮著,看這麼久也殺不進去,惱火萬分:「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怎麼能支持這麼久?」

王譚望著,道:「管有多少?咱們且來一個殺一個,來一百殺一百。石夢泉弄出這莫名其妙的交換俘虜之事來,肯定沒安什麼好心。咱們將計就計,且看看變化再說。」

司馬非的耐心已經快要用到盡頭了――若是光攻城,再耗上一陣子也無所謂,但關鍵是他不知道城的那一邊樾軍的援軍究竟走到了哪裡。他派去上遊跟下遊的隊伍一時間不可能就到,若玉旒雲搶先過河,那麻煩可就大了。所以他迫不及待要拿下遠平城。

便在這時候,趙酋估計戲也做足了,開始招呼前鋒營撤退。立刻就有人把這消息報告了司馬非。老將軍大喜道:「終於撐不住了,追上去,殺進城。」

前方的士兵哪裡還等他這道命令,看見敵人撤退自然乘勝追擊。沒一刻工夫,遠平城上的樾軍旗幟倒下了,樾軍士兵也消失不見。司馬非一拍□□坐騎:「走,咱們也跟著朝前挪挪。」

王譚還不放心:「似乎也拿下得太容易了點兒……」

「容易?」司馬非用鞭子一指城前遍地的屍體,「在我們楚國境內殺得如此慘烈的,十五年來還是第一遭吧?」

王譚一想,倒也是,眼前這一座城,樾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即便是玉旒雲到了城中,一座城們洞開的城還能比一座城門緊鎖的城難應付?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看著辦。於是跟著司馬非一同打馬上前。

不過楚軍進成並不像開始想象的那麼順利,城門口擁了一批人進進退退,秩序之混亂,一望而知是先頭部隊又遇到抵抗了。待有人報了信來,果不其然,說是楚軍正和樾軍進行巷戰,而樾軍似乎是因為做垂死掙紮,所以也戰得異常奮勇,楚軍每進一尺都有傷亡。

「他娘的!」司馬非罵道,「他們能奮勇,難道咱們就不能嗎?短兵相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是一尺一尺地前進,也要把城給我拿下來!」

此話作為軍令,傳達起來雖然不雅,但道理卻淺顯明白。前麵的楚軍受到激勵,精神振奮,也都更加勇猛起來。戰線不斷地推進,約莫兩個時辰的光景,司馬非所留下的一萬楚軍全都進到了城中。

看四周,隻見楚軍,不見敵人。司馬非詢問前方巷戰的結果如何,回說樾軍依然頑抗,不過隻剩幾百人,就快被逼到城的盡北邊了。

王譚在一邊皺了皺眉頭。

司馬非怪道:「怎麼?」

王譚道:「有些蹊蹺,隻剩幾百人――那其他的人呢?莫非埋伏著?」

司馬非想了想,道:「的確有些古怪。不過,咱們還能真怕他們在城中設下埋伏?」

又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前方有信來,言,樾軍打開北門向河灘上撤退,看樣子大部分士卒已經撤走,請示司馬非,要不要追擊;還有那些繼續頑抗的人,是否要格殺。

「原來那幾百人是留下來斷後的!」王譚驚了驚,「同伴都撤退,自己卻要拿命來拚,心中總不免有些憤憤,但他們……」樾國士兵真有難以想象的可怕之處。

司馬非倒沒發這感慨,扌莫著下巴想了想,道:「咱們的任務是要守住遠平,追擊的事……石夢泉這毛頭小子有些不簡單,我怕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反正他花多長時間到達上遊或者下遊的渡口,咱們早先派的人就花多長時間趕到那裡。而咱們早走了一天,碰不碰上玉旒雲雖然難說,但攔住姓石的小子倒不成問題。」口中雖這樣說,但想起石夢泉這樣一個難得的對手或許就要死在亂軍之中,又難免生起了一絲惋惜之情,而恰恰這個時候,天空雷聲隆隆,烏雲移來,眨眼,雨點兒就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可惡!」司馬非隨口抱怨,「我們打勝仗,老天居然下雨,存心煞風景。」

王譚笑道:「將軍何必動怒?其實不是老天煞風景,老天正是要祝賀將軍取勝呢!」

司馬非愕了愕道:「怎講?」

王譚道:「今天正是清明。老天仿佛是看到樾軍全軍覆沒……」

他還未說完,司馬非已哈哈大笑起來:「不錯,玉旒雲來年要給手下們上墳,隻上清明就好,可以把死忌日給省了……如此算來,她還得感謝我!」因對那傳令兵道:「既然敵人拒不繳械,隻好將他們全數消滅了。」

「是!」那士兵忙不迭地跑開。

王譚也笑了笑:以現在的情形看來,勝利已成定局了吧。

與楚軍的心情截然相反,當樾軍看到大雨傾盆而下的時候,心底是一片冰涼。全身浴血的羅滿、趙酋率領英勇的士兵們撤到了城邊,雨水已經將他們身上的鮮血沖刷下來,在地上匯成一條條紅色的溪流。

石夢泉在兩個親隨的扶持下正在約定地點等著他們。雨水清冷,年輕將軍的麵色蒼白,一種徹骨失望,交織著無窮無盡的不甘心,就在他毫無表情地臉上顯露著。羅滿和趙酋不約而同地叫道:「將軍――」這是天公不作美,怨不得他,他已經盡力了。

而就在他們呼聲出口的時候,石夢泉忽然又恢復了無比鎮定的神情:「立刻撤退。」說時,竟率先朝城門走去。

就這樣放棄了原先的計劃?羅滿和趙酋不禁相互相互望了一眼:不錯,雖然充滿了遺憾,但是既然已經無法再繼續,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揪住無法挽回的情形不放,隻是浪費時間,同時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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