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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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然不停,泥水、血水混合著,從石灘上汩汩朝大青河流去。

天愈來愈亮了,可楚樾雙方撕殺著,昏天黑地,根本注意不到周遭的景物。楚軍在兵力上占有絕對的優勢,一場激戰到此時,樾軍已傷亡太半,沒有殞命的,都被一步步逼到了臨近大青和的地方,時間稍久,就算不喪命在敵人的刀下,也要葬身魚腹之中。

羅滿是石夢泉麾下第一猛士,跟楚軍那名下令反抗的漢子已不知鬥了多少個回合,竟分不出勝負來,他真是既著急,又惱火,使出渾身本事,將配刀舞得仿佛一團銀色的霧氣,直向對手襲去。而那漢子也不含糊,身子雖然左閃右避,刀法卻全然進手招術,一心要取羅滿的性命。兩人提時你將我逼退了幾步,一時我將你打退了數尺,同時還就手解決些靠近自己的敵方士兵,正是難解難分。

岑遠的武功雖然較花哨些,可對付一般的士兵已綽綽有餘。他所過之處,立刻就殺開一條血路,隻是,敵人太多了,根本看不見路的盡頭。趙酋因為羅滿與人纏鬥,自然就接過了保護石夢泉的任務,可以陷入肉搏戰中後,他根本就不知道石夢泉被困在何方。

石夢泉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人到了生死的關頭就能忽略病痛,戰鬥一打響,他就從敵人手中奪過一柄□□來,同部下們並肩作戰。這時,身體仿佛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隻是機械地在拚殺。

然而思想卻變得格外清晰,且平靜,與玉旒雲相識十六年的點滴慢慢從腦海裡飄過:我曾發誓要一輩子追隨她,保護她,今日倘命絕於此,總算是守住了自己的誓言。

有利器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竟也渾然不覺。與他交手的敵人反而被驚得忘記了再補上致命的一擊,被他一□□死。

血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他的靈魂也跟著流出來,那一刻離開了軀體,飛到了天空之中,俯瞰戰場。累了,想離開了,可以嗎?怎能放著誓言不顧呢?她會說什麼呢?

浴血的河灘,他感覺自己正向上遊越飛越遠。驀地,一麵玄色旗幟晃過他的眼前――那是――

黑雲般的大旗,中間又有閃爍的金光,仿佛太陽從雲層裡透出來――那是金獅子呀!是慶瀾帝送給玉樵頻納綻裎錚敲婢狀蠼歟

石夢泉的心中一陣狂喜:果然是玉旒雲來了麼?不是自己靈魂出殼在做夢麼?

傷口的劇痛真實地襲來,他看見一柄鋼刀向自己兜頭斬下,連忙橫槍格擋。敵人的力氣很大,震得他兩臂酸痛。同時,背後一涼,跟著,身體好像被撕裂了似的,眼前天旋地轉。

「可惡!拿命來!」聽到一聲熟悉的厲喝,玄色的金獅旗幟飄到了跟前,黑袍銀甲的年輕武將長劍脫手擲出,將持刀的敵人生生釘死在地。接著,矯捷如閃電的身影躍到了自己的麵前。

「夢泉――」

他聽到這一聲呼喊,覺得舒坦至極:「玉將軍……」然後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玉旒雲托住摯友的身子:「夢泉!」旁邊有人揮刀向她襲來,她連看也不看一眼,從方才被自己釘死的敵人身上順手拔出長劍來,斜削過去,那人就身首異處。

她的兵隊從後潮水般地擁上來。

「把這些卑賤的楚人給我殺乾淨了!」她冷冷地命令,將石夢泉扶到自己的馬上,打馬朝戰團外沖去。那坐騎似乎也感染了她中的憤怒,撒蹄之時常常有意朝楚人身上踏去,而玉旒雲也不時揮劍。待她殺回自己的陣營時,來路上橫七倒八又多了十多條楚兵的屍體。

她自那日見了愉郡主之後,率領驍騎營直向回趕,到了飛龍峽上遊三十裡的瑞津港,便征調當地所有民船欲渡大青河。這工程浩大,顯然不是眨眼就能辦成的,饒是瑞津縣令跑斷了腿,也用了三天才完成――瑞津當地不僅是大青河的港口,也是從大青河支流瑞渠向北方運輸的起點。縣令看玉旒雲滿麵陰雲,仿佛隨時要取人性命的樣子,就把運河上運糧的大船也都征調了過來。這才見年輕的驚雷將軍眉頭稍稍舒展,說了句:「你辦得不錯。」

那天夜裡便要渡河,不意才走到港口,瑞津縣令又跌跌爬爬地跑來了:「將軍,您手下的步軍營來了。」

玉旒雲一驚:那些人,不是跟著健銳營的盧進在攻打石坪麼?傳令立刻上來見她。待到了跟前,發覺不僅是步軍營,連神弩營也來了,隻是不見盧進的健銳營外。她不禁皺眉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步軍營的督尉慕容齊上來道:「稟將軍,盧督尉接到探子來報,程亦風派司馬非率領五萬大軍進攻遠平城。將軍隻帶三千騎兵,恐非其敵手,盧督尉於是叫我等火速來援。」

原來是這樣。倘若遠平被五萬大軍攻擊,目下又沒有劉子飛和呂異的援助,那根本就不是交戰是問題,隻是如何全身而退。然而這些人已來了,總不能叫他們再回去。便問:「那麼石坪呢?」

慕容齊道:「將軍放心,其實程亦風得知將軍回援石坪,嚇得立刻叫他們的民兵撤退。所以根本就不用我們花力氣去打。行到半路的時候,盧督尉有信來,說是已經占領石坪了。」

「恩。」玉旒雲的麵色這才緩和了些,「程亦風又是怎麼知道我回援石坪的?」

「他好像是……截住了將軍寫給咱們那暗樁的信。」

「這樣?」那這暗樁子豈不是暴露了?她咬著嘴唇想了想:也罷,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已經奪回石坪,至少在此一戰中不算失利,假如讓司馬非拿回遠平城去,最多算是無功而已。她沒有必要和楚國五萬大軍在這種情況下交鋒。她需要尋找一個必勝的機會。目下最緊要的,是石夢泉不能出事!

慕容齊道:「將軍,我等隨您渡河吧!」

玉旒雲搖頭,吩咐那瑞津縣令道:「你立刻征調船夫和工匠來,給我把這些船隻用鐵鏈穿好固定,在大青河上架一座棧橋。「

「啊?」那縣令一怔。慕容齊等人也都吃了一驚:「將軍把船連在一起,萬一被敵軍發現,放火來燒,豈不壞了大事?古時便有教訓……」

「不。」玉旒雲擺手叫他們住口,繼續吩咐那縣令,「你不僅要把船給我連上,還要準備稻草在船上。」

縣令唯唯連聲,立刻去辦,到第二天夜裡,總算完工。玉旒雲就帶驍騎營三千人過河去。臨行,對神弩營督尉韓夜交代道:「帶你的人在附近埋伏上,倘我去時有楚軍來襲擊,你們就沖到棧橋上,向對岸放箭掩護。假如我回來時有楚軍追來,待我和石將軍的隊伍一登岸,你們就向棧橋發射火箭,將其燒毀。」

韓夜應了,又問:「將軍,萬一您一去一回中間有楚人來襲呢?」

玉旒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督尉們,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好歹也領兵這麼久了,總不至於讓我和石將軍就陷在對岸吧。」

韓夜才也覺得自己問的是句傻話,低頭不語。慕容齊道:「將軍放心,我等一定堅守在此,迎將軍回來。」

玉旒雲點了點頭,帶著驍騎營策馬從那棧橋上奔馳而去――那日正是清明,下著雨,水流激盪,棧橋搖晃,而驍騎營騎術精湛,如履平地,轉眼就到了南岸,在崎嶇的河灘上,他們也奔馳如飛,相比餘鵬的隊伍,速度快了一倍也不止,這才在黎明之時趕到了樾楚交戰的戰場。

三千人,在數目上並不占優勢,不過他們都還未在戰場上消耗過精力,驟然殺來,力量上可以以一敵二。一邊倒的局勢瞬間扭轉,膠著的沙場漸漸分散開來,驍騎營形成了一道銅牆鐵壁,將石夢泉的部下大部救護到了其後,殺紅了眼的楚軍被擋在東麵。

楚軍帶頭的那漢子氣喘如牛,橫著刀,死死瞪住樾軍:「大家不要慌!他們成不了氣候的,司馬將軍不是還派了人到更上遊的地方去嗎?咱們隻要撐住了,上遊的人一到,什麼驚雷大將軍,都叫她有來無回!」

楚軍受了這鼓舞,想起方才玉旒雲已經下了格殺令,自己若不拚命,就隻有被宰殺的份,一時,全軍又響起了野獸般的嚎叫。

隨玉旒雲而來的驍騎營督尉陳灝不無擔心地道:「將軍,倘這小子說的是真的,咱們就腹背受敵……」

玉旒雲恨恨地,本想說「腹背受敵也要先宰了這些楚人」,但馬上的石夢泉身子微微一動。她看到摯友青灰的麵龐,心裡一震:我如此趕來,就是為了救他,倘若真是遭遇楚國援軍,我倆死在這裡,那麼這一切豈不是都失去了意義?當下把牙一咬:「驍騎營掩護,撤退!」

這條退路也一點兒也不容易。楚軍在後窮追不舍,驍騎營不得不采取殲滅戰的方法,但有追上來的,見一個殺一個。但是由於前麵傷兵行動緩慢,驍騎營和楚軍交手的時間便較多,這樣一來,雖然楚人損傷慘重,樾軍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一直走出十裡地去,這才漸漸把楚軍甩掉了,可樾軍也有不少重傷的士兵死在路上。

玉旒雲發覺馬背顛簸,石夢泉的傷口稍一愈合,又即開裂,鮮血將馬鬃都粘成一綹一綹的。她暗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又不能停下休息……唉!因解了披風下來,將摯友緊緊包住,低聲道:「夢泉,你堅持住。再有十裡地,就過河了。」

如此又行了六、七裡,就快要到瑞津的棧橋邊邊了,前麵領隊的羅滿和趙酋忽然一驚:「不好,是楚軍!」眾人順他們所指看去,果然不假,鹿鳴山兩峰之間有狹長如走廊的一處關口,楚軍正從那裡走出來。

「驍騎營,抄上去將他們攔住!」玉旒雲喝道,「全軍繼續前進,全速前進!」

「是!」陳灝領命,號令部下直殺到山前。那關口狹窄,楚軍從中走出,並排隻得七八個人。驍騎營策馬在前一擋,鋼刀猛劈,長搶亂搠,立刻就形成了一夫當關之勢。楚軍將領不得已,下令暫時退回走廊之中。樾軍便乘此機會疾向西撤。

驍騎營大約抵擋了半個時辰,料想步兵也該撤到棧橋了,才丟下楚軍,馳馬追趕。楚軍狼狽不堪地從關口中出來,再放箭攻擊,卻已遲了。

然而陳灝的料想卻並不完全對。玉旒雲一行到了棧橋跟前,先讓傷兵撤退,可還未撤得一百號人,就看西麵烏雲翻卷似的來了一隊人馬,隊列整齊,士氣高昂,不知有幾萬之眾,當先飄揚的一麵大旗上麵是個鮮紅的「楚」字,後麵幾麵略小的旗幟就寫的「程」字,竟是程亦風的隊伍到了。

「他娘的!」羅滿罵道,「程亦風這小子果然陰險。玉將軍,您帶石將軍先過去,卑職跟程亦風拚了!」

「混帳!」玉旒雲罵道,「如今的情形,怎麼能跟他拚?隻能擋得一時是一時――傷兵繼續撤退!」

趙酋看到對岸神弩營的人在河灘上向楚軍放箭,可大青河此處河麵甚寬,箭矢即便能飛過河去,也都是強弩之末,碰到人身上,比蚊子叮一口還不如。楚軍的行進半分也不受影響。

「玉將軍,不如叫對岸的人過來支援,也許跟程亦風還有得一拚。」

「愚蠢!」玉旒雲厲聲道――對岸的人哪有那麼快就過來?即使過來了,且不論勝敗,將來總要多撤退一批,也就是多一批可能陷在楚國。

這些話,不必解釋給他們聽。他們是部下,隻要服從就行了。想著,玉旒雲拔出劍來一指:「還不快集合所有能戰鬥的士兵,排成楔形陣,跟我去沖散楚軍的隊伍,務必擋住程亦風的人,堅持到驍騎營來增援為止――其他人繼續撤退。」

玉旒雲與石夢泉不同,她一入軍隊就是將校――樾國的皇親貴胄子弟大多如此,留在京中的,多掛上個「侍衛」「禁軍」的閒職,要出來歷練的,就封個將軍的虛銜,實際,有的人跟著軍隊隻當遊山玩水,真正有心的人也都是做幕僚,絕少有親身指揮的,身先士卒的幾乎沒有。真正一直跟著玉樵頻氖勘聳竊諑溲愎燃兜秸饢還笞褰笄暗撓旅停罄綽叫氈嗟娜恕約搬逗筒肯旅牽蚴塹諞淮渭剿庋廖薰思傻卦韭遝逑虻腥恕j勘怯械囊匯叮15淘諦鬧猩鵒擻虢巴罟菜饋鋇暮狼椋不褂辛ζ蕉返模妓喚凶鷗鬆先ィ謖磺乓暈餮杆俚亟岢尚ㄐ握罅小b蘼蟯罰背迦ァ

楚軍的隊伍當然是程亦風的人,不過卻是公孫天成派來的。

司馬非早有鴿子傳信回平崖,說遠平已下,樾軍潰逃,已安排人中途截擊,等等。程亦風看到這信時,隻想:那麼說,大青河之戰終於結束了?仔細瞧了瞧報上來的傷亡,千多人,雖然比過往的戰役少許多,但還是不得不為這些喪命的年輕人扼腕嘆息。

不過終於可以舒口氣:「窮寇莫追,別把人家趕盡殺絕了。」

小莫――帶了崔抱月等人平安歸來,公孫天成也就不好堅持說他是奸細――從旁附和道:「可不是,都說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要非和樾國的敗軍打起來,咱們說不準會死傷不少兵士。」

「大人,老朽並不這麼認為。」公孫天成沉著臉,「從遠平潰逃出來的有玉旒雲的心腹石夢泉,假如能將此人除掉,玉旒雲就會失去手臂,有很長一段時間要一蹶不振。況且,玉旒雲不是打算去接應他麼?倘能將玉旒雲也一並除掉,則楚國就可安穩不少日子了。」

程亦風皺著眉頭,計算代價:玉旒雲想從遠平打開通往楚國南方的大門,這個如意算盤已經徹底被砸碎了。司馬非駐紮遠平,她就絕無可能再從北麵攻進去。若再向下遊,勢必將戰線拉得過長――玉旒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如果回過來攻打平崖,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此等雄關,除非守將是沒腦子的蠢材,否則以十倍的兵力,大概可以一試。其他上遊的城關也不可能成為玉旒雲的目標。如果玉旒雲真是那麼了不起的一個少年奇才,此刻應該全力以赴隻做一件事――將損失降到最低,把楚國境內的部下和心腹摯友營救出去。

如果是這樣……他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那麼玉旒雲應該沒有帶多少人,石夢泉又隻剩殘兵敗將,假如派出大軍去襲擊他們,應該可以將他們擊破……可萬一失手呢?不如賣個人情給玉旒雲,放她歸去,並以此為契機締結盟約?但玉旒雲會不會領這個情呢?

想來想去,沒一個結論。

「大人!」公孫天成麵色凝肅,「戰場上每一剎那生死都會變換好幾回,實在不能遲疑!」

程亦風怔怔地看著他。

公孫天成湊近了些,但恭順地俯身行禮道:「程大人應該還沒有忘記當初承諾老朽的事吧?」

這次出兵完全聽從他的計劃?程亦風沒有忘記。

「大此時此刻為止,老朽的計劃也還沒有令大人失望吧?」公孫天成又道。

不錯,雖然是叫人擔憂了許久,可遠平拿回來了,崔抱月的民兵也安全地撤回來了――還得了「主動撤退」,而非「被樾軍擊退」的好名聲,並且,傷亡一千多,還不到當初公孫天成「軍令狀」裡的兩千人。老先生的安排可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隻不過,為什麼對此人的感覺和在鹿鳴山時完全不同呢?會覺得他有些……陰險?程亦風甩去這個想法:如果公孫天成有一絲為自己爭功名的想法,就不會一切都以程亦風的名義來辦了。也許當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吧?我程亦風畢竟不是成大事的人哪,否則,俗語為何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

他就不再爭辯,算是默許了。

公孫天成因派出兩萬騎兵,星夜由遠平取道向東,在山穀中一路疾奔,之後從山坳捷徑插到了河灘上。其時,揚長避短,放棄馬匹改為徒步行軍,仍然不早不晚,正好趕上同玉旒雲遭遇。領軍的幾名將領還以為這是程亦風的「神機妙算」,都打心底裡嘆道:這個程大人,簡直了不得!

不過他們在看到玉旒雲指揮著人馬排成匕首般的隊型,直朝己方插來時,心中更是震驚:他們難道不怕死麼?這實在有些棘手。望見馬上擎著長劍的年輕將軍,整個人就像用千年不化的堅冰雕刻而成,美則美矣,但叫人望而生畏――他們都還是第一次見到玉旒雲,雖然曉得她是個女子,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近乎「凜冽」的模樣。

思念間,樾軍的隊伍已經殺到跟前。玉旒雲一馬當先,揮劍將一個楚兵砍成兩半,她左右是羅滿和趙酋,一個勇猛,一個犀利,後麵樾軍將士也個個奮不顧身,楚軍竟仿佛全然招架不住似的,剎那就被殺出一個缺口來。

將領們怎看得過去,高聲呼喝手下攔截敵人。但楚兵似乎完全被樾人這種玩命的打法震懾住了,不往前進,反向後退。缺口越變越大,沒一刻工夫,樾軍從楚軍陣中斜插了出去――那方陣看來就像是被人砍下了一個角似的。

玉旒雲回頭望望,見傷兵約有半數已過了河去,即令眾人再次沖回楚軍陣中。如此往來了兩三回,傷兵終於全都安然過了河去,她才下令:「撤退!」那當兒,驍騎營也追趕上來了。

楚軍見對方來了援軍,更是膽怯。幾名將領氣得大罵:「咱們這麼多人,一人吐口吐沫也淹死他們。怕什麼,別讓玉旒雲跑了!」

楚軍士兵心中一盤算:可不是麼?殺掉玉旒雲,就是大功一件,而現在正是大好時機!

於是,看到雙方距離稍一拉開,楚兵立刻弓箭伺候。玉旒雲聽得「嗖嗖」之聲擦著自己的耳邊而過,輕斥了聲「可惡」,但知道即使再殺回去,也隻能擋一時,不能成大事,始終要陷入這種境地之中,唯有迅速撤退,引火燒死追兵才能將麻煩徹底解決。她因而高聲令道:「步兵繼續撤退,不要回頭,全速撤退。」同時叫驍騎營:「弓箭還擊!掩護!」

驍騎營馳到跟前,也如開始在鷹眼崖時一樣,組成了一道牆壁,將步兵擋在後麵。然而這次卻占不得絲毫便宜:楚軍人數有壓倒優勢,箭矢如蝗又使驍騎營不能近身,發揮不了其凶猛的特性,隻是慘烈地,將前排的馬匹作為肉盾而已。

才隻一柱香的工夫,馬匹倒斃了數百頭,屍體堆積如小山一樣,正好做了樾軍弓箭還擊的壁壘。楚軍有片刻工夫寸步難前。

玉旒雲看羅滿和趙酋已將剩下的步兵全數帶過河去了,於是下令驍騎營也撤退。失去馬匹的先走,其餘的跟在後麵,利用河灘上那馬屍做障礙,暫時攔住楚軍。

不過,這緩兵之計也長久不得,驍騎營的騎兵們才剛剛踏上棧橋之時,楚兵就已經越過障礙殺到他們背後了。

玉旒雲隻是大聲號令:「不要停!不要管後麵,沖過去!」

驍騎營的人此時當然也管不了背後,快馬加鞭直奔北岸。玉旒雲混在隊伍中間,回頭望望,不知楚軍會不會追上棧橋來。

楚人果然有些猶豫:對麵就是樾國了,此次石夢泉之敗就敗在孤軍深入,他們要重蹈覆轍嗎?不過,看對麵敵方的神弩營也沒有多少人,楚軍依然占有兵力優勢;而且,現在追上去,跟玉旒雲的隊伍混在一處,神弩營應該有所忌諱,不敢輕易放箭吧?

誅殺敵人的主帥。這項功勞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楚方將領當即命令:「追上去,活捉玉旒雲!」

玉旒雲見到,嘴角掛上一絲冷笑:領兵在外就得懂得審時度勢,懂得取舍,這群蠢材,若他們搶先放火燒橋,我哪裡還有命在?是不是,夢泉?

石夢泉被綁在她的背上,頭歇在她的肩膀,昏迷不醒,自然不能應她的話。不過,她想她知道摯友會如何回答:「是,哪裡人人都像玉將軍,敢取敢放?」而她就會一拳捶過去:「你少學人家拍馬屁,換作是你,還不是一樣?世上隻有我們兩個……我們兩個……」

思緒被打斷了,楚人已漸漸追了上來。還有一些竟仗著南民水性好,從大青河裡扶著鐵索泅遊了過來,速度比在棧橋上行走快了許多。其中一些竟攔到了玉旒雲的前麵。

混蛋!玉旒雲暗罵,揮劍劈死一個敵人,但第二個、第三個又冒了出來,轉瞬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看看驍騎營大部已去得遠了,隻有少數人跟自己困在此地,又瞥了一眼腳下濁黃的大青河水,把心一橫,舉起劍來:「神弩營,你們還等什麼?」

那邊韓夜正心焦,看到將軍給出這個信號不禁一愣:這是叫他現在就放火箭?那豈不是要把玉旒雲和石夢泉都燒死了?這怎麼行!他搖了搖頭,沒有立即執行命令。步軍營的人早由慕容齊帶了混在神弩營後侯命,見此情形,道:「驍騎營大部都過河來了,還是咱們去接應玉將軍吧?」

韓夜想:倒也隻有如此。因點了點頭。神弩營讓開道路,全副武裝的步軍營迅速地沖到了河邊。

南岸的楚軍將領一看:這還了得?我們這樣拉長了隊伍沖過去,正好撞在人家的劍上而已。即下令:「砍斷鐵索!孤立玉旒雲!其他人撤退!」

玉旒雲見狀,真是惱怒萬分――楚軍見火起,必然大亂,而自己離岸隻有幾丈之遙,不見得沖不過那火海去!但卻有沒有法子,隻在心裡狠狠咒罵韓夜和慕容齊。無論如何,她都不要落在楚人的手中,她不要回到涼城,不要去到皇宮……與其那樣,還不如賭命,死就死了!

伸手解開身上的甲胄,在懷裡扌莫到了一個火折子。心下不由一陣狂喜:好,倘我玉旒雲今日命絕於此,至少可拉上幾個陪葬的!

「驍騎營!」她最後一次向與自己同生共死的隊伍發出命令,「想回北方去的,就跟著我!」說時,打起了火折子,將甲胄和那團火焰一起,拋在了裝滿稻草的船上。同時,連人帶馬,躍入了大青河的波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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