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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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雲道:「還沒說那兩人交手的結果呢?是不是打了三百回合?」

老人見她「小人得誌」,處處揪著「三百回合」不放,冷笑道:「高手過招,你道是流氓鬥毆麼?根本不需要三百回合。三個回合就知道能不能取勝了。那打到三百回合的,即使勝個一招半式也是湊巧,不是本事。」

玉旒雲咬了咬嘴唇,專心下棋。

老人道:「這兩人交了手,知道都不可能勝過對方,正僵持時,姑娘出現了,這才住手。解釋了方知,這劫法場的人是姑娘萍水相逢的一位俠客,最看不慣為了爭權奪利而顛倒黑白,於是仗義相助……至於以後嘛……」

「邪道人士終於找著姑娘下棋了?」玉旒雲問。

「呔!」老人作勢要拿棋去丟玉旒雲,「你這死丫頭腦袋都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後來,當然是跟所有戲裡唱的一樣,這姑娘感激俠客的恩情,就以身相許,做了人家的老婆。邪道人士雖然行事古怪,但也還沒到不識趣的地步,當然是不去打攪他們啦!」

中腹的戰鬥已經白熱化,玉旒雲憑借老人那一著的失誤頻頻進攻,吃住了老人三子「棋筋」,後麵一邊落子加強自己的實力,一邊給對手製造麻煩。在這樣的形勢下,老人住口不再講故事,凝神應付。過一百手後,上、入二隅已經基本被填滿,平位也有零散的戰鬥,隻剩去位棋子不多。老人見中腹黑棋被斷,就轉戰去位,以求挽回。

但玉旒雲深深吸取了前些盤的教訓,再也不讓老人左右自己,憑借棋麵上的優勢,專揀黑子薄弱處發動進攻。有時自己的一兩個子被老人吃掉,她也陣腳不亂,堅持自己的戰術。石夢泉看著棋盤漸漸就要被填滿了,開始默默計算雙方的目數,還未算清呢,隻聽老人一聲長嘆:「唉,我輸了。」

「哎?」玉旒雲是打算鬥到最後的,驚道,「你輸了?」便也要數子。

老人道:「不必了。一百二十二手就是我的敗手。」他指了指「去二六」的黑子:「要是落在『入二九』恐怕還有希望。唉,……」

玉旒雲從下午奮戰到如今就是為了這一次勝利,不過,到手之後,竟開心不起來:兩人終局共是二百六十五手,老人把這許多的局勢變化都記得如此清楚,他的棋力和自己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是輸在失誤!就像方才說的,交手的招數多了,縱有微弱的勝負也都是湊巧。

「你是因為講故事分神。」玉旒雲道,「這盤不算,我們重新來過。」說時,自己動手收棋子。

「不用了。」老人袖子輕輕一揮,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將玉旒雲阻擋,「故事是我想講的,又不是你引我講故意要我分神,贏就贏,輸就輸,諸多借口有什麼用?還是教訓有用。教訓……人要懂得吸取教訓啊!嘿嘿,你這死丫頭,倒是學得快,下手也夠狠的。」

這話連罵帶誇,但底下的意思都是稱贊。玉旒雲才終於笑了笑。

但老人又接著道:「話說回來,你小小年紀的一個姑娘,怎麼一身的殺氣?這樣爭強好勝咄咄逼人,對下棋沒有好處,對其他事也沒有益處。」

玉旒雲聽他又教訓自己,打斷道:「怎麼沒有好處呢?你不是說隻要三百盤中我贏一盤,你就要替我做一件事嗎?難道你想像你故事裡的那個邪道中人一般,反口食言不成?」

「去!」老人斥道,「死丫頭,不僅心狠,還小雞肚腸。我一把年紀,還能欺負你個小孩子不成?你要老頭子我做什麼?快說!」

玉旒雲想讓這老人做的事何止一件呢?想要他將自己和石夢泉安全送到西瑤,想要他幫忙把楚國武林攪個不得安寧,想要他到樾國幫著對付趙王父子……隻是,她揣摩老人的脾氣,現在提出這些中的任何一樣,都是肯定沒門兒的――至少,也會使大家的交情從此斷絕,再不能提出新的要求。

需要放長線,釣大魚,她想。

老人講的這個故事一定和他的身世經歷有莫大的關聯。既然願意說個開頭,應該也就想要人知道結尾――他隱居在此多年,也許正想找人談談心吧?何不從此入手?當下道:「一時也想不出有什麼非得請你做的。剛才那故事沒講完呢,我們都不知道江湖舊事,不如給我們講講吧?」

老人愣了愣,這個要求出乎他的意料。

玉旒雲就笑道:「怎麼?講故事不算是要求麼?難道非得搶劫金庫,刺殺皇帝才算是要求?」

老人哈哈大笑:「你這丫頭――你這丫頭――」片刻,突然又轉為了冷笑:「江湖,舊事和新事差不了多少。今人無非是不斷重復古人做過的事罷了。你們聽我羅嗦,不嫌煩麼?」

玉旒雲道:「下棋費了那麼多腦筋,聽故事不需要動腦子,聽來休息休息也好啊。」

「休息?」老人搖搖頭,「人常說,要從自己的過錯中學習,其實我看從別人的過錯中學習更合算一些。隻是,少有人這麼做罷了。」

玉旒雲道:「前輩你剛才已經把我教訓了個狗血淋頭,也不差再多教訓幾句。你就說吧!」

「死丫頭!」老人又一枚棋子丟了過去。這次玉旒雲可有準備了,伸手接住,恭恭敬敬地放回瓷缽中:「前輩請講。晚輩們洗耳恭聽。」

老人聽她的語氣就猜出她的表情,覺得這孩子真是既討喜又可惡,拈了拈胡須,終於說道:「你們看到外麵的墓碑了麼?」

「看到。」玉旒雲道。

「知道是誰麼?」老人問。

「刻的是華重翦,」玉旒雲道,「莫非是翦重華?」

老人不可捉扌莫地一笑:「哦?江湖上果然還有人知道翦重華的!看來那場風波沒這麼容易被人忘記啊。」

風波?玉、石二人俱想:就是北義師姓嶽那個說的變亂麼?

老人道:「不瞞你們。老頭子我就是那個邪道中人,翦重華就是那個劫法場的俠客。那一年我倆都隻有二十歲。本來大家不打不成交,相談甚歡,誰知他和那個官家小姐聞鶯約定了終身,就去同他師父翠湖神劍會合,之後要去參加選舉盟主的武林大會。我看他竟然和那些正道的偽君子沒什麼區別,就十分鄙夷。按照我的原計劃,我也到了武林大會的現場來攪局。」

「我到了武林大會上,怎樣把那些沒用的家夥打個七零八落滿地找牙就不說了。隻是我那時年紀輕,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林正道雖然草包多,但高手其實也不少。遇到些著實厲害的家夥,我自然就敗下陣來。有些正大門派的老家夥素恨我師父,就想將我殺了,斬草除根,以免後患。」老人說著,起身離開棋桌,走出屋簷外,山裡的星星特別亮,清輝遍地。玉旒雲和石夢泉也就跟了出來。老人隻揮揮手:「渴死了!丫頭,倒點水來喝。」

這次玉旒雲沒有抱怨,立刻就辦到。老人喝了水,接著道:「當然我是沒死,要不然也就不會在這兒跟你們說話了。悄悄把我放走的人是聞鶯和翦重華。我謝了他們,決定閉關修練,過十年再來一決高下。而翦重華這家夥,好像自己什麼都懂似的,竟然教訓我,要我不要再管上一輩的恩怨,也不要爭無謂的名頭,好好重新做人。」

「哦――」玉旒雲插嘴,「原來你也是要爭第一去的,還取笑人家正道人士。難道第一就許你們邪道人士爭,正道人士就不行麼?」

老人道:「小丫頭懂得什麼?這樁恩怨結下的時候,連你爺爺都沒出世呢!那些狗屁不通的所謂正道,假裝和我們神鷲門交好,說什麼從此武林正邪不再爭鬥,化乾戈為玉帛,雲雲,結果調過頭來就將我們殺了個乾淨。全門上下一百多人,就隻有我師父逃出升天,如此血海深仇,豈能不報?」

「原來是這樣!」玉旒雲道,「那正該殺盡這些偽君子了。」她邊說,心裡邊想:還有這恩怨,將來正好利用這一點,讓他助我剪除這夥武林匹夫。

石夢泉道:「那前輩當真回去閉關十年麼?」

老人點了點頭:「十年裡我潛心修煉,武功大有長進。算算又該是武林大會的會期了,我便下山去找他們的晦氣。沒想到十年的時間,什麼事情也能發生――這時,翦重華這家夥已經當上武林盟主了。」

「三十歲的年紀當上武林盟主,也真是厲害。」玉旒雲想起神農山莊裡那一群,多是半截入土的老家夥。

「我和翦重華打了一場。」老人道,「嘿嘿,十年來我進步,他也進步,居然還是平手而已。不過,既然能和武林盟主打平手,那其他人我就根本不用放在眼裡了。我就按著師父生前所交代的,一個門派一個門派去找他們算帳。八大門派的掌門就被我殺了六個,哈哈!」

果然是一場腥風血雨!石夢泉雖然在戰場上見多了血流成河,但是聽到這裡還是不由暗暗心驚。隻是,這場風波分明是這神鷲門的老人造成的,怎麼會怪到翦重華的頭上?

老人接著說下去:「我在武林中簡直就是所向披靡,隻要再殺兩大掌門,加上丐幫和漕幫的幫主,此外還有些不入流的人物,不用我去殺,早下破了膽――隻要到那時,我神鷲門的大仇就報了。偏偏……」

「偏偏翦重華來阻止你了,是不是?」玉旒雲插話。

「死丫頭!」老人斥道,「有那麼點兒小聰明,是你說還是我說?」

玉旒道:「這也算小聰明?翦重華是正道武林的盟主,你連殺了六大門派的掌門,就算他不想管,人家也會找他的吧?還說不跟小孩子計較呢,人家不過插一次嘴,你就發火了。」

「我又不是你家講故事的奶娘!」老人「哼」了一句,「算了,誰叫我輸棋給你,我接著說――翦重華在琅山腳下攔住了我,要跟我一決勝負。不過我們連打了好幾場,都沒有結果。反而兩人都真力消耗過度,無法再戰。這時,聞鶯來了,說道,不如由她來替她丈夫一決高下。我哈哈大笑,道:『又是要和我比下棋麼?正好,我十年來除了練武,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解悶,你道我還是當初的水平麼?』聞鶯道:『我不知道你進益了,那可喜可賀。隻是我除了下棋之外,沒有別的所長,隻好跟你比下棋了。』我道:『好,要是我贏了,當如何?』聞鶯道:『隨你如何,但是如果你輸了,就不可再向武林正道尋仇。』我道:『好,若我輸了,我三十年不再踏足江湖。』聞鶯擺下棋盤和棋子,又道:『你說話可要算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便反悔。』真沒想到,過了十年,她竟還記得當初之事啊。」

「然後你又輸了?」玉旒雲還是忍不住插話。

「是。」老人道,「雖然隻輸三目而已,但還是輸了。本來贏麵很大,不知怎麼到最後就輸了。我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聞鶯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的棋殺氣太重,難贏,贏了也傷自己。』」話至此,老人沉默了。

殺氣。玉旒雲想,這不就是他方才對自己的評價麼?難道當真是拐彎抹角來教訓自己?笑話,隻要贏了,哪怕自己受點小傷也值得。隻輸了、死了的人,才永遠沒有機會。

「前輩,」石夢泉道,「您隻答應三十年不踏足江湖,但是您早先說已經在此隱居了六十年,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人笑了笑,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是。我答應三十年不涉足江湖,若有違背,這個年數就要翻倍。就在我剛剛開始回到神鷲門隱居的時候,中原地方遭到了栗佤族人的襲擊。這些人渡天江而來,凶殘狠毒,最喜歡使用蛇蟲鼠蟻,攪得南民苦不堪言。朝廷派兵前去,但一深入瘴毒之地,就全部病倒,交戰之下,自然一敗塗地。」

栗佤族,玉旒雲在關於西瑤的書裡讀過,這是一支野蠻無比的民族,抓了俘虜就要挖眼剝皮。後來終於被莽族所征服。而莽族人也正是因為替楚人解決了這個大麻煩而獲得了皇帝的承認,得以建立西瑤政權。

「武林正道的那些人最喜歡搞些『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道兒。」老人道,「大半時間是沽名釣譽而已,但有時也是真的。這次是翦重華登高一呼,號召大家抵抗栗佤族的侵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太清楚,不過後來傳出了翦重華在兩軍陣前救下栗佤族大王的消息。說兩人把酒言歡,稱兄道弟,栗佤族大王許諾翦重華當他的大祭司。翦重華則下令�

�林義師不得再殺栗佤族人。」

「這麼說雙方是議和了?」玉旒雲問。

「誰知道?」老人輕嗤了一聲,「很多事情還不是隨便人說的?義師的說法是,栗佤族人一壁議和,一壁就使陰毒手段暗殺武林人士。有不少人都慘遭毒手。大家和翦重華說,栗佤族大王不能輕信。但栗佤族大王發誓這事決不是他做的。又經過了一番曲折,義師決定退回中原,翦重華自然也和他們一道。未想,到了天江邊時,栗佤族大王竟然率兵追來,要求義師中殺死他愛子之人出來抵命。」

「他兒子被人殺了?」石夢泉驚訝。

「殺他兒子的就是鐵劍門的人吧。」老人道,「後來為了這事,鐵劍門十分自豪,還想當下一任武林盟主呢。不過,自翦重華之後,中原武林就不再隻選一位盟主了。」

這就是所謂的避免一人獨大?翦重華到底給大家帶來了什麼災難,可看不出來呀?玉、石二人都好生不解。

老人道:「在天江邊,武林義師和栗佤族人終於交戰起來。栗佤族人雖然武功低微,但是擅使□□,義師頗有損傷――尤其,八大門派有六個沒有掌門,徒子徒孫嗚呼哀哉。這筆帳,大家如何不算到翦重華的身上?」

「算到他身上?」玉旒雲道,「六大掌門可都是死在你手裡呀!」

「不錯。」老人道,「按常理,的確應該是恨栗佤族大王、恨我,但是那些匹夫們別的本事沒有,窩裡反的本領比誰都強。翦重華當時願意自廢武功自殘肢體來向雙方謝罪,終於逼栗佤族大王許下諾言,在他有生之年不再渡過天江來,這才使得武林義師大部可以全身返回中原。可是,才回中原沒多久,大家就齊齊指責他輕信栗佤族大王,害死諸多同道。後來又有人指責他縱容邪魔外道――也就是我――殘害各大掌門。最後,竟變成了說他貪圖一人之富貴,勾結栗佤族大王,出賣國家。他成了武林的千夫所指。」

「哪能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玉旒雲不平道,「這分明是冤枉人!他們大概就是想把翦重華轟下台了,自己好當盟主吧?」

老人道:「這還用說麼?我雖然在山中,但也聽說了消息,知道這群人都是卑鄙小人。翦重華已經自廢了武功,又辭去了盟主之職,可是那些人還是不肯輕易饒過他,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們就是想把他逼死。」

這未免也太過分了!石夢泉雖已見識了楚國所謂武林正道的卑鄙,但沒想到竟無恥到這種地步。「既然已經連盟主的位子都讓出來了,為什麼要逼死他?」

「他能當上武林盟主,除了武功高強之外,想必也頗有人擁護吧?」玉旒雲突然變得冷冷的,「盟主本來就是以德服人,即使失去了武功,若還有人擁護,就是對新盟主的威脅。而且,反對新盟主的人一定會找出翦重華被冤枉的事實,到時候,翦重華隻要還活著,就有人可以打著他的旗號來反對新盟主。所以,他一定要死。」

老人無光的眼睛轉了過來,似乎要盯著玉旒雲,看看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為什麼把這醜陋的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徹。

玉旒雲隻是惡毒地一笑:「怎麼?楚國人向來就是如此,我說錯了嗎?」

老人道:「你沒有說錯。我也是看透了他們,所以就不顧那『三十年不踏足江湖』的約定,趕去翠湖神劍山莊要助他一臂之力。」他頓了一頓,神情顯得無限哀傷:「我到了那裡見到八大門派、丐幫、漕幫的人都到齊了,正假惺惺要翦重華提名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人選,大家相互攻擊,屋子裡比有五百個潑婦還吵鬧。後來就有人說,這次大家損傷慘重的根本是因為六大掌門慘死,所以罪魁禍首就是我,如果誰能取了我的性命,誰就可以做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我聽了這話,就大吼一聲:『老子在此,有種就來殺我!』那些人都沒有料到我會出現,愣了一會兒,才有人撲了上來。這種小角色,我如何放在眼中?一掌一個就解決了。」老人兩手背在身手,相互輕輕地搓著,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當然手染鮮血的模樣。「我就這樣殺了一陣,沖到了翦重華的跟前,拉了他道:『走,不和這些混帳呆在一處。』他開始不肯,我就發怒道:『你怎麼這樣婆媽?不為你自己想,也為你老婆孩子想想?』不容他反對,我殺開一條血路,帶著他、聞鶯,還有他們九歲大的女兒一起逃出了翠湖。」

「你殺了各門派那麼多人,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吧?」石夢泉道,「你們能逃到哪裡去呢?」

「我當然是先帶他們回神鷲山了。」老人道,「不過,那些喪心病狂的匹夫們不死心,三天兩頭就來搗亂。雖然殺他們易如反掌,但是他們人多,可謂前仆後繼,我既要對付他們又要保護翦重華一家,實在是不勝其煩。後來我想到,既然栗佤族大王和翦重華頗有交情,乾脆叫他發兵過來把這些匹夫殺個乾淨,事情就可徹底解決。於是,當我得知栗佤族人就駐紮在天江南岸時,我就過江去找他們大王。大王果然答應了,立刻帶兵過江來。正遇上那群匹夫糾集了一隊人馬要上神鷲山討伐我呢。」

這可就是大錯了,石夢泉想,為了個人的恩怨竟把敵人引進自己家裡,豈不禍國殃民?但心中突然又仿佛被捶了一拳:在芙蓉廟時,玉旒雲說過那於家莊就是她的家,那麼玉旒雲就是楚人,她這樣要毀滅楚國,豈不是……她怎麼會是楚人呢?

老人接著說道:「兩邊在神鷲山下遭遇了,匹夫們如何是我們的敵手?就在栗佤族大王下令要將他們全數剿滅時,翦重華也出現了。他責怪大王違背誓言又過天江來,又殺戮中原武林同道。大王自然說,自己是為了替他出氣而來,仍舊盛邀他去做大祭司。但是翦重華說:『南國的確是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也許拙荊和小女會喜歡,卻不適合翦某。』大家都覺得他這話很是奇怪,卻哪裡知道已經含了托孤之意?他指著我對那些正道人士道:『怨怨相報何時了?他的本事你們也看到,非要找他尋仇,隻就送死的份兒。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再和他為敵了吧。』眾人道:『我們不殺他,他要來殺我們呢?』翦重華道:『他違背了當初的誓言,所以現在必須有六十年不踏足江湖。隻要你們不去找他,他怎麼能殺得了你們?』眾人道:『你也會說他違背了諾言呢!』我聽了這話,怒道:『若不是你們卑鄙,逼得翦家人無路可走,我會下山來麼?』翦重華止住了我們雙方的爭吵,道:『總之,你們答應我不去找他,我也讓他答應我,不違背誓言,如何?』說著,就來看了看我。我道:『你的麵子我一定要給。我才懶得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其實該殺的也殺得差不多了。翦重華道:『那好。過往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今日的誓言,希望每一個人都記得。』我聽到有人小聲咕噥:『你說得倒輕巧,多少條人命,就勾銷了?』翦重華當然也聽到了,一笑,道:『若非要流血死人才能化解恩怨,就用翦某的血吧。』我一聽,知道他是要自盡,立刻撲上去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用一支栗佤族的毒箭刺穿了自己的月匈膛。」

「啊――」石夢泉不禁驚呼出聲。旁邊玉旒雲卻好像神遊在外,不知想些什麼。

「那他的妻女呢?」石夢泉問,「果然是跟著栗佤族大王過天江去了麼?」

「女兒是去了。」老人道,「不過聞鶯她……自刎殉夫了。」這一句,說得極為沉痛。

大家都有片刻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老人才又說道:「我這六十年嚴守諾言,不曾踏足江湖半步。今天正是六十年期滿之日,不想就遇到你們兩個被漕幫的人追殺。哼,過了這麼多年,他們還是死性不改。」

漕幫的人追殺他們倒和爭奪武林盟主沒有關係啊,石夢泉想,看來這老人雖然隱居多年,但對於楚國武林正道還有不少偏見――當然,他的偏見也不是全無道理。恰恰是大部分都符合道理。

「六十年期滿,前輩有什麼打算呢?」石夢泉問。

「打算?」老人淒然一笑,「我已經是九十歲的人。你以為我想再去尋仇麼?六十年來,我時常想起翦重華最後的話,又想起聞鶯評價我的棋:殺氣太重。開始總也想不通,到了我眼睛瞎了之後,世界的紛擾再也看不見,突然就明白了過來――殺來殺去對誰也沒有好處啊。」

果然如此,石夢泉想,那麼行軍打仗又是為了什麼呢?看到戰友死去,看到敵人死去……他竟迷茫了起來:此行的目的,不就是聯合西瑤一起攻打楚國麼?

「既然翦重華是你是朋友,」玉旒雲突然道,「你為什麼給他立個墓碑卻把名字倒過來寫?」

「那個……」老人嗬嗬笑了起來,「因為他當初答應過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聞鶯。我跟他說過,假如他說的話做不到,他從此就不叫翦重華,而要叫華重翦。他累得聞鶯陪他一起死。所以墓碑上當然就是華重翦了。」

原來是這樣!玉、石二人恍然大悟。

老人道:「夜太深啦,去休息吧。你們不是要去西瑤麼?明天我送你們過江去。」

「果真?」玉旒雲欣喜:一番功夫總算沒有白費,和老人的交情這算是建立起來了吧?

「死丫頭!」老人又叱,「我不知道你們去西瑤是要乾什麼,也不知道你們跟漕幫的人究竟結了什麼怨,你剛才不也說了要聽我教訓嗎?記住,從別人的過錯中學習,可比從自己的過錯中學習要合算多了!」

玉旒雲不響。

老人又加上一句:「你要是繼續下棋殺氣這麼重,不管你技術怎麼進步,遇到了高手還是會一敗塗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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