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 1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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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這老小子究竟想怎麼樣?」司馬非大刀朝地上一杵,青磚碎屑四濺。

平崖城的定邊大元帥府裡一片狼藉:一張茶幾已經掀翻, 兩把太師椅都缺扶手斷腿, 花瓶盆景打碎無數, 幾個親兵在一邊噤若寒蟬, 不知什麼時候元帥才能發完脾氣。

隱約聽到外麵一陣腳步聲。一個士兵探頭看了眼,見是司馬非的親信謀士王譚,正抄著手順小徑踱來, 趕緊溜出門去:「王先生,王先生, 大事不好。元帥恐怕要打到攬江城去!」

王譚正享受著大青河冬末春初難見的晴天, 在懶洋洋的日光下眯縫著眼睛:「元帥罵攬江城的人,那是大罵三六九,小罵天天有。怎見得就要打到攬江城去?你們且一邊曬曬太陽去, 等他消氣了再來伺候。」

「王先生有所不知,」士兵道, 「今天接了一封從涼城來的信, 上麵好像是說冷將軍找人在京城使壞,誣陷司馬參將殺人, 又說元帥和程大人結黨營私。總之元帥看了,氣得不得了。差點兒整個元帥府也叫他拆了呢!」

「有這種事?」王譚皺了皺眉頭, 側耳細聽, 果然聽見司馬非在裡麵痛罵冷千山的祖宗十八代,大刀喀嚓喀嚓又砍斷了桌子腿兒,文房四寶稀裡嘩啦地掉了下來。士兵抱著腦袋:「王先生你聽——你聽——這可不是快把屋頂都掀了麼?」

「別亂嚷嚷!」王譚道, 「你先退下,不許聲張。我去勸勸元帥。」

士兵求之不得,趕忙招呼同伴逃離是非之地。而王譚就繼續抄著兩手,仿佛散步似的,進了司馬非的書房。才過門檻兒,迎麵便飛來一隻青瓷筆筒,差點兒就打中他的額頭。他有驚無險地閃開了,麵上有帶著誇張的訝異表情:「元帥,這是怎麼了?」

「你來得正好!」司馬非將大刀一擲,釘入書架,滿架的書也嘩啦啦傾倒下來。他全然不在乎,自從倒塌的桌子上拿起一封信,交到王譚的手中,道:「你且看看。冷千山這老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王譚展信看,見上麵果然如方才的士兵所說,匯報了京城的變故——有一劉姓農夫在家鄉因田地紛爭而被打死,他父母和妻子上京告狀,指凶手為司馬勤,但案子還未開審,妻子也死於非命。劉家老夫妻一口咬定是司馬勤托人殺人滅口。然而據京師疾風堂的調查,真凶實乃當地一個叫做馬芹的惡霸。隻是刑部發文去拿人時,發現馬家已經人去樓空——雖然不能證明什麼,但也可以看成馬芹做賊心虛的一個表現。正當案情錯綜復雜之時,冷千山上疏朝廷,提供了大量司馬勤殺人的證據。與此同時,京城出現流言,稱,司馬勤一定就是凶手,程亦風和司馬非是同黨,為了包庇司馬勤,指使疾風堂捏造證據抓馬芹抵罪。雖然竣熙十分信任程亦風,也覺得司馬勤是個人才,但也已經被這事攪得不耐煩了。因此吏部已定要將司馬勤暫時停職,招回京接受調查。

王譚一邊看著,司馬非的怒罵也一邊傳進他的耳朵:「我勤兒忠厚老實,怎麼可能因為爭地這麼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打死人?那馬芹的確是一方惡霸,誣蔑他還怕髒了我的嘴!冷千山這王八蛋造謠生事,一張嘴比糞坑還要臭,程亦風這書呆子也真是屁用沒有——他不肯領我的情也就算了。冷千山都誣賴到他頭上了,他還不快拿個馬桶刷子去刷刷那張臭嘴?他娘的,這次老子決不放過姓冷的一夥人!」

王譚看完了信,就將信紙重新折好。「元帥先別動怒。我看著事蹊蹺得很!」

「有什麼蹊蹺的?」司馬勤氣哼哼,「冷千山這混帳,屁股一撅,老子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每次一到有仗打,有功領的時候,他就跟老子過不去。玉旈雲眼看就要病死了,姓冷的還不想殺過河去做北伐先鋒?娘的,先是想派自己的外甥到鎮海,不料那是灘爛泥扶不上牆。如今我勤兒在鎮海有聲有色,他就弄出個離奇古怪的殺人案來,又告禦狀,又殺人滅口,編得比唱戲還精彩。我呸!」

「冷將軍的確是寫了折子去揭發司馬參將,」王譚皺眉道,「不過冷將軍離元帥的家鄉十萬八千裡,他是怎麼『搜集證據』的?」

「他哪裡是搜集證據?」司馬非怒道,「他是捏造證據,存心陷害我勤兒!」

「就算是捏造也要捏造得似模似樣,才能讓太子殿下是以吏部停司馬參將的職吧?」王譚道,「據我所知,冷將軍連元帥的家鄉在哪裡都不是很清楚。怎麼能捏造得有鼻子有眼?」

「隻要肯花功夫,有什麼做不到的?」司馬非冷笑,「冷千山這王八蛋,打仗的本事他就沒有,其他旁門左道他不知放了多少心思。哼。他能做,我也能做。他有黨羽,我也有朋友。就不信不能查出點兒冷千山的毛病來,一股腦兒地交給朝廷——對了,那個疾風堂不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在搞徹查麼?我找冷千山百八十條的罪狀交給他們,他們再給查出百八十條,不怕冷千山不被剁成肉醬。」說著,他就扶起一張幸免於難的凳子來,又從一堆花瓶古董的殘骸中找出筆墨紙硯,放在凳子上,道:「來,你給我寫。聽說冷千山的老婆在外頭放債,不管真假,先記上這一條。」

王譚被他拉著,隻有接過了筆。但是卻不往紙上落,而是道:「元帥別著急,冷將軍做的錯事肯定不少。咱們得揀最緊要的來寫。那個疾風堂,誰知道查案可靠不可靠呢?」

「疾風堂查案應該還是很厲害的。」司馬非扌莫著下巴道,「袁哲霖是景康侯的弟弟,狀元出身,聽說還當了什麼勞什子的武林盟主,手下有不少綠林豪傑。先前第一次查貪汙的時候,那些人都是他揭出來的。這個人要是能為我所用,可就好了!他能給我幫的忙肯定比程亦風這個書呆子多——就不知他是怎麼想的,有機會要會一會他。」

「不錯,這位袁大人的想法的確很難揣測。」王譚道,「他既然是景康侯的弟弟,為何不像兄長一樣做個逍遙爵爺?現在在疾風堂裡當細作,風裡來雨裡去,刀尖兒上打滾,查貪汙更是查誰得罪誰——這種苦差事,他一個皇親國戚為什麼要來做?」

「年輕人就該有大誌。」司馬非道,「要是像景康侯那樣吃了睡、睡了吃,跟活死人有什麼兩樣?」

王譚點點頭:「想屬下年輕的時候就像要建立一番功業,文科武科都考過了卻隻是碌碌無為當個小官。屬下不懂得掂量自己,還是元帥當年一眼看出我不是王侯將相的材料,隻適合當個謀士,收了我在身邊,我才有今天的生活——元帥看人甚準,不知道元帥看疾風堂的袁大人的『大誌』是什麼?」

司馬非沒覺察到自己已經被王譚引離了原來的話題,想了想,道:「我雖沒見過他,不過我想,他若真是個有誌氣的年輕人,應該是想驅除樾寇,恢復馘國。他兄長不是個當皇帝的料,若能重建馘國,袁哲霖應該自立為王。」

「屬下的想法也和元帥一樣。」王譚道,「袁大人並非池中之物,在我國兵部裡當個官兒,或者弄個侯爵銜,他根本就看不上眼。隻不過,憑借他收復的那群江湖人士,想要收復馘國河山也是癡人說夢。要想復國,他恐怕還是要借助我楚國的兵力才行——我細看這信,裡麵每次提到程大人的時候也都提到了袁大人,似乎袁大人跟程大人走得很很近呢!」

「是麼?」司馬非重又拿過那信來,看了兩眼,「那也不稀奇。程亦風是兵部尚書,袁哲霖想要借助我楚國的兵力去攻打駐守在馘國的樾軍,就要巴結這個手握兵權的書呆子。」

「巴結程大人有用麼?」王譚道,「程大人從來是人家打到了他頭上來,他才舉手擋一下。袁大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哈哈,巴結這書呆子的確沒有用。」司馬非笑道,「論到帶兵打仗,還不如來巴結我比較有用些。」

「可是將軍會帶兵幫他打下馘國嗎?」王譚問。

「當然不會。」司馬非道,「就算打下來,也是我楚國的領地。哪兒有我們白白出錢出力幫人打仗的?當初渡河到馘國,也不過找了個名目罷了,倘若耿近仁當日不是麻痹大意被玉旈雲這個小丫頭給滅了,現在馘國早就成為我軍攻樾的根據地。我楚國一統天下也指日可待。」

王譚微微一笑:「元帥一心為了楚國,天下人都知道……不知袁大人知不知道呢?」

司馬非愣了愣:「你究竟想說什麼?」

「元帥莫急。」王譚道,「屬下隻是有些擔憂,擔憂這位袁大人真的有復國之心,且真的想借助我楚國的兵力,又火眼金睛看出咱們朝廷中任何一個軍官都不可能借兵給他,所以就打算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掌握了我們楚國的兵權,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司馬非瞪著眼睛,覺得王譚的猜測實在是匪夷所思。

王譚道:「元帥別看袁大人現在官不大,可是元帥應該知道,他和太子殿下十分投契,是自程大人之後,東宮的又一位大紅人。倘若說太子殿下把程大人當成了良師,就把這位袁大人當成了益友。袁大人想要升官,還不容易?且他又有本事,如今隻不過是缺少他能看得上眼的官職罷了。他一出現就已經扳倒了這許多各部官員。如果能把兵部從裡到外的人統統打落馬,還怕他不挑著位子來坐?」

司馬非張大了嘴,半晌:「不會吧?他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能有這等能耐?」

王譚道:「元帥別忘記了,江湖上的那幫匹夫,不是素來誰也不服誰麼?竟然也被他收服,可見他還有有點兒本領的。他現在要將這本領用到朝廷中來,若我們不提早防範,被他踩在腳底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江湖上的那些事都是傳聞。」司馬非道,「誰也沒見到他是怎麼當上武林盟主的。就連武林盟主究竟算是個什麼東西,咱們也不曉得,說不定沒什麼了不起的。」

「大約是如此吧。」王譚道,「不過有一件東西,我想元帥應該看一看。」

「是什麼?」司馬非問。

王譚不答,隻是默默地走到了門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司馬非就跟著他一起走出門去,不多時,便到了王譚的房裡。王譚彎月要挪開了牆角的一塊磚,後麵露出一個洞來。他伸手到洞中掏出了一個油布包著的東西,交給司馬非。

「這是什麼玩意兒?」司馬非展開了油布,見裡麵是一卷手劄,第一頁乃是目錄,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好多名字,雖然不是全熟悉,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冷千山的黨羽。他心裡好不奇怪,再看第二頁,抬頭寫著冷千山的名字,下麵就記載著某年某月某日,冷千山夫人因為放債而逼死人的事件,前因後果描述詳盡,比傳奇話本還要繪聲繪色。「這……這……」司馬非驚訝地望著王譚。王譚默默地示意他繼續看下去。司馬非就接著往後翻,有冷千山賣官鬻爵,栽贓嫁禍,仗勢欺人等各種劣跡,又有向垂楊、魯崇明、董鵬梟的各樣奇聞軼事,其他冷千山一黨的人,但凡榜上有名的,也都或大或小犯了些事。這些罪名如果都追查起來,沒有一個保得了烏紗的,甚至大多數都要判好幾次死罪。司馬非的手微微發抖,臉上發出興奮的光彩:「好老弟,你從哪裡搞來這樣寶貝?有了他,我可以把冷千山這老小子打個永不超生!唉,這麼好的寶貝,比董鵬梟鑄造的大炮厲害千百倍,你怎麼不早點兒拿出來?」

王譚看著滿麵紅光的主公,嘆了口氣:「元帥,董將軍的大炮厲害與否,都是朝外打的,都是打樾寇的。這本東西卻無論如何都是用來打自己人的。打別人一炮,剜自己一刀,這有什麼好比較的?」

司馬非一怔,果然如此。在情在理,這本東西都是骯髒卑鄙的。以此來鏟除異己,實在有損他的一世威名。但實在又有些不甘心,因問道:「那你搜集這冊子做什麼?總不會是茶餘飯後讀來消遣吧?」

王譚搖搖頭:「這東西不是屬下搜集的。屬下有幾斤幾兩,元帥還不知道?若是有這麼高明的本事,恐怕早也被疾風堂挖了去。這東西是幾天前屬下在元帥的書房裡替元帥整理書信的時候有人從窗戶丟進來的。」

「誰?」司馬非問,但心裡也並不抱希望會得到答案。

果然,王譚搖搖頭:「當時月黑風高,屬下之聽到『卜多』一聲,調進來一個布包。追出門去看時,卻鬼影不見。屬下猜,這人一定是以為當時書房裡是元帥,所以就投了進來。」他負著手,踱了幾步:「屬下剛看到這玩意兒的時候,也和元帥方才一樣,十分開心,暗想,這下可在也不會讓冷將軍他們處處給咱找麻煩了。但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頭——是誰要把這樣的東西獻給元帥,他又有什麼企圖?」

司馬非眉頭鎖了起來:「如果是有心討好我,不用做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我自問也不是那公案俠義話本中的青天大老爺,遇不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俠。這人如此行事,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錯。」王譚道,「屬下也是這樣想。大人和冷將軍不和,朝中無人不知。這個人的目的,看來是想利用大人除掉冷將軍。也許冷將軍那裡也送了類似的一本東西。你二人鷸蚌相爭,有人就漁翁得利。如今冷將軍能在千裡之外上疏參奏司馬參將,屬下就越發肯定了這種猜想。」

「你是說這都是袁哲霖搞出來的?」司馬非盯著手中的冊子,希望能從字裡行間看出什麼端倪來。不過那字跡是典型科舉用的正楷,舉子們寫出來幾乎可以千人一麵,實在無從辨認。然而,隻需將王譚說的話前後聯係起來就可以猜出大概:袁哲霖要掌握楚國的兵權,程亦風這書呆子不足為懼,冷千山和司馬非才是他的對手。隻要能通過一次沖突讓雙方鬥個兩敗俱傷,他自然就可以奪取兵權。「臭小子!」司馬非連哲霖的麵都還沒見過,卻已經將他恨得牙癢癢,「雕蟲小技算計到你爺爺頭上來了!遲早打得你叫娘!」

王譚笑了笑,道:「袁大人可謂有點兒小聰明。不過他忘記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和冷千山這種人結黨的,都不是什麼好貨色。願意跟元帥並肩作戰的,卻都是官場中的豪傑。我看他是江郎才盡,隻好製造了一個懸案,又捏造出一些證據。清者自清。司馬參將真的沒有殺過人,自然就不會有事。也就更加不存在元帥跟程大人打招呼說要徇私枉法了。咱們騎驢看唱本,且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

司馬非道:「不錯,我看他們能蹦達出個鳥來!」

平崖城就這樣安靜了幾天。司馬非寫了一封信給兒子,讓他盡管放心地回京去,誰敢誣蔑他,將來自然有報應。接著,就抄起兩手打算看笑話——當然,他也時刻注意著關於樾軍的情報。正月十八的時候,樾軍南線的部隊就已經向前推進到了乾窯,此後就又停滯不前。情報說,乾窯城門緊閉,看起來竟好像樾軍要準備防範外來的進攻一樣,讓人不能理解。司馬非以及大青河畔的各位楚國將領都好奇乾窯出了什麼事。過了半個多月才知道,原來那裡爆發了瘟疫。司馬非忍不住拊掌大笑:「玉旈雲本來就病得快死了,再染上瘟疫,就是神仙也難救——乾脆就讓樾軍在乾窯全軍覆沒好了!」

他期待著,滿心相信不久就會有一個結果——冷千山會自作自受地倒台,他會成為武將中獨一無二的人物,程亦風會同意北伐,他和司馬勤和父子二人一同建功沙場……

這樣就進入了二月,天氣甚好,河麵上的風都是暖和的,陽光將練兵場曬得又白又硬,士兵操練的步伐震盪大地。司馬非在帥位上看著,仿佛已經看到他指揮大軍踏入樾國西京的情形。

偏此時,就聽到外頭一陣焦急的馬蹄聲,有人直沖這邊兒來。按規矩,軍營之內嚴禁馳馬,所以,一路上嗬斥之聲也響起:「做什麼!快下來!」可那馬上之人全不理會,一徑奔到了練兵場上,連士兵也不避讓,就朝司馬非這邊沖。士兵被踢得東倒西歪。司馬非則怒叱:「什麼人?還不給我滾下來!」

那人到了他麵前還勒不住馬,便真的滾了下來。隻見他衣衫破爛滿臉汙穢,顯然是經過了長途跋涉。連行禮也顧不上,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兒,道:「元帥!大事不好了!司馬參將他……司馬參將他叫人逼死了!」

「什麼?」司馬非隻覺耳邊仿佛響過一聲炸雷,整個人都呆住,周圍的世界也在瞬間黑暗。片刻,他聽不見,看不見,直到一隻鳥兒撲啦啦從他眼前飛過,才將他拉了回來:「你說什麼?勤兒怎麼會……好好兒的怎麼會……」

傳信的人喘著氣:「司馬參將在刑部承認殺害了那個姓劉的農民。之後就被下在監中。不知怎麼的,前兩天就在獄中自盡了。這裡有一封信留給元帥……」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信封來。

司馬非一把奪過,顫抖著手展開了,見裡麵果然是愛子的字跡。司馬勤寫道,他當年因為劉家的地侵犯到了司馬家的祖墳,所以和人起了爭執,推搡的時候,對方撞到了墳頭上而一命嗚呼。他害怕損害父親名聲,一時糊塗,就和母親商量想花點兒錢私下解決此事。本來劉家二老已經答應,但張氏卻始終不肯,還到縣衙擊鼓鳴冤,狀告司馬勤殺人之後又仗勢欺人企圖掩蓋罪行。司馬夫人害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作主張去向縣令求情,又向撫台老爺打招呼。不知撫台和縣令是如何交涉的,縣令竟然一怒之下懸梁自盡。撫台怕事情鬧大,就趕緊讓一個捐官的人補了缺,將事情遮掩了過去,司馬家也給了劉家一大筆賠償。此事算為了解。他實在沒想到幾年之後,又會牽扯出這許多麻煩來——什麼馬芹失蹤,張氏被殺,司馬勤統統都不知情。然而,此事畢竟是因他而起,若他當年沒有和人爭執,後來沒有想要私了,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種種。他覺得愧對父親,唯有一死以謝。

司馬非一直屏著呼吸,但是一種熱辣辣的感覺還是沖上他的鼻子。當看到最後「不孝子勤絕筆」時,他再也克製不住,兩行濁淚滾滾而下,更從月匈中嚎啕一聲:「勤兒,你怎麼……你怎麼這樣傻!」當下捶月匈頓足,哀聲震天。

滿場的士兵都呆住了,半天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又不敢竊竊私語,都愣愣地望著司馬非。也有人匆匆忙忙把王譚請了來。王譚一路走一路問,他由於知道不少內情,所以一聽到司馬勤死了,也就把經過猜出了十之八九。暗想:這可要天下大亂了!須知司馬非隻有這一個寶貝兒子,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如今慘死獄中,司馬非肯定要給兒子報仇。為此,他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王譚便加快腳步往練兵場趕。到了那兒,果然看到司馬非邊野獸般地嚎叫邊揮舞大刀驅散要上來勸慰他的人:「冷千山,你這烏龜兒子王八蛋!我不將你碎屍萬段我就不叫司馬非!」

「元帥!」王譚喚了一聲。

司馬非猶如身處夢魘之中,先開始半點兒也沒聽見,片刻才猛地回頭來看——王譚見他雙眼充血,紅得駭人,不由倒退了兩步。

「你來得正好!」司馬非提刀大步奔了過來,「點齊人馬,到攬江去收拾冷千山這老小子!」

「元帥——」王譚被司馬非拉得一個趔趄,順勢就跪在了地上,「元帥請節哀。」這邊說著,那邊又打手勢吩咐幾個副官,讓他們趕緊將士兵解散了,免得多事。

「節哀?我不哀!」司馬非吼叫道,「我就是恨!我恨冷千山這王八蛋。有什麼就沖著我司馬非來!為什麼要逼死勤兒?勤兒是前途大好的年輕人,跟姓冷的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害勤兒?我決饒不了這混帳!」

「元帥!」王譚跪行上前,擋住司馬非的去路,「元帥莫非忘記了?司馬參將的案子固然是冷將軍寫折子參奏的,但幕後卻另有主使——很可能就是袁大人想要讓元帥和冷將軍互相殘殺!」

「他娘的!」司馬非罵道,「就算沒有袁哲霖這小子,我也要收拾冷千山!我要挖出他的心肝祭奠勤兒……出兵!立刻出兵——娘的,人呢?」

「元帥!」王譚道,「你這樣出兵去攻打攬江城,算是什麼?是造反麼?帶著楚國的軍隊去打楚國的城池,怎麼都是元帥沒道理。就算把攬江城打了下來,元帥也擔上了大逆不道之罪。你抓冷將軍給司馬參將陪葬,自己又去給冷將軍陪葬,這值得麼?」

司馬非顯然是被憤怒與悲傷沖昏了頭腦,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目光呆滯地盯著王譚,忽又道:「哼,袁哲霖給我送了把刀來,我沒道理不去用。冷千山用一本折子害死勤兒,我就連參十本八本,看他有幾個腦袋!」

「元帥,你這樣就中了人的奸計了!」王譚道,「請三思!」

「不用三思!」司馬非道,「袁哲霖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他指望著我替他收拾了冷千山,他好來對付我?哼,看老子整死冷千山,再來收拾他這個小王八蛋。」他一邊大步走一邊吆喝:「孟虎!曹彪!蘇陽!到議事廳等我,你們做將軍的日子也不遠了!」

他手下的幾個副將參將解散完了士兵,遠遠的站著沒敢走。驟然聽到這一聲喊,都愣了愣。然而司馬非已經甩開大步朝議事廳去了。他們隻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議要不要跟上。但司馬非才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過身來,對王譚道:「你快去把那本名冊拿出來,我們好聯名參劾冷千山那幫龜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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