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1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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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涼城的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都知道疾風堂裡有數之不盡的名冊, 都知道竣熙在東宮正殿召見所有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員, 要按照那名冊上所記載的, 一一算賬。都知道首當其沖的是冷千山等人——董鵬梟是直接被刑部的人從家裡套上枷鎖拉出來的, 根本連進宮去被竣熙當麵痛罵的機會的都沒有。

當然,由於當天早晨東宮書房門口等著請見的有不少官員,所以程亦風跪在東宮書房「要挾」竣熙停止徹查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涼城的官場。無論是夠資格入宮的, 還是品級不夠的,文武官員人心惶惶:竣熙一直以來如此尊敬程亦風, 如今竟然連這位民族英雄要「長跪不起」少年都不在乎, 看來真是鐵了心要在朝廷上下來個大清洗了。那俗話說的一點兒沒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下怕是一個也逃不了。

然而, 這樣的恐懼又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臧天任從翰林院被竣熙召來,本是為了草擬懲辦各個官員的詔書。可是, 臧天任一到大殿之上, 立刻叩頭請求竣熙收回成命,停止徹查:「果如程大人所言, 如此嚴辦,必使朝廷空虛, 無有文官治理地方, 無有武官守衛邊疆,不啻開門揖盜,荼毒黎民!請殿下三思!」

在竣熙心目中, 臧天任雖然不是才華橫溢或智謀超群,但卻是剛正清廉的一個好官,十分值得敬佩。正是因為如此,才特意要他來草擬詔書。豈料臧天任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少年的心裡就像長了野草似的不舒服。更叫他沒想到的是,文武官員的隊伍裡一個跟一個的走出來二三十個官員,統統都跪地叩頭,道:「臣等也贊同程大人和臧大人的意見,請殿下務必三思!」

竣熙那裡曉得呢,其實這些人暗想,自己多半是有把柄羅在哲霖手中的,真徹查起來,絕對討不了好處。倒不如跟著程亦風、臧天任,如此一拚,或者還有生路,總好過坐以待斃!

「你們——你們——」竣熙氣得直打哆嗦,「你們這是要造反麼?」

「臣等不敢。」發話的是吏部尚書王致和,「但是,臣等的確以為徹查已經牽連太廣,再如此下去,恐怕朝中就無人辦事了!」

刑部尚書譚紹文也道:「臣鬥膽,殿下如此徹查嚴辦,嚴刑峻法,實在有違聖人以仁孝治國的教訓。自古凡以法家治國,豈有不滅亡者?」

「你們——」竣熙要搞徹查嚴辦,還得依靠這兩部的堂官,聽他們如此說,更是火冒三丈,「你們也……哼!不要以為沒有你們,我就辦不了事了——我就不信我楚國的朝廷沒有了這些所謂有點兒本事的貪官,就真什麼都辦不了!」他說著,一把抓過筆來,憤憤地蘸著朱砂,自己去寫聖旨。這是要發落冷千山的,前麵那批判痛罵的部分一氣而成,但寫到怎麼處置的部分,就愣住了——有好些罪名不知怎樣量刑,他便吩咐:「把大楚律例給我抬出來!」

太監們早嚇的蠢若木雞,這時像被人潑了滾油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是,是!」

但是,全套的大楚律例又那是那麼容易搬的?太監們去了許久,才開始哼哧哼哧地抬著書箱子進來。他們一邊開箱子往案上放書,竣熙就一邊皺眉頭:這麼多條目,要從哪裡開始找?心中的煩躁越燒越厲害,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啪」的將筆一丟:「你們是不是也要跟程亦風一起長跪不起?好哇,說什麼不結黨,我看程亦風才是這朝廷裡結黨最多的人,他一跪,竟然有這麼多人要陪他跪。竟然有這麼多人都勾結起來威脅我!我就讓你們看看我到底有多堅決!」

已經什麼也寫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揮手,將案上的文房四寶統統拂到了地上,接著狠狠地跺著地,退出正殿去。留下一室麵麵相覷的大臣。

本賭氣想要回到書房去好好研究一下大楚律例,可是,一看到程亦風還跪在門口,心裡就無比窩火:他是如此敬佩這個人,謙遜時,如翠竹虛心,堅持時,又似菊花傲寒,可以大刀闊斧革除積弊,又可以淺斟低唱文采風流,而即使遇到了天大的困難,還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因為這個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就想要成為這樣一個人。

他的做法有什麼錯?一個國家的官員有法不依,這國家還成何體統?為什麼身為新政領袖的程亦風要三番四次地來阻撓?為什麼偏偏在這事上,程亦風如此保守?就算他有些道理吧,但是竣熙是監國太子,就相當於是一國之君,程亦風怎麼可以公然來反對他?如今還帶著這麼多大臣一齊來反對他——罷了!罷了,他想,原本還打算找宇文雍來幫忙給冷千山定罪量刑,現在看來,風雷社的人既然是程亦風的門生,還不都站在那一邊嗎?

竣熙因而感到挫敗萬分,便沒心思再處理政務,出了東宮,到蓼汀苑找鳳凰兒訴苦。

鳳凰兒正在繡花,看他來了,趕忙迎接招待。一邊奉茶,一邊道:「殿下快消消氣吧,臉色都發青了呢!」

竣熙扌莫了扌莫臉:「真的這麼明顯麼?不過也實在可氣!」

「哪兒就真的這麼可氣呢?」鳳凰兒道,「符姐姐常說,轉過頭來想想,或者壞事也變好事呢——程大人雖然當麵頂撞殿下,可是殿下自己問問自己,程大人從始至終不都是為了殿下好,為了國家好?就不要生氣了,讓程大人平身吧!」

竣熙滿腹牢騷未及傾訴,卻聽鳳凰兒說出這樣話,不由又驚又怒——鳳凰兒是如此天仙般的一個人物,繁雜的政務,激烈的鬥爭,唯有鳳凰兒讓他找回少年無憂無慮的心情。如今竟然連鳳凰兒也出來替程亦風說話!他立刻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你怎麼知道程亦風在東宮跪著?」

「是陳國夫人,」鳳凰兒道,「她方才來看我,就……就跟我說了。這麼大的事,恐怕別的宮房也都傳遍了。」

「哼!大概是傳遍了吧!」竣熙呼地站了起來,將手中的茶杯一擲,「後宮女眷議論朝政,該當何罪?」

鳳凰兒哪裡料到他會突然對自己發作,一時愣住了。竣熙一語出口也立刻後悔,隻不過,今天已經事事不順,人人跟他作對,把他的心捶打得萬分剛硬,就是不願意認錯。看到鳳凰兒的淚水在眼裡直打轉,他又氣惱又心疼,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一跺腳,跑出了蓼汀苑去。

太監和侍衛們知道出了天大的亂子,隻希望鳳凰兒能夠安慰太子,誰料眨眼的功夫便見主子怒沖沖跑出來。他們心知蓼汀苑也幫不上忙了,一邊暗自叫苦,一邊盤算著該去請何方神聖來收拾殘局。不過首要的,還是趕緊跟上去服侍,省得麻煩越鬧越大。誰料,他們腳步方動,就被竣熙喝住:「都不許跟著來!你們這些奴才,心裡也向著程亦風的吧?既都向著他,你們就都是陪他跪著好了,不要跟著我,看著都煩!」

眾人一愣,哪裡還敢再往前?竣熙就徑自氣哼哼地跑了出去。一路上,誰跟他請安問好他也不理會,但凡要跟著伺候的,統統被他罵走。如此一直跑到了禦花園裡,穿過剛剛含苞的桃花林,讓樹木的枝杈遮擋著,這才甩開了所有或跟從或觀望的人,清靜下來。

他感覺臉頰滾燙,喘息急促,有涼風吹過的時候,一吸氣,喉嚨就被風割得生疼。便不得不扶著一株盤根錯節的桃樹站定了,休息片刻。透過密密匝匝的樹杈,他看到前麵不遠就是鏡湖了,波光粼粼,顯得無線平靜,無限美好。心裡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到那跟前去,讓廣闊的湖麵將月匈中的積怨全都帶走。

因穿花而前,來到了湖邊。可是到了跟前,才發現這靜好的湖麵也非他一人獨有——霏雪郡主白羽音,一身粉白色的衫裙,正跪在湖邊的石頭上伸手撩水。竣熙的煩躁不免又冒了出來:「你怎麼在這裡?」

白羽音一愣,回過頭來,手中的一隻錦囊掉入水中:「不知殿下在此,拜見殿下。冒犯之處,請殿下原諒。」

看她如此恭順,竣熙的火氣也被湖麵上的風吹散,心想,剛才氣哭了鳳凰兒已經十分混帳,朝堂上的事,不必遷怒後宮的人。因而緩和了語氣:「你沒有冒犯我——我驚擾了你才是。你的東西掉到水裡了,我幫你撈上來吧。」說著,走到湖邊,俯身要去拾那錦囊。

「不必了。」白羽音道,「那隻不過是花瓣而已,本來我就是來葬花的,埋進土裡,還是順水而去,也沒什麼分別。」

「葬花?」竣熙奇道,「沒想到郡主你還如此多愁善感。」

「這怎麼叫多愁善感了?」白羽音道,「宮女女眷每年都要葬花的,殿下不信去問問皇後娘娘。」

「那是芒種送花神,我曉得。」竣熙道,「不過眼下離芒種還有一個多月呢,你怎麼就來葬花了?」

「殿下這話可說得真有意思。」白羽音道,「端午節是吃粽子的時候,莫非除了端午之外就不吃粽子了麼?冬至節是燒寒衣的時候,莫非除了那一天就不給先人燒紙燒衣麼?葬花不也是一樣?難道除了送花神的那一天就不能葬花了?其他時候凋謝的花莫非就要任由它們被蟲子齧噬,被雨水浸爛麼?」

「這……」竣熙怔了怔,「這樣看來,郡主才是真正惜花之人,母後和其他後宮女眷無非是為了過節找樂子罷了。」

「也不能這樣說……」白羽音道,忽然又一笑,「原來殿下還是繞彎子在說我多愁善感!」

竣熙也笑了起來:「善良的人才會多愁善感,心狠手辣貪慕虛榮的才沒心思理會這些花兒呢!」

「殿下不如說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才能多愁善感?」白羽音道,「像我這樣衣食無憂,又無事可做的人就能來葬花。像太子殿下這樣日理萬機的,哪裡有功夫來管這些花瓣呢?」

日理萬機。這話若換在往日,也許是一句贊譽。但是今天竣熙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的氣,一經提起,立刻惱火萬分:「好像我喜歡日理萬機似的!若不是父王成天隻曉得煉丹求仙,我還不樂得作畫下棋逍遙自在?如今這樣辛苦的對外抗擊樾寇對內施行新政,他們卻還……」苦惱委屈不吐不快,當下就一股腦兒地將煩心事說了出來。「他們非但不幫我分擔,反而還……還……」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程亦風和眾大臣的舉動——是刁難?是搗亂?似乎又不是。搜腸刮肚,偏偏沒有一個滿意的字眼兒,就忽地閃過一絲不安:難道是自己錯了?不,懲治貪官怎麼會有錯呢?新政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成就,是當初他堅決支持程亦風的結果。認定是正確的,就要堅持。為君之道,就是要排除萬難,堅持到底。

這樣一想,心情就舒暢了些,抬腳將一粒石子踢進湖中,道:「讓郡主聽我發牢騷,郡主一定很悶吧?」

「這豈容得我選擇?」白羽音淡然一笑,「就像殿下別無選擇必須日理萬機一樣,我也別無選擇必須要聽殿下發牢騷——殿下知道我外公的想法,也知道皇後娘娘的打算。殿下生來就是為了要繼承大統,而我生來就是為了要做未來的皇後。皇後的職責難道不是聽皇上發牢騷麼?」

我可沒說要娶你!竣熙心想,不過,這就免不了要念及鳳凰兒——鳳凰兒為什麼要為程亦風說話呢?若是她像白羽音這樣,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那該多好!不過,白羽音這是從小被訓練教導出來的,鳳凰兒則是本真自然,全無心機。算來,還是鳳凰兒好。她無非是被崔抱月利用了而已!

可惡的陳國夫人!竣熙捏緊了拳頭。但心中又是一閃:白羽音似乎也是一個身不由己的人呢,倒跟自己有點兒同病相憐的意味。因問道:「怎麼,聽你那語氣,並不很想做皇後呢!」

白羽音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很多的探詢,忽然又一笑,道:「殿下看出來了麼?看來我這十幾年的苦功都白費了,竟沒有修煉到家。他們教導我的時候都說,要做皇後,在皇上麵前就沒有自己,皇上說你就聽,皇上要你附和你就附和,皇上要問你意見,你就裝傻,總之就是隻是一麵鏡子,讓皇上照出他的心思就可以。他們教了我這麼久,罵了我這麼多回,我還是做不好。」

「這叫什麼話!」竣熙愕然,「是誰教你的?娶這樣的一個女子為妻,跟娶個木偶有什麼區別?你這樣,就算做了皇後,跟行屍走肉也沒什麼不同!」

「可不是!」白羽音也踢了一粒石子到水中,「我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做皇後呢。既然說開了頭,今天就索性把話都跟殿下說明白了吧!就像殿下心儀鳳凰兒姑娘,我其實也早就有了心上人。他是我家裡的侍衛,我還打算跟他私奔呢!」

竣熙偷偷看過不少才子佳人的傳奇,心裡也曾幻想過和鳳凰兒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他實在沒想到看起來規行矩步的霏雪郡主竟然也有些風流往事,不禁來了興趣,道:「果真?他叫什麼名字?其實你也不用私奔,我就賜婚給你二人,豈不便宜?也順便就賜他個一官半職,讓你外公不能反對就是了。」

「多謝殿下的美意。」白羽音淒然道,「可惜已經太遲了。去年我們打算私奔的時候被外公發現。他已經被外公處決了。」

「啊!」竣熙不禁大驚,「我……我提起你的傷心事來……實在對不起。」

「沒什麼。」白羽音道,「我已經哭得太多了,眼淚乾了,心也死了。現在外公再叫我做什麼,我也都無所謂。是嫁給殿下也好,甚至叫我去樾國和親也罷,既然帆哥哥已經不在了,我活著也沒有意義。」

「我不知……不知你竟然也有這樣的傷心事。」竣熙道,「像我們這些生於王侯將相之家的,素來都是身不由己啊!」

「莫非對此當浮一大白?」白羽音笑道,「殿下不會是想一醉解千愁吧?」

她這一提起來,竣熙倒真有痛飲一番的沖動。「就算不能解千愁,難得喝醉一場,有一晚上可以不去煩惱也不錯!」他道,「我想喝醉,郡主願意奉陪麼?」

「殿下有旨,我豈敢不陪。」

「我不是下旨命令你。」竣熙道,「就當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吧,難道還不能一起醉一場麼?」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羽音道,「這還是我第一次不做殿下的鏡子呢。」

竣熙讓人在禦花園的錦波閣裡設下酒菜,接著又屏退左右,隻跟白羽音兩個人自斟自飲。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猜了拳也行了令,依稀還聯了幾首詩,最後終於醉倒了。到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掌燈時分。他感覺頭疼得仿佛要裂開,支撐著坐起來看著房內,狼藉的杯盤已經被收拾走了,自己胡亂踢在榻下的靴子也被擺放整齊。

猛地,他的心被一捶——那靴子旁邊怎麼還有一雙繡花鞋?他揉揉眼,的確沒有看錯!跟忽然感覺到身後溫暖的氣息。回頭一看,不覺大驚失色——鴛鴦緞麵的被子裡露出一截嫩藕般的的手臂,腕子上還套著羊脂白玉鐲!這不是白羽音麼!

啊呀!竣熙驚得一骨碌跳下床來,我做了什麼?我怎麼會和她睡在一張床上?

侍奉的太監被驚動了,哈月要跑進房來:「殿下醒了?奴才伺候殿下更衣。」

「等……等等……」竣熙赤著腳逃離榻邊,「這……霏雪郡主怎麼會……會在這裡?」

太監久在深宮,練就了一張淡然的笑臉:「殿下和郡主在錦波閣裡飲酒,奴才們都不敢進來。過了兩個時辰,聽裡麵沒聲了,才鬥膽來看看,就見殿下和郡主都已經醉臥在床。奴才們隻能幫二位蓋上被子,又把杯盤收拾了。」

「這……這……」竣熙急得直跳腳,「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

「殿下!」白羽音的聲音淡定地響起。她擁衾而坐,漆黑的秀發瀑布似的撒下來,雪白的肩膀若隱若現。「公公請先退下,我有話對殿下說。」

太監知情識趣,垂頭退出門外。白羽音就撩了撩頭發,隨便挽了個髻,披衣下榻,拿了竣熙的衣服過來,一件一件慢慢服侍他穿。「殿下什麼都不記得,我也什麼都不記得。」她道,「既然不記得了,何必要辛苦去想起呢?殿下隻需要吩咐那些奴才一聲,相信他們也不敢胡亂說話。今天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本來無事,別人又有什麼可知道的呢?」

竣熙怔怔地看著她:「可是……可是……郡主和我……我們真的……郡主的名節要……」

「既然什麼也沒發生,跟我的名節又有什麼關係?」白羽音笑道,「我和帆哥哥已經天人永隔,隻希望殿下和鳳凰兒姑娘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那也算是我為自己積了一點兒福德,來世或者還能和帆哥哥再續前緣呢!殿下把今天在鏡湖邊遇到羽音的事情全都忘記了吧!」

說時,她已經伺候竣熙更衣完畢,最後幫他把玉佩、扇袋一一掛好。這才自己轉到屏風後麵去整理衣裝。不時也就梳妝妥當,施施然行禮道:「我的丫鬟還在皇後娘娘那兒等著,恐怕等急了她會來找我。先行告退了。」

「我……我送你……」竣熙訥訥。

「不用了。」白羽音道,「殿下送我出去,豈不是叫人懷疑?再說,殿下這時難道不該去安慰鳳凰兒姑娘嗎?」說著,一笑,深深萬福,退出門去。

竣熙呆呆地看著他,良久才發現那苗條的背影已經消失了。

我到底在做什麼!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喚外麵的太監進來,吩咐他們要對今日錦波閣的一切守口如瓶。太監見怪不怪,自然答應:「殿下要起駕回東宮麼?還是要去蓼汀苑?」

「自然是……」竣熙知道這時候東宮可能已經翻了天,不能不去應付,然而鳳凰兒現在如何了,是不是還在傷心呢?他也委實掛心。尤其是他跟白羽音結下露水姻緣,雖然鳳凰兒並不會知道,但是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無論如何要向她道歉補償——或者不如說,非如此不能安撫自己的心思。因道:「自然是去蓼汀苑了!」

太監躬身答應:「奴才這就讓人備轎——咦,這好像是霏雪郡主的?」

竣熙低頭一看,見地上一根銀簪子,是一朵盛放的山茶花,秀美非常,依稀記得正是白羽音發間的事物。又心中猛然一閃——似乎是酒醉之時自己伸手把出來的,且癡癡看著她的秀發散落。

該死的,我怎麼能想這些,他狠命搖了搖頭,做賊似的搶先將簪子撿了起來,收進懷裡,道:「改天我讓母後還給郡主就是了,你不要去多嘴。」

太監麵無表情:「奴才不敢。」退出了門去,不久,回來報告說轎子已經備好了,請竣熙移駕。少年就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離開了禦花園。

一邊走,他一邊盤算著怎樣向鳳凰兒開口,而越想努力的想,懷裡的銀簪子就越是清晰地在刺他——真的就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麼?喝醉酒的是他,做錯事的是他,對方怎麼說也是金枝玉葉……要麼,還是順了皇後和康親王的意思,立白羽音為正妃?那樣又如何對得起鳳凰兒?

心思愈加煩亂了——倒不如不去蓼汀苑?先想明白了再說?他起了這個逃避的念頭,就吩咐抬轎子的太監轉向東宮。

太監們甭管心裡是怎樣揣測的,麵子上都不會表露出來,悶頭快走,沒多久便回到東宮。

東宮正燈火通明,不下白晝。哲霖在門口焦急的踱步,顯然是等待竣熙已久,一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殿下,你可算回來了!人都還跪著呢!」

竣熙握了握拳頭,收拾心情:「什麼人?程亦風,臧天任?」

「正是。」哲霖道,「朝會時跪下的,都跪著呢。宮門外現在也有人開始跪了。殿下這樣堅持下去,會有大麻煩的。」

「宮門外也有?」竣熙驚訝,「為什麼?是誰?」

「是品級不夠的官員。」哲霖道,「還有其他的一些一貫跟程大人交情好的官員。有一些入宮來要見麵殿下,結果一進來就跟著在正殿裡跪下了。臣怕人進來的多了,事情越鬧越大,就讓護軍封鎖宮門,不允許官員進來。沒想到他們就在外頭跪下了。這樣被百姓看到,豈不更加麻煩?殿下,這徹查的事情,還是先讓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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