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 12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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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亦風從白羽音口中得到消息的時候,康親王已經來到了哲霖的麵前。在涼城南門外疾風堂隱秘且守備森嚴的營地, 年輕的堂主看到不速之客, 驚訝萬分:「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康親王笑了笑:「來這裡, 當然是來找袁大人你——不, 現在應該叫『袁盟主』,皇上已經將你革職,不過你的武林盟主之位是革不掉的。」

哲霖陰沉著臉, 消息靈通如他,顯然已經掌握了城中的一切情況。「既然袁某如今不過是一介江湖草莽, 王爺大駕光臨卻是為何?」他冷冷道, 「若是需要我打聽消息,就憑王爺能找到這裡,恐怕你的門客手段也很高明。」

「其實本王的手段並不算太高明。」康親王道, 「袁盟主的手段也並不弱。倘若咱們兩人加起來,那就所向披靡了。我楚國的江山可以千秋萬世, 而馘國也復興有望。」

「哼!」哲霖冷笑, 「王爺使手段將我逼到這步田地,就是為了要和我聯手?」

「袁盟主這話說的就不厚道了。」康親王道, 「本王幾時逼迫過你?本王當初將一些小小的線索交給你,讓你善加應用, 誰料你會鬧得滿城風雨?那夜在疾風堂, 本王也曾勸過你,但你一意孤行。結果,滿朝文武幾乎全都成了你的敵人——連司馬非和冷千山都能聯合起來, 連程亦風這種憎惡黨爭的書呆子都加入他們來反對你。今日你是沒有親眼看見,否則你就知道本王說的是什麼了——兩殿大學士,六部官員,獬豸殿禦史,眾口一聲要置你於死地。大約除了太子肯替你說話,你已經沒有盟友了!就連太子都親口承認,徹查貪汙或者做得太過分了!」

哲霖不能反駁,他本該是那個坐收漁人之利的勝者,為何忽然間乾坤倒轉?他計算錯了。不管是最初的方略就大有問題,還是其中的某個細節有毫厘的偏差,總之,他的計劃沒有成功。那麼就是他的錯。怪不得別人。隻有愚蠢的人才總是把失敗的原因歸結到別人的身上,殊不知別人是你所不能控製的。唯有責怪自己,改變自己,才能掌控將來。

「那麼王爺眼下又有何賜教?」他問。

「本王你來勸你——」康親王瞥了他一眼,「如果是你綁架了鳳凰兒企圖嫁禍給冷千山,你最好立刻把這事解決了,否則一旦讓太子知道真相,恐怕你連最後一個可以救你的人都會失去。」

哲霖顯得一點兒也不著急:「王爺為何認定是在下綁架了鳳凰兒姑娘?」

「你這點兒伎倆,除了欺騙太子之外,還騙得了誰?」康親王道,「妓女紅蓮是你嫂子的密友,又是你手下金餘慶的紅顏知己,知道不少關於你們的秘密。我那不安分的外孫女兒帶了鳳凰兒去打聽消息。你於是將金餘慶和紅蓮都滅了口,又將鳳凰兒抓走。這都是我外孫女兒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麼?」

哲霖冷冷一笑:「說起霏雪郡主,她是怎樣和在下結了梁子,王爺還能不知道?都是因為她毒害符雅又嫁禍給皇後,誰知陰差陽錯讓太子中了毒——所謂知子莫若父,我想外祖父對外孫女兒的了解應該也是一樣的。霏雪郡主謊話連篇,闖禍不斷,且每每闖了禍,又用新的謊話來隱瞞。王爺起初也曾拜托我不要向人提起郡主的劣跡——想來你對郡主的種種行徑了若指掌。怎見得這一次她不是在說謊呢?」

這話把康親王堵得愣了一愣,片刻,才道:「我的外孫女兒不需要外人來教。我隻是好心來提醒你罷了。你掌握著鳳凰兒有什麼用處?我看非但沒有用,還有大大的有害。有朝一日她回到了太子的身邊,不僅要將從紅蓮那裡聽來的事情和盤托出,說不定也會讓人順藤扌莫瓜,找出你這個幕後主使。太子眼裡容不下沙子,你決無翻身機會。」

「說了這麼半天,原來王爺無非是想告訴在下,倘若鳳凰兒在我的手裡,就該立刻將他殺了,好為霏雪郡主鋪平成為太子妃繼而成為皇後的道路,是也不是?」哲霖笑道,「可惜呀,可惜,鳳凰兒真的不在我的手裡。」

「你——」康親王不想和小輩一般見識,「本王隻是好心來勸你,給你指一條活路,你卻要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鳳凰兒回到太子身邊,對你是最沒有好處的。不過,反正現在是皇上開口要辦了你,別人也不需要再提出什麼證據來,你大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那王爺來找我這個破罐子做什麼?」哲霖不受他激將,「不會是隻想來看看我怎樣『破罐子破摔』吧?皇上軟禁了太子,如果飄然真君法力無邊,轉眼讓後宮妃嬪多誕下幾位皇子,太子說不定就會被廢。到時候霏雪郡主再想做太子妃,恐怕就要多等十五年了。」

「太子被廢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康親王道,「你能得到今日的權力與地位,全賴太子信任。本來如果一切如你所願,你掌握了兵權,馘國復國也指日可待。如果太子被廢,你想要再傍上一個主子恢復今日的勢力,恐怕還不止要十五年哩!」

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雖然在勾心鬥角的爭鬥之中,誰先讓步誰就輸,但是在口舌上討甜頭卻沒有必要。哲霖因而避開了康親王的話鋒,道:「王爺信也好,不信也罷,鳳凰兒的確不在我的手上,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隻會浪費時間而已。既然太子的安危對你我都至關重要,不如王爺說說有什麼幫太子化解危機的方法?」

老辣如康親王,自然更加懂得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急。連哲霖都提出了求同存異的建議,他更不會往牛角尖裡鑽。索性也就單刀直入:「幫太子化解危機的方法,袁大人難道想不到麼?太子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威脅他的,就是他上麵的那一個人。隻要幫他更上一層樓,不再被任何人壓製,一切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麼?」

造反。哲霖當然也想到了。當他一聽到宮中變故的時候,就立刻起了這個念頭:元酆帝昏庸,竣熙賢明,他們師出有名;宮中禁軍,京城護軍,還有城外的守備部隊,全都有他的手下,再加上江湖高手,他們有勝算。他隻是擔心竣熙仁孝,不敢弒父,又擔心親貴大臣迂腐,不願支持。如今康親王先開了口,這就成了長輩對晚輩的建議,成了皇室宗親朝廷重臣對外界的表態。便不會有人說,是他袁哲霖為了一己私利慫恿竣熙。危機因而變成了契機。

「現在皇上之所以還能調動宮中禁軍包圍東宮軟禁太子,無非是因為太子本著孝義之道,不肯反抗罷了。」康親王道,「袁大人是他的知己摯友,應該勸他看清眼前的形勢,若像程亦風等人一般愚忠愚孝,隻會拖累他自己,也拖累國家。」

哲霖的心興奮地狂跳著:老天雖然讓他歷經磨難,但總算待他不薄,每每山窮水復,總有柳暗花明。他要抓住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不過,他也要小心,不要被康親王這老奸巨猾利用了。因此,盡量保持著淡然的表情,道:「原來王爺來找我聯手,就是為了要造反,王爺就不怕太子一旦背上弒父之名,從此失去民心嗎?」

康親王笑了笑:「成王敗寇,袁大人應該是最明白的。名聲算得了什麼?玉旈雲以女兒之身披掛上陣,外間罵她的人何其多,然而她橫掃北方,未嘗有敵手,軍中威信可見一斑。也許有人說樾國是蠻夷之邦,故而特立獨行也無所謂。但我中原地方泱泱大國,千年歷史,又有多少賢君是靠著弒父、殺兄,登上王位的?更不用說那些改朝換代的開國之君了。隻要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富國強兵,大部分人都是講求實際的明眼人。像程亦風那等迂腐書生,畢竟是少數。」

「王爺是宗室老人,沒想到如此開明。」哲霖道,「王爺既然已經把太子從宮裡救出來,為何不自己去做撥亂反正的功臣,反而要和我這窮途末路之人分享?」

「人貴有自知之明。」康親王道,「太貪心,或者太高估自己的能力,都不會有好下場。老夫素來之想輔佐明君,身邊能用得上的人,大多是文臣。袁大人誌在復國,身邊有不少武將,也致力於收買軍中人才,豈不正好和老夫互補嗎?袁大人搞徹查搞到文官的頭上,想威逼利誘他們也投效於你,這就是高估自己的能力,把攤子鋪得太大了。袁大人不如還是跟老夫取長補短,共同輔助太子,如何?」

哲霖討厭這老頭子動不動就要帶上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不過,人家說的也都是實情。自己的手上有兵力,和太子的關係又親厚,政變成功之後,康親王休想慫恿太子對付他。這樣想著,他當即道:「王爺想我怎樣跟你合作?」

「很簡單。」康親王道,「請袁大人修書一封給太子殿下,勸他當機立斷,舉起『清君側,殺妖孽』的義旗。同時,請袁大人調集京畿地方一切可以調動的武裝,支持太子。老夫自然會召集親貴大臣,擁護太子登基。隻要袁大人能在今晚速戰速決掌握京城和皇宮,老夫也有把握在明日一早讓皇上寫下禪讓詔書,這樣一來,太子繼位,無非就是讓欽天監選擇良辰吉日罷了。」

說的倒輕巧,哲霖想,不過,仔細算起來,天時地利人和,真要動手,的確輕巧。

已經到了要當機立斷的時候。他提起筆來,想了想,又放下了。無論何時,都要留一條後路。「我認為沒有必要給太子寫信。」他道。

「怎麼?」康親王惱火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想獨善其身?」

「不。」哲霖搖頭道,「光我寫一封信去,太子未必會信服。若說不動他,後麵的計劃自然無法實施——依我看,倒不如黃袍加身。我召集好了人馬,王爺把太子帶來,到那個時候,箭已離弦,太子也不能再猶豫了。」

「袁大人的計謀果然高明!」康親王稱贊,心裡卻想:這小子終究不肯出麵做那個勸太子造反的人,堅決不肯寫信,乃是怕留下證據。若不是要依賴他的兵力,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鼻子!也罷,今日之事,十拿九穩。隻要事成,誰會來追究造反的發起人?現在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他想,等到我家霏雪做了皇後,我有的是時間來收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當下道:「就照袁大人所說的辦吧。不知大人想跟太子在何處會合?」

「既然要速戰速決,就盡量避免動用城外的兵力。」哲霖道,「王爺把太子殿下帶去涼城府就好。」

「涼城府?」康親王愣了愣,「這麼說,守備軍中城內那一千人是你控製著的?」

這相當於是明知故問,哲霖也就不做多餘的回答:「其實這一千人我沒打算動用。事情出在皇宮裡,就要在皇宮裡解決。『清君側,殺妖孽』,隻需要幾十個禁軍就行了。等我控製住宮中的局麵,就迎殿下回宮。但是,為防萬一,還是讓涼城府的人馬先保護住太子,進可攻退可守。」想了想,又道:「為了穩妥起見,城外的部隊,我也會設法穩住。他們並不全是我的人,我也壓製不了他們多久。所以,王爺如果不能在明日讓太子名正言順登基繼位,我不保證京城的局勢能繼續安定。」

就知道這小子籠絡了京畿武裝,康親王想,沒想到他果真在城裡城外都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來——不知道他這一潭水到底有多深?他含糊其辭,是隱藏實力,還是虛張聲勢?也罷,一切很快就會見分曉的。「隻要袁大人能夠『清君側,殺妖孽』,老夫那邊隻是小意思罷了。」他乾笑道,「你那是體力活,我這邊隻要動動嘴皮子而已,有何難?」

「如此甚好。」哲霖道,「那麼我們在皇宮見吧?」

「好!」康親王同他拱了拱手,正要退出去,忽然聽到門外有響動,他的隨從即喝到:「什麼人?」

「是……是我……」小心翼翼地,景康侯轉了出來,「我是來找我二弟的,見到王爺在,就在門口等著……偷聽二位說話實屬無心……王爺見諒。」

「嗬嗬,」康親王笑道,「侯爺又不是外人,說什麼偷聽啊,見諒的,這成什麼話呢?袁大人文武雙全才智過人,又難得有堅忍不拔的個性,非一般年輕人可比。侯爺有這樣的弟弟,實在值得慶幸。希望一切盡都順利,那麼在不久的將來,本王或者又要改口稱您為『陛下』了!」說著,哈哈大笑,走出門去。

景康侯看著他的背影,幾乎就發起抖來,片刻才抓著哲霖道:「二弟,你不會真的……真的要起兵造反吧?」

每次看到兄長這副窩囊的模樣哲霖就心中有氣:「你不是已經聽見了麼?再說,我現在被逼到了這步田地,還有別的出路嗎?你不是想看我真的淪落為一介草莽吧?」

「為兄怎麼會那樣想?」景康侯道,「我就是知道你出事了,怕你再繼續錯下去——你可知道,皇上已經下旨通緝你,今天禁軍都搜查到府裡來了……」

「那又怎樣?打擾到大哥看書彈琴的雅興了麼?」哲霖諷刺道,「還是讓大哥受了驚嚇?我還以為大哥經歷了落雁穀的槍林箭雨之後,已經沒什麼能嚇到你了呢!」

「二弟!」景康侯並不生氣,隻是微微嘆了一聲,「你一心想要恢復我馘國的江山社稷,為兄如何不知?但是,這幾個月來,為兄看你的所作所為,實在為你擔心。你一個謊接一個謊,一時利用這群人製約那群人,一時又利用那群人威脅這群人,這跟市井掮客有何分別?做人若不能實實在在,總有翻船的一天。今日被百官聯合起來告到陛下麵前,就是明證——你還不清醒麼?」

「咦,大哥竟然還有教訓我的時候?」哲霖冷笑道,「大哥做人如此實在,結果呢?連祖宗基業都被玉旈雲這個小丫頭給奪走了!哼!現在大哥就想實實在在地做一個偏安一方的景康侯吧?你是怕我如此下去,會讓你翻船麼?」

「二弟,你到底在說什麼!」景康侯急道,「為兄何嘗不想復國?但為兄更擔心你復國不成,反而連安身立命之處都失去——程大人說了,如今皇上和太子有了誤會,康親王圖謀不軌,必然會利用你。果然——果然——二弟,你千萬不要被人利用!」

「程亦風?」哲霖皺起眉頭,「你見過程亦風?」

「是。」景康侯道,「程大人和霏雪郡主到我府裡來找過你。他們都知道你出事了,想勸你回頭——」

「這麼說大哥是程亦風的說客了?」哲霖厲聲打斷,並狂笑了起來,「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我是你親弟弟,我東奔西走為你復國,你卻聽信那個人的話——你知不知道我的計劃是因為誰才失敗的?我現在要躲在這裡,要跟康親王聯手,到底是誰造成的?都是程亦風!他處處和我作對,他的風雷社,他的殺鹿幫,還有那個菱花胡同的教會,統統都跟我作對!冷千山和司馬非都能聯合起來,這背後還不是程亦風在搞鬼嗎?他要逼我上絕路,你還要幫他?你——你——」他忽然抓過牆上懸著的寶劍來,「嗆」地一下抽了出來,往景康侯手裡塞:「你不如殺了我吧!殺了我,就再沒人給你找麻煩。你大可以去跟程亦風做知己。他是一國之相,必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你的侯爺就做得長久了!」

「二弟!」景康侯急了,推搡之中抓到了劍鋒,滿手鮮血,但他也顧不得,隻勸哲霖道,「二弟,你聽我說!復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程大人也說了,馘國本來就是楚國的兄弟之邦,樾軍來襲的時候,楚國才出兵相助,隻不過是不幸戰敗了而已。倘若將來時機成熟,楚軍殺過大青河去助我們復國,也是道義所在、情理之中。完全不必要現在使出卑鄙的手段——那樣隻會適得其反!」

「程亦風!什麼都是程亦風!」哲霖愈加惱火,「程亦風說什麼你都信!程亦風他想我死!」

「二弟,你對程大人的誤會太深了!」景康侯道,「雖然我不是程大人的知交,但我知道他的為人。他是一個坦坦盪盪的君子——在落雁穀,耿近仁的部下都欺負他,他卻帶著大家殺出重圍,在鹿鳴山,冷千山一味與他作對,他卻又從殺鹿幫的手中救出了冷千山。就算是你,幾次三番要對他不利,還陷害符雅,他也還是以德報怨。到了今時今日,冒著被禁軍抓到的危險,到我府中來找你,勸你回頭——你就冷靜下來想一想,放棄陰謀詭計,堂堂正正求太子殿下助我們復國,有何不可呢?」

哲霖已經無法冷靜,狠狠地一把將景康侯推開:「大哥這麼信任程亦風,就去找他告發我好了——告訴他我和康親王聯手要起兵造反擁戴太子。告訴他要想除掉我,除非今夜,否則,我就是擁立新王的大功臣,他休想再動我一根寒毛!」邊說,邊大步走出門去——其實,氣話是這樣說,他怎能容許景康侯去告密?一出門口,立刻命人將大門看守起來,不準景康侯走出半步。

「二弟!二弟!」景康侯擂著門,「你不要做傻事!這不成的!程大人已經知道了……已經知道了……」

他聲嘶力竭,然而哲霖已經走遠了。

康親王火速回涼城。他對哲霖這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始終有所保留,不過眼下,還是按照雙方約定的計劃行事——背地裡要留一手,總不能讓這毛頭小子踩到自己頭上去。

可是才到城門口,他就被攔下了:涼城府有令,城門已鎖,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他的車夫惱火地大聲斥罵:「瞎了眼麼?這是康親王的車子!你們膽敢阻攔?」

守城的士兵一愣:「啊喲,小的眼花,沒看見王府的標記——真該打了!王爺贖罪!」說著,張羅開門。

康親王是個細致多疑的人,否則也不能「大隱隱於朝」了,立刻就覺查有異,因問道:「怎麼?你們今天換班的時辰變了麼?方才給本王開門出城的人哪兒去了?」

「小的在這裡!」旁邊一個士兵陪笑臉跑了上來,「還沒換班呢!隻是加派了人手——他是個沒腦子的,眼睛更不好使,沖撞了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康親王輕輕「哼」了一聲,算是不計較了,但問道:「為什麼加派人手?」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士兵道,「出了盜賊吧?城裡也宵禁了——王爺把馬車的燈籠再朝前掛一點兒,這樣城裡巡邏的士兵就不會攔您的駕。」

宵禁?康親王心裡一緊:涼城府中的守備軍不是哲霖控製著的嗎?他宵禁做什麼?不,他也絕不可能這麼快就傳達宵禁的命令。莫非事情有變?

在這些小兵的身上問不出所以然來。康親王吩咐車夫全速前進。

進城看看,一如那士兵所說,已經戒嚴了。這本是個歌舞升平紙醉金迷的世界,哪怕過了後半夜也有攜美遊玩的騷客或者持壺賦詩的文人,許多店鋪到晚亦不閂門,一直營業到清晨。然而這時卻家家關門戶戶黑燈,好像鬧了瘟疫似的。但這也給康親王帶了小小的方便,馬車疾馳,沒多久就已經回到了王府。

「去打聽打聽涼城府那邊出了什麼事。」他吩咐一個親信門客。

這人有好身手,不久就回來了,爆出一個驚天的消息——冷千山正坐鎮涼城府!

「冷千山?」康親王很少這樣驚訝,「怎麼會從刑部大牢裡逃出來的?怎麼能大搖大擺到涼城府?這戒嚴令是他下的?他憑什麼?」

「小的也不知道他怎麼出了刑部大牢。」那門客回答,「但是他有兵部的兵符,所以能調動駐紮在涼城府的守備部隊。」

「連兵符都有?」康親王皺著眉頭,莫非是程亦風放他出來的?難道程亦風料到我們今夜要兵變麼?這個書呆子,他能得勢全賴太子,竟然在這緊要關頭,他還是信奉自己那一套綱常倫理!但話又說回來,他能為了綱常倫理做出劫獄之舉,這豈不也是一件荒唐可笑之事?

然而現在卻不是發笑的時候。看情形,是不能按計劃將竣熙帶去涼城府和哲霖會合了。程亦風異軍突起,說不定會將哲霖的全盤計劃統統打亂。這一夜的兵變到底還有沒有可行性?到底要怎樣應對?康親王更關心這些實際的問題。於是又再次吩咐門客,火速去打聽清楚,冷千山到底是怎麼從刑部大牢裡出來的,而兵部那裡有何動靜,也需要密切注意。

門客得令而去,不時又回來了,報說刑部那裡是司馬非出麵用免死金牌將冷千山一黨全都赦了出去,刑部那邊素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奇怪的事,已經亂成一團了。而兵部那裡鬼影也無,程亦風不知所蹤。

司馬非救了冷千山?康親王忍不住冷笑,這兩人能聯手,背後一定是程亦風了——書呆子偏偏有這種奇特的能力!司馬非和冷千山兩個人站到同一戰線上來,那就等於集合了全國幾乎所有的武將。看來程亦風不僅掌握了涼城城內,而是控製了京畿所有守備部隊——禁軍也許是唯一的例外。

如果冒險起事,一不做二不休,將元酆帝殺了,除竣熙而外,再無繼承人,程亦風能拿他們怎樣呢?這書呆子是絕對不會有自立之心的!

需要進皇宮去!他想,需要勸服竣熙號令禁軍斬殺妖道孫靜顯,屆時方好趁亂除掉元酆帝。

他看了一眼竣熙休息的房間——燈還亮著。這少年今日已經身心疲憊。根本還是個孩子嘛!別看監國以來大刀闊斧施行新法,那是依靠程亦風。近來顯得格外強硬,那是受了哲霖的唆擺。當麵頂撞元酆帝,無非是孩子的叛逆和一時的沖動罷了,老王爺想,在孤立無援的時候,這孩子幾乎什麼也做不了,甚至有些優柔和怯懦——單是勸他逃出宮來,就花了好大功夫呢!要怎樣說服他起兵逼宮?

紅顏知己也許是最好的說客。鳳凰兒失蹤了,況且也不是可以為我所用的人。康親王想,霏雪這個頑劣的孩子,也就隻有這點兒用處。她唯一的價值。

因吩咐人去把小郡主請來。不過,丫鬟支支吾吾,婆子吞吞吐吐,好半天也不見這小丫頭的蹤影。逼問之下,下人們才招供了——郡主兩、三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出府去了。

「混帳!」康親王怒道,「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麼辦差的?郡主讓你們服侍、調教,怎麼越教越野了?三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家,你們怎麼能讓她出門去?」

丫鬟婆子嚇得伏地求饒:「奴才們也是逼於無奈。郡主說,要是不替她隱瞞,就要逼我們舔馬桶。」

「真是豈有此理!」康親王怒道,「那你們知不知道郡主可能到哪裡去了?」

可憐的奴婢頭搖得像波浪鼓,連說「不知」,而正此時,半空中響起一聲冷笑,一條黑影鬼魅般地降落,正是哲霖:「去哪裡?女心外向,雖然用在霏雪郡主身上可能失了本意,卻也貼切——她向程亦風告密,陪程亦風到景康侯府做說客去了!」

康親王一驚,本想問哲霖是怎麼知道的,但他自己立刻就推測了出來——想必是景康侯耳根子軟,被程亦風說動了,剛才去到營地,就是要勸哲霖放棄計劃。哼!難怪程亦風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將冷千山從牢裡放出來帶兵,原來是霏雪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丫頭向他告密!康親王不由恨得牙癢癢的。

「袁大人沒有去涼城府而是來了老夫這裡,想來你也知道程亦風掌握了京畿防衛?」康親王道,「你的如意算盤被這書呆子給打破了,如今要怎生應對?」

哲霖冷笑:「那也都拜霏雪郡主所賜!不過,程亦風這一向隻知道被動應戰的家夥,如今竟然出動出擊——他不知道誰才是先發製人的行家呢?」

「你不要說大話。」康親王道,「城裡城外都已經被程亦風控製,禁軍那邊也不曉得是何情形。這戲要是唱不下去了,我還做我的親王,你卻要被革職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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