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第 13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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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八姐,你……你還活著?」端木平既驚且怒,「你果然是入了魔道了!」

「是魔道也好,正道也罷。」嚴八姐冷冷道,「總之,我今日就要除掉你這個佛口蛇心的偽君子,免得你再為害武林!」

「好大的口氣!」端木平道,「不過世間之事,向來邪不能勝正。我當日好言相勸,你偏要要自取滅亡,那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不過,此刻有人受了重傷,你要先讓我治好她,再來和你一決生死。」說時,指了指一旁奄奄一息的符雅。

嚴八姐見了,不由大驚,好像自己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蒼翼卻不通人情世故,跳上來:「你就是嚴八姐?你就是闋前輩的傳人哈哈,既然是闋前輩的後人,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等都是翦大王的傳人。翦大王當年和闋前輩兄弟相稱,所以……」他本想再把關係拉近些,卻忽然意識到若嚴八姐是闋遙山的徒弟,他們四大護衛卻是翦重華的曾徒孫兒,那豈不是比嚴八姐低了好幾輩?他平日連平輩之間都要爭個大小順序,此時怎能一見麵就認別人是太師叔?當下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道:「總之,大家是自己人。我們聽說你被端木平害死了,就陪著你的朋友一起來給你報仇——闋前輩呢?他老人家還健在麼?」還沒絮叨完,忽然見到綠光一閃,端木平一掌朝嚴八姐的後心打了過去,他即大叫一聲:「小心!」一把將嚴八姐推開,同時自己舉掌向端木平迎上,要化解這一殺招。

隻聽「啪」的一響,兩人同時向後飛出了丈餘,蒼翼趔趄兩步,便穩穩站住,而端木平則是摔在了禁軍之中。眾人扶他起來時,隻見他滿頭冷汗,兩隻胳膊都已折斷。蒼翼活動了一下四肢,似乎安然無事,就拍了拍手,道:「哼,嘴裡說得好聽,卻在背後偷襲,這下可嘗到我的厲害了吧?到底是你的藥師蓮花掌厲害,還是我的——」才說到這裡,忽然「咕咚」仰天栽倒。那邊和禁軍纏鬥的白翎不由大驚失色:「師伯!」一腳將麵前的對手踢翻,打開了包圍圈沖到蒼翼身邊。隻見蒼翼麵色青灰,牙關緊咬,顯然是中了劇毒。

「奸賊!快拿解藥來!」他喝道,「要不然我師伯和師叔出來了,一定把你碎屍萬段!」

端木平甩開了攙扶自己的兵士,姿態甚是凜然:「魔教妖人,我會受你威脅?不過,你最好叫你師伯師叔快些出來,有什麼恩怨沖著我來,不要毒害無辜的病人!」

「端木平,你休要胡言亂語!」玄衣聲如洪鍾,「分明是你自己亂用虎狼藥。這位姑娘到了你的手裡,隻有死路一條——你到底吧我師弟怎樣了?」

端木平不答。有太醫上前來幫他接骨,他卻道:「我這點兒傷死不了。你們先去醫治符小姐。」但太醫們個個有難色。

程亦風看到符雅已經昏迷過去,鮮血依舊汩汩不止——再如此,她必要血盡而亡!看來這皇宮之中是沒有一個人肯出手相救了——端木平又折斷了手臂,無法行醫。他唯有抓緊時間將符雅帶出宮去。當下使勁將符雅抱了起來。

「餵,程亦風,你乾什麼?」白羽音問。但程亦風無暇回答,腳步踉蹌著朝東宮門口跑。她也就明白了過來,急忙跟上去。可是,東宮中的禁軍如何能放過刺殺皇後的重犯?立刻就擋住了他的去路,還有大膽些的,已經端著兵器逼到程亦風的身邊,動手要將符雅搶走。

「混帳!」白羽音一拳打歪了那個士兵的鼻子,「在本郡主麵前你也敢動手動腳的!你活膩味了?」說話間又奪下一個士兵的鋼刀來「唰唰」揮了兩下,在當前幾個士兵的身上開了幾道血淋淋的口子。「程亦風,你還不跑?」她一邊揮刀猛砍一邊道,「你不用管我,他們也不敢把我怎樣。你跑出去了,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就好了!」才說著,不意後側一個士兵偷襲上來,一刀砍在她的肩頭——雖然因為忌憚她是金枝玉葉,所以用刀背砍了下來,但是白羽音還是痛得尖叫一聲,失去了中心,手中的鋼刀也被人挑飛。

而就在這個時候,嚴八姐飛身撲入了戰團。奪下近身士兵的武器,同時飛起一腿將此人踢出圈外。接著,雙手又向兩邊探出,奪下兩把鋼刀來,也立即丟了。鋼刀落地之時,那兩個士兵也被他踢飛了丈許。隻眨眼的功夫,前排氣勢洶洶的士兵半數被摔開,剩下的驚愕無比,不敢輕易上前。這就給了白羽音報仇的機會,她拾起兩把佩刀來,左劈右砍,舞得密不透風,隻聽士兵們聲聲慘呼,掛彩倒下。

「程�

��人,這邊走!」嚴八姐上前接過符雅來,率先朝東宮門口跑。

可這時候,又聽竣熙大喝一聲:「我跟你們拚了!」提著帶血的鋼刀朝程亦風撲了上來。

「殿下!」白羽音急忙擋住。豈料竣熙已經紅了眼,力氣驚人,白羽音被震得虎口生疼。同時心裡也是一緊:啊呀,我和太子動起手來,這太子妃怕是別想做了!可轉念又一想:反正皇上已經開了金口,不要我做兒媳婦,我還裝模作樣乾什麼?再說,竣熙這個人太無趣,哪怕程亦風這書呆子也強過他百倍!於是,看準了竣熙的動作,雙刀揮舞,「叮」的一聲將竣熙的兵器打飛,又緊逼一步,以刀背架住他的脖子,道:「殿下,你醒一醒吧!」

「大膽!」禁軍驚呼,「傷害太子殿下要誅九族!」另有一些士兵也趁著嚴八姐抱著符雅行動不便時圍住了程亦風:「程大人,你快叫他們投降!你們已經被團團圍住,今日插翅難飛!」

「嘻嘻!」忽然,躺倒在地的蒼翼跳了起來,淩空一撲,腳下「啪啪啪」不停,登時將包圍程亦風的士兵踢飛了,也將嚴八姐身邊的士兵擊倒數名。看他滿麵紅光,精神抖擻,跟方才中毒的模樣判若兩人,眾人不由大驚。

蒼翼笑道:「你們是中原人,怎麼不會說中原話了?分明是你們在那邊,我們在這邊,這叫兩方對峙,怎麼叫『團團圍住』?若是加上屋子裡頭我的兩個師妹還有殺鹿幫的幾位朋友,分明是我們兩頭夾擊,將你們夾在中間,怎麼是你們把我們『團團圍住』?再說,我們哪兒傷著你們太子了?分明是你們太子砍傷了這位姑娘才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西瑤的太子可不會這樣喊打喊殺,像瘋狗一樣!」說時,隨手從花壇裡抓起一把沙土,朝禁軍士兵們撒了過去,前排的士兵登時捂著眼睛嗷嗷大叫。

「大膽奸賊!」禁軍們識得他的厲害,不敢上前來,隻能遠遠地叫罵。又有人急忙去搬救兵。但是宮中可以調動的兵力已經幾乎全數在此,宮外的兵力歸程亦風管轄。看此情形,程亦風是站在「刺客」一邊的,這可如何是好?正麵麵相覷時,忽聽一人道:「咦,大家好高的興致,還在唱戲麼?」便見元酆帝的轎子抬進東宮來。

太監和兵士們全都大驚,連忙撲倒磕頭。元酆帝也不下轎,隻讓隨行的一個太監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平身,吩咐停轎於東宮庭院的正中,也就是雙方對峙的陣前,隔著轎簾笑道,道:「今天戲還真多——朕早晨看了一出活色生香宮闈秘聞,下午又接著唱《深閨怨》,還加演《火燒阿房宮》——朕以為你們都累了,睡了,所以朕也打算睡了,不料他們又飛跑來告訴朕,東宮的戲還沒唱完。看著樣子,文戲唱完該唱武戲了?接著打!接著打!打得精彩,朕有賞!」

眾人不意皇上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來,一時怔住。

「怎麼不唱了?」元酆帝問,「朕本來是想來看看鳳凰兒的傷勢,途中有人報告朕,符雅講了一個離奇的故事。朕還想親自問問符雅,符雅在哪裡?」

「萬歲!」程亦風怕元酆帝要怪罪符雅,連忙跪下求情,「符雅雖然有錯,但是,今日之悲劇之所以會釀成,乃是皇後娘娘意圖以苦肉計欺騙皇上在先。符雅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請皇上開恩!」

「情非得已就可以胡亂殺人了?」竣熙厲聲道,「母後向日待符雅有什麼不好?再說,母後自己不也是情非得已嗎?」

「那你是在怪朕了?」元酆帝喝問,「你是說朕荒淫無道,逼娶韓國夫人在先,寵信慧妃、淑貴嬪在後,逼得你母後日日如履薄冰,不得不忙忙碌碌籌謀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不可饒恕之事?哈哈,不錯,朕才是罪魁禍首,千古昏君!你心裡也這麼想,所以最好朕繼續昏庸下去,讓你治理國家,必然井井有條,是不是?哼,你倒挺會責怪別人的!朕來問你——袁哲霖這個大麻煩,是朕搞出來的,還是你搞出來的?朕當煉丹皇帝當了這麼多年,雖然遇到過樾寇肆虐,朝廷必須南遷,但是朕沒有引狼入室,更沒有一天之內在皇宮連唱三場大戲,讓親貴大臣後宮女眷甚至於裡裡外外的奴才和江湖上的草寇一同來看我們的笑話——朕做昏君,好歹可以做得無疾而終,將來把國家傳到你的手上。你卻要如何?要還沒即位就先亡國嗎?」

竣熙呆呆的——疾風堂一案深深刺痛了他。當初他剛坐上監國之位,意氣風發,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疾風堂事件,讓他陡然從高峰跌落低穀,意識到自己一無是處。不過,在疾風堂叛亂被平息的時候,他還有皇後的引導,也有鳳凰而溫柔的支持。如今呢?皇後不醒人事,鳳凰而生死未卜!

元酆帝還接著說下去:「撇開國事不說,朕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朕雖然少去理會她們,不過她們也衣食無憂。若是被人害,那也是被你母後害。後宮嘛,女人爭風吃醋,乃是情趣!朕一輩子隻就真心喜歡過一個女人,就是韓國夫人。若是韓國夫人再生,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朕也給他摘下來。到了韓國夫人的麵前,她就是主子,朕就是奴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你呢?你就隻喜歡那一個西瑤小丫頭,方才還對人家狂吼亂叫——我看,鳳凰兒多半是疑心你怪罪她,所以就引火自焚了。唉,朕雖然荒淫,但是還沒有出過這種事!」

不用他說,竣熙心裡也早就自責萬分。皇後出事的時候,他一時糊塗,喝斥了鳳凰兒,現在後悔不已。隻是,當有別人可以責怪的時候,他便盡量去責怪別人,好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些。如今被元酆帝一語道破,他登時感覺天塌地陷,頹然跪倒。

元酆帝似乎還嫌兒子不夠沮喪,接著說道:「你跪什麼?聽說你剛才一直在這裡尋死覓活——那好啊!活著有什麼意思呢?朕就覺得活著沒意思,做神仙才好!你也悟了麼?那正好——若是他們治不好鳳凰兒,你就去給鳳凰兒陪葬,咱們楚國也該滅亡了——啊,不,康王爺也許可以做個好皇帝呢!」

聽此話,白羽音趕忙藏到陰暗處。

「哈哈哈哈!」邱震霆在承乾殿裡放聲大笑,「皇上,你說話還真有意思!你不想當皇帝了,也不能讓康親王那老家夥來當——凡是想給自己謀私利的,沒一個能當好皇帝的——不如讓俺們哥兒幾個來當吧?俺們五個人輪流當,讓老百姓看看,誰當得好,就多乾幾天,當不好,就滾回去種田——要是你嫌俺們沒學問,俺們就請程大人做宰相,如何?」

元酆帝聽了這話竟然也不生氣:「好極了。一個國家有五個皇帝,至少有一個人尋死覓活的時候,其他人還能辦事。」又對程亦風道:「程大人,看來你是天生名相,皇帝都換了,你這個宰相的位子卻雷打不動,一輩子都不必為飯碗擔憂,好得很呢!不過,也要日夜操勞,究竟該喜還是該憂呢?」

程亦風此刻沒心情開玩笑,隻道:「萬歲,符小姐受傷甚重,請容臣帶她出宮去醫治。」

「帶出宮?這麼重的傷能搬動嗎?」元酆帝道,「端木莊主,朕的太醫們喜歡看人臉色行事,早把救死扶傷的道理拋到了九霄雲外。你怎麼也不出手相救?」

「在下本來正要醫治,」端木平道,「可是……有些江湖朋友和在下有私人恩怨,折斷了在下的手臂,所以現在也沒有辦法。依在下之見,符小姐的傷勢十分嚴重,應當盡快用金創藥止血,然後須得以針線縫合傷口,才能確保痊愈。」

「那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元酆帝大罵,「朕還想聽符雅講故事,你們要是救不活她,朕要了你們的腦袋!」

皇上開了金口,太醫們也不敢違背。嚴八姐戒備地將符雅交給他們。看那傷口有一尺來長,半寸多深,的確不宜移動。便有人從偏殿裡取了草席被褥等物,就地鋪好,實施縫合。鑒於符雅畢竟是尚未出嫁的官家小姐,身上肌膚不可為外人見到,幾名太監便肩並肩組成一道屏風以為遮擋。

「端木莊主——」元酆帝又問,「你……不是應該在裡麵給鳳凰兒治傷嗎?怎麼會出來跟人打架?」

「原本已經找到了一個偏方,正要試驗,不料……」端木平看了看蒼翼和白翎,「不料這幾位西瑤人突然闖了進來,將在下趕出了承乾殿。他們現在和殺鹿幫的人在裡麵,也不知做些什麼。」

「當然是在裡麵救人!」蒼翼道,「哼,端木平人品差,醫術也差,那個小姑娘差點兒就被你害死啦。幸虧遇到我們!」

「西瑤?」元酆帝道,「我聽說鳳凰兒的傷勢十分凶險,連一代神醫端木莊主都束手無策,你們這蠻荒小國來的人,能有辦法?」

「萬歲不要把人看扁了。」玄衣道,「中原一向自詡□□大國,不把列邦放在眼中,殊不知人各有所長,國家亦是如此。我們西瑤的大夫過去最擅長看兩種病,一是瘴毒,二是蛇毒,皆因為我國境內桃花瘴肆虐,多山地又濕熱,毒蛇出沒無常,百姓深受其害。年長日久,西瑤的大夫們自然積累了一套治療之道,當年連翦大王都贊不絕口,可惜中原大夫沒有翦大王的月匈襟和眼光,大多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這些年來,我西瑤上下為了鑽研冶鐵技術,也不知建立了多少作坊,招募了多少工匠民夫。作坊裡時有事故發生,燒傷燙傷乃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自然對醫治此類傷病大有心得。鳳凰而姑娘的傷勢雖然凶險,但是在燒傷之中還不算最厲害的。我西瑤任何一個大夫都曉得怎麼治。隻不過,合我們幾人的功力,可以加快藥力發作,又可以保住她的髒腑不受損傷,比尋常大夫醫治,自然要快捷得多。」

「一派胡言!」端木平喝道,「西瑤有這種高超的醫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玄衣冷笑:「端木平,你若真是有心鑽研那救死扶傷的道理,應該是知道醫術和學問一樣都沒有地域國界之分。而且,一個人所知越多,應當愈加謙卑,因為他會發現未知也越多,故此對奇妙的世界生出敬畏。你如此坐井觀天,竟然還號稱神醫,當真把天下大夫的臉都丟盡了!」

「江湖郎中害人性命!」端木平道,「把自己的藥方吹得神乎其神,有膽就說出來給這裡的其他太醫們聽聽,便曉得是不是真有有效。」

「你不用言語相激!」玄衣道,「這方子我們本來就沒打算保密。治病救人的方法,當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那種寫成了秘笈好讓自己成為天下第一的做法,我們西瑤人看不上!你聽好了——傷則血瘀氣滯,血瘀氣滯則不通,不通則濕積,濕積則黴腐,其治則為活血化瘀,治傷治痛,清熱解毒,治毒祛濕,祛腐生肌……」一路說下去,報出連串藥名,又詳述使用之方法。各位太醫聽了,都不住點頭,連端木平也不得不嘆服。

「餵,老尼姑!」邱震霆不耐煩道,「你不要高談闊論!到底還要堅持多久?這臭哄哄的皇宮,俺可不高興呆。俺要去砸扁端木平,然後回俺們鹿鳴山老家去!」

「端木莊主,好像這些人跟你的仇怨還挺深的呢!」元酆帝道。

「是江湖恩怨。」端木平道,「不勞萬歲費心。」說時,向蒼翼道:「在下孤陋寡聞,如今聽到了藥方,算是領教了西瑤醫術的高明,他日有機會,一定向諸位請教。既然鳳凰兒傷勢無憂,那麼在下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此處,該去坤寧宮看看皇後娘娘的病情。」又轉向嚴八姐道:「你我正邪不兩立,有什麼恩怨,可以出宮後一並清算,無謂在此打攪病人。你意下如何?」

嚴八姐不待回答,轎子裡的元酆帝卻接過了話頭,道:「江湖又怎麼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湖恩怨就不歸朕管轄了嗎?說來朕聽聽。」

「可不是江湖恩怨這麼簡單!」承乾殿中猴老三嚷嚷道,「端木平貪圖別人的武功秘笈,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我們幾個親眼看到他殺死鐵劍門的掌門——皇上,殺人償命,你快把這凶徒拿下吧!」

「有這種事?」元酆帝道,「端木莊主,朕看了一天的戲了——難道你也是個戲子?啊,是了,剛才嚴大俠說你露出『狐狸尾巴』——他們這麼多人都說你是壞人,難不成是一起汙蔑你?嗯,朕也覺得有點兒奇怪,但凡坦盪君子,說起話來都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好像程愛卿一般,端木莊主仁義道德一篇一篇,天花亂墜,叫人扌莫不著頭腦——倒有點兒像是小人行徑呢!」

端木平怔了怔,沒想到元酆帝會忽然對自己起了懷疑。可是心中又如電光火石般一閃:元酆帝怎麼會認得嚴八姐?雖然這皇帝行事荒唐,但是堂堂天子,聽說宮裡出了刺客,豈有不躲避,反而以身犯險之理?他為何隻帶了幾個抬轎子的太監?為何遲遲不肯下轎?這些疑問串在了一起,指向一個答案:這是假冒的!

他「呼」地撲向轎子,在禁軍的驚呼聲中,一腳踢在轎頂上,轎子立刻散了架——果然如他所料,裡麵根本不是元酆帝,而是穿著龍袍的大嘴四。抬轎的太監們四散逃竄,唯有一個非但不走,反而向他攻來——那是管不著假扮。

「冒充皇上!該當何罪!」禁軍士兵們迅速包圍上來。

大嘴四見被拆穿了,索性把龍袍一扯,道:「這昏庸皇帝,我好稀罕扮他麼?唉,端木莊主,你可真厲害!我大嘴四一直以為全天下論起撒謊騙人的本事來,我是排行第一的。但是到了你的麵前,我也隻有甘拜下風了!佩服!佩服!」

換在往日,端木平早就一掌打過去。可是現在他兩臂上了夾板,無法活動。「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對我多加汙蔑,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你們胡作非為害人性命,天理難容!」

「好臭!好臭!」猴老三在裡麵道,「娘子,你說端木莊主練的什麼神功——放一個屁能從外頭一直臭到裡頭來?」

「嘿嘿,你們不知道吧?」大嘴四道,「端木莊主外修金剛不壞鐵麵皮,內修震天動地放屁功——這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練成的,非得先有一肚子壞水,再把這壞水都變成了氣,然後還要收放自如,說來就來,說止就止,以我大嘴四這種天分,怕是要練五百年,才能練到第一重境界——端木莊主,你已經練到第九重了嗎?」

端木平不想和他們鬥嘴,隻對竣熙道:「殿下,這些旁門左道之人詭計多端。他們說的話都不能信!就連剛才說的藥方也不見得是真的,快讓禁軍沖進承乾殿去,免得他們傷害鳳凰兒姑娘!」

「啊,是!」竣熙早已迷糊了,隻有「鳳凰兒」三個字還能觸動他,當下大喝道:「裡麵的匪徒還不出來?不然,我就……我就把你們的同夥統統亂箭射死!」

「這個太子有什麼用!」承乾殿的大門「砰」地被踢開了,隻見玄衣、朱卉和殺鹿幫中人先後出來。

竣熙愕了愕,大步迎上去:「鳳凰兒呢?你們把她怎樣了?」

玄衣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心中將他和西瑤太子段青鋒暗暗比較——和隻談社稷不論私情的段青鋒比起來,竣熙隻不過是個孩子!「鳳凰兒姑娘已無大礙。」她回答。

「真……真的?」竣熙不信,「我去看看!」

「不行!」玄衣擋住他,「燒傷之人最忌諱外邪侵襲,在她創麵愈合之前,越少人接近她越好。」

「那……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竣熙問。

「殿下不要聽信這些蠻夷的胡言亂語。」端木平道,「若是真治好了,為什麼不能看?在確定鳳凰兒姑娘安全之前,不能放這些邪魔外道離去!」

竣熙滿心隻記掛著鳳凰兒的安危,切齒道:「不錯,鳳凰兒要是有事,你們統統都要陪葬!」說著,他大步沖上承乾殿前的階梯。

「你瘋了麼!」朱卉阻攔,「你跟這些人又打又殺,身上沾了多少汙穢之物。想害死你的心上人麼?」

「放開我!」竣熙惱火地吼叫,見朱卉不聽,便高呼道,「還愣著做什麼?放箭!把這些刺客統統給我射死!」

外圍禁軍的弓箭手早就準備著了,可是,東宮的院子裡不僅有刺客,還有一眾太醫,還有端木平,而竣熙自己也和刺客之一糾纏在一起,這時怎麼能放箭呢?他們麵麵相覷。

「你這孩子,能成什麼事?」玄衣轉身拎起了竣熙,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將少年泡進了承乾殿大殿中那一木桶的燒酒之中。「燒酒可以殺滅邪毒,你要去看鳳凰兒你就去吧——記住,從今日起,凡是要近她身的人,必須用燒酒灑遍全身,否則邪毒侵入傷口,神仙也難救。」說完,又把竣熙丟到內間暖閣裡去了。

竣熙嗆了好幾口酒,不住地咳嗽,眼睛也被辣得鑽心疼痛。「殿下?」他聽到了白赫德的聲音——老神父之前進了承乾殿來,乃是為了給鳳凰兒做臨終懺悔,結果被玄衣等人一直困到此時。

「白神父,你是不說假話的,」竣熙顫聲道,「鳳凰兒她……她還活著麼?」

白赫德麵容慈祥:「殿下,方才玄衣師太不是已經說了麼?西瑤治療燒傷有獨到之處。鳳凰兒本來迷迷糊糊,我以為天父要招她回家。但玄衣師太妙手回春——你看,鳳凰兒現在已經睡著啦!」便拉著竣熙到床前。隻見鳳凰兒渾身纏著白布,麵目都看不出來,不過,呼吸均勻,睡得安詳。

竣熙渾身一鬆,跌坐在地。

外麵的禁軍卻不知他出了什麼事,隻道是遭了玄衣的毒手,全都端著兵器沖上來:「賊人敢傷害太子!納命來!」這邊呼聲乍起,遠處的人看不清情況,更加以為竣熙被玄衣挾持,也紛紛揮刀逼向離自己最近的「刺客」,有幾個人圍住程亦風和公孫天成,有幾個人則沖向符雅療傷之所。嚴八姐眼明手快,雙腿連環踢出,將敵人逼退。繼而推開眾太監問太醫道:「好了麼?」

太醫隻聽到外麵紛紛擾擾,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雙手打顫:「好……好了……不過,要找件衣服給她穿……」嚴八姐當即脫下自己的罩衫,將符雅裹住,打橫抱起,又招呼程亦風:「程大人,快走!」率先越牆而去。

程亦風自己當然是無法「快走」的,幸而大嘴四和管不著又雙雙而至,一邊一個架起他的胳膊,躍過了宮牆。邱震霆也架起了公孫天成:「老先生,咱們也走吧,不值得在這裡花力氣!」

「別讓刺客跑了!」端木平喝道。

禁軍的弓箭手不能再猶豫,瞄準了餘下的邱震霆、玄衣等人「嗖嗖」放箭。這些人自是不懼。蒼翼更冷笑一聲撲向端木平:「秦山之上翦大王的陵墓遭人破壞,想是你這惡賊為了挖掘秘笈做出來的好事?闋前輩在哪裡?你快老實交代!」

端木平雙臂受傷,無法和蒼翼交手,隻有跳躍閃避。由於蒼翼也是弓箭攻擊的目標,他一邊追趕端木平一邊還要掃開箭矢,一時之間倒也近不了端木平的身。

「雙拳難敵四手,」猴老三對白翎道,「你們想留在這裡變刺蝟嗎?快叫你幾位師伯師叔撤退!」同時,自己護著辣仙姑躍上宮牆,還不忘踢飛幾名弓箭手掩護同伴。

不用他提醒,玄衣的心裡也十分清楚——他們是西瑤武官,若是在楚國宮中暴露了身份,隻怕對西瑤有所不利。為今之計,不如先行離開——況且,他們的目的是要尋找闋遙山,而從端木平的口中又問不出什麼,還是應該追上嚴八姐才對,便喚蒼翼道:「師弟,楚國皇宮不可久留,快走!」

蒼翼雙手抓了兩大把箭,聽到玄衣特別強調「楚國皇宮」四個字,知道她的顧慮,因發力將羽箭盡數拗斷,向端木平擲了過去:「好,算你運氣!你喜歡江湖恩怨江湖上了結,我就成全你!」說時,振臂一縱:「師妹,走!」話音落時,人已在宮牆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這也是重寫了27次的內容之一……汗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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