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第 15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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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吃疼,一下蹦起,不過身形搖晃,很快又跌到下去,看到四周的慘狀,愕然道:「怎麼……怎麼會這樣?大哥!大哥!」他手腳並用,邊爬行,邊呼喚。很快就在旁邊找到一具屍體,冰冷僵硬,已經死去多時。他便放聲大哭起來。

白赫德和諸位教眾平日時常接濟群丐,不由動容。白赫德上前去,將自己的外衣解下,給少年披上,安慰道:「小虎,天父將你哥哥接走了。你可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年小虎認得白赫德,不由哭得更傷心了:「白爺爺,我大哥真的被神仙接走了嗎?那其他人呢?怎麼不接我一起走?」

白赫德方要回答,等得不耐煩的孫晉元便搶先道:「什麼神仙妖怪的,別在這裡磨磨蹭蹭胡說八道——本官告訴你,你們乞丐窩的人被一群西瑤賊人利用,盜竊朝廷財物,現在賊人將你們殺了滅口——你快說,是不是有人來給你們送了什麼吃的,於是大夥兒就都被毒死了?」

小虎呆了片刻:「什麼西瑤賊人?不過……昨天晚上的確有人來送饅頭……」

「那人什麼樣?」孫晉元立刻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小虎搖搖頭:「我沒看見。我隻聽見外麵有人喊『吃饅頭』,我大哥說給我拿,後來……後來就不知道了。」

眾人相互望了望,想,隻怕此人搶到饅頭,即時咬了兩口,不及將剩下的拿回來給生病的弟弟,便已斃命,結果小虎就因此撿回一條命來。

「這群賊人可真是夠絕的!」孫晉元跺腳道,「你們快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或者有人見到賊人的麵貌也說不定。」

衙役們領命而行。白赫德便要將小虎帶回教會去照顧。公孫天成卻攔住了,道:「白神父,先別忙著走。老朽還有些話想要問著孩子。」因問道:「孩子,前天是不是有人給你們銅錢,讓你們去綠竹巷買東西?」

小虎點了點頭。

公孫天成又問:「是不是買了些瓦罐竹簍,送到了城外的馬車上,運的次數越多,給的錢也越多?」

小虎又點了點頭。

孫晉元不耐煩道:「公孫先生,這些昨天蔡老九不是都交代過了嗎?你又問一次做什麼?」

公孫天成道:「大人莫急。多問幾個人,才能知道多些細節,從中找出線索來。」接著又問小虎道:「你可知道竹簍瓦罐裡裝著什麼東西?」

「裡麵有東西嗎?」小虎奇道,「我沒覺得。挺輕的,不像裝了東西的樣子。不過我沒看。」

公孫天成皺起眉頭,又問:「那你一共運了多少竹簍瓦罐出城去?」

小虎道:「我運了三趟,後來守備軍的軍爺們進了城,到處亂糟糟的。看樣出不了城了,那些人就叫我們把東西送到他們老爺府裡去。」

聽得此言,眾人都是一愣。孫晉元道:「不是送到碼頭上『興盛商號』的貨船上?」

「不是。」小虎搖頭,「是送到金柳巷的宏運行。我和我大哥一起去那裡,是很大的一間米鋪。」說到這裡,想起自己死於非命的哥哥,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孫晉元被弄糊塗了:「怎麼又冒出個『宏運行』來?」

「或許是賊人另有一個窩點。」一旁的師爺道,「先派人去端了,免得他們又跑了!」

「言之有理!」孫晉元喝令衙役們,「還不快去瞧瞧——果然有『宏運行』這麼一間鋪子,就給本官查封了。東西統統沒收,人全部抓回來問話。」

衙役們又要在乞丐窩裡尋找活口,又要處理死屍,還有些去尋找蔡老九了,早就忙得四腳朝天,哪兒還有人手往金柳巷去?正犯愁時,見到那幾個去蔡老九家的匆匆跑回來了,忙問他們有何發現。

「鬼影也不見。」那幾個衙役答道,「家裡冷冷清清的。鄰居說,昨天沒見他回來。」

「難道是昨天沒到家已經被賊人捉走了?」孫晉元看了看公孫天成。

老先生麵色陰沉,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思考其中的曲折,又似乎是早已明白了原委,卻不願相信那就是真相。片刻,才道:「隻怕他不是被人擄走了,而是根本同萬山行是一夥兒,昨夜已經逃之夭夭。」

「此話怎講?」孫晉元驚駭。

公孫天成道:「賊人要帶著大量贓物逃走,卻也知道官府會對他們窮追不舍。所以他們就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煙幕,引咱們追趕錯誤的目標——先是綠竹巷口的茶樓夥計,將我們引到人去樓空的楚秀軒,他們卻在綠竹巷裡利用乞丐搬走了贓物。接著他們又叫蔡老九前來自首,引我們去追趕『興盛商號』的貨船,其實是為了襲擊水師,而贓物根本就不在那船上。如今為免贓物的真正去向被我們查出,就對大樹營的乞丐窩痛下殺手。蔡老九任務完成,自然銷聲匿跡。」

「這……」孫晉元的腦筋轉不過這麼多彎來。白赫德卻正色道:「公孫先生,你怎能如此懷疑蔡弟兄?我親眼看見他被惡霸逼害,差點兒丟了性命。當時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是我親自和幾位弟兄一起把他抬進教會去。他又怎麼會是萬山行一夥兒的?他一定是被賊人擄走了!」

孫晉元也覺得還是這個推測可能性大些,扌莫著冒汗的額頭,道:「我看蔡老九多半也是被擄走了。萬山行的賊人狡猾萬分,可能早也做了幾手準備,除了叫人往船上搬貨,也叫人搬去金柳巷,說不定還有別的地方……蔡老九如果是他們一夥兒的,怎麼會上交那麼一大包銀子、銀票?」

「他不上交一大包銀子、銀票,我們又怎會輕易相信他的話?」公孫天成道,「如此看來,也許賊人手裡掌握的根本不是那兩間銀號的銀票,也可能他們手裡的還是現銀,隻不過藏在了宏運行……也可能……」老先生的眉頭已經打起結來,似乎長久以來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的情況。

「管他這個可能,那個可能——」孫晉元道,「反正先等金柳巷那邊有了消息再說——嚴八姐不是還在順豐縣追查嗎?我再出個告示,通緝蔡老九,不管他們虛虛實實,弄出多少花樣來,他們隻有幾個人,朝廷的官兵千千萬,總能把他們困死了,抓到了。」說罷,號令手下按吩咐辦事,自己則不願繼續在這遍地死人的乞丐窩裡逗留,掩著鼻子上了轎,回衙門裡等消息去。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去金柳巷的衙役們前來回話——那裡的確有個宏運行,而且一如小虎所交代,是一間頗具規模的米鋪,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老板是西瑤人,開業才不過一個月的功夫,算來和萬山行幾乎是同時來到涼城的。經搜查,其貨倉中有米糧七萬餘斤,帳房有現銀五萬餘兩,此外根據賬本記載,在涼城幾間銀號中尚有存款六十餘萬兩——試問一間剛開業的米鋪,哪兒來這麼多的銀兩?可見是來路不正。於是衙役們當場查封了宏運行,將大掌櫃、二掌櫃、帳房等人統統抓回了衙門來。

「哈哈,這可妙極了!」孫晉元本以為自己此番丟定了烏紗帽,不意竟然由此轉機,大喜過望,當即升堂審問宏運行的一乾人等。要他們交代萬山行的同黨逃去了哪裡,其餘的贓物又運向何方,打算乘勝追擊,一舉破了此案。

誰料那幾人都同聲喊冤,說自己是正當商人,和萬山行素無來往,至於那些銀錢從何而來,賬本上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每一筆生意都有單有據白紙黑字,絕對沒有一分一毫是不義之財。

孫晉元如何肯信,命人大刑伺候,將幾個嫌犯打得皮開肉綻。但幾人仍是一齊喊冤,絕不肯承認。

「大人,要再這樣打下去,隻怕將嫌犯打死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師爺獻計道,「反正咱們有小虎這個人證,而宏運行裡來路不明的財物便是物證,咱們不如盡早把人犯移交刑部,甩掉這個燙手的山芋。」

「這個……」孫晉元為難:雖然不失為一條可行之計,但自己卻得不到任何的功勞,豈不是白忙了一場?因瞥了眼公孫天成,看他意見如何。

公孫天成早先跟著衙役們親自去金柳巷,見到宏運行簇新的招牌氣派萬分,而且,就在這全城戒嚴,店鋪間間關門以逃避哄搶的時候,這間米鋪竟然打開大門做生意,連守備軍似乎都特別通融,監督著周遭的百姓排隊買糧。到涼城府的衙役上前說明來意,抓人封鋪時,百姓還頗為宏運行不平,說他們素來價錢公道絕不缺斤短兩,而且開業一個月來,時常送米周濟窮人,絕不可能作奸犯科。衙役們不予理會,進去搜查贓物。正如他們先前所匯報,宏運行中有米糧幾萬斤,現銀幾萬兩,且有存款六十餘萬,雖然有些可疑,但並無證據指明這些來路不正,更加無法證明哪些是賊人讓大樹營的乞丐搬到此處來的。而且,一如宏運行的人喊冤時所說,他們每一筆生意都記載得清清楚楚,隻怕找遍整個涼城,沒有誰家的賬簿比他們更加規矩。

這時候老先生的心裡忽然明白了:這一夥樾國細作實在不簡單!他們這邊廂大鑼大鼓讓萬山行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那邊廂早就辦了這間宏運行,做「正當生意」。萬山行用假銀票換取的銀兩,暗中設法送到宏運行的手裡,再由宏運行通過米糧生意,一買一賣,就洗得乾乾淨淨,想要追查,何其困難!白羽音在萬山行裡發現的那些贓物,大概隻是來不及周轉的一部分罷了。他們知道官府很快就會追查出來,便將計就計,先是利用綠竹巷的店鋪將貨物暫時隱藏,再利用大樹營的乞丐們幫他們搬運,一些運出城外,一些則送到了宏運行——他們讓一早就安排好的細作蔡老九假意來官府自首,將官府的全部注意都吸引到了所謂「興盛商號」的貨船上,引得水師落入圈套,而那部分運送出城的贓物卻沿著其他的不知什麼路徑送走了。接著,蔡老九又向眾乞丐痛下殺手。雖然人算不如天算,讓小虎撿回一條命來,終於還是將官府引到了宏運行,但是一早就對其「正當商人」身份大加粉飾的宏運行,又怎麼會讓人抓到把柄?

他看著在涼城府公堂上哭天搶地大喊冤枉的幾個人,雖然打扮極盡市儈,那帳房還留著老鼠須,但是幾人的身材都甚為魁梧,慢說南蠻西瑤沒有這樣的人物,便是楚國也難得找到如此高大健壯的漢子。他們是樾國人,是樾國軍人,訓練有素的細作。此刻雖然哀嚎得驚天動地,但是這點兒皮肉之苦他們哪裡放在眼中?隻要他們抵死不承認,官府隻有小虎一個證人,卻沒有站得住腳的物證,未必能將他們定罪,到時,他們還不從從容容地將財物運回樾國去?

他可真是失算

了!每每以為自己猜到敵人下一步的行動,卻其實落入對方設計的陷阱之中。這群樾國細作仿佛對他頗為了解,成了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啊,可不是!小莫成日就在他和程亦風的身邊,對他做事的方式當然了若指掌!他看輕了這個毛孩子!還以為此人隻能做些盜竊機密,傳遞書信之類的事情!沒想到,這個樾國小賊奸猾至斯!

如今後悔也沒有用處。非得想出一條補救之計,且非得與自己往日行事之法大相徑庭,才能讓樾寇防不勝防。該如何?他緊鎖眉頭:敵人大費周章,其主要目的之一應該就是攫取財物,同時用假銀票擾亂楚國。如今唯有設法將財物追回,將假銀票造成的損失減到最低,才能打破敵人的奸計。程亦風是處理假銀票案的全權欽差,依照常理,此案在涼城府審理,之後會移交刑部,程亦風不肯冤枉無辜,隻怕連「屈打成招」這種手段也不肯用,隻會吩咐搜尋證據來證明宏運行的確和萬山行是一夥兒,不知拖到幾時,正好就給了敵人無窮機會來應變。倒不如……

他心裡忽然有了一個計策,因低聲對孫晉元道:「大人,老朽也覺得這些賊人甚是狡猾,還頗能捱苦,隻怕再打下去,他們也不會老實交代。師爺說得沒錯,咱們有小虎這個人證。不過,論到物證,咱們有些站不住腳——宏運行裡的米糧、銀錢,沒有哪一樣上麵寫著『萬山行』或者『贓物』。不過,那米糧、銀錢上也沒寫著『清白』。這案子關乎國庫,牽動國家之根本,既然是非常之案件,不妨用些非常手段——咱們大可不必再和他們胡攪蠻纏,索性將宏運行所有財物沒收,上交朝廷——現在朝廷要賑災,要設法發行新官票,還要撫恤遇難的水師官兵,缺的不就是米糧和銀兩嗎?隻要有了米糧和銀兩,涼城的大亂子也可以平息下去,大人豈不是大功一件?」

「說的也是!」孫晉元扌莫著下巴,又擔心道,「不過,咱們並不知道宏運行和萬山行到底是何關係,他們的財物中有多少是贓物,會不會冤枉了他們?」

「怕什麼?」公孫天成道,「老朽不是說了嗎?那米糧、銀錢上又沒有寫字,還不是大人說有多少,那就有多少?萬一說的多了,日後抓到了萬山行的賊人,他們聽說有人替他們頂了一部分的罪責,豈不笑得合不攏嘴?」

「果然!」孫晉元喜道,「不過,這些人遲些要移交刑部,他們向譚大人喊冤,向程大人喊冤,說我屈打成招,到時候老先生你又不肯承認這都是你的計策,那我豈不吃不了兜著走?」

公孫天成笑了笑:「大人何須擔心他們去刑部喊冤?隻要不給他們喊冤的機會不就行了?咱們且將這幾個賊人押下,打一頓,審問一輪,再打一頓,再審問一輪,他們若是招出同黨的下落,自然最好,若是嘴硬不肯說,咱們索性寫好供詞,將他們打死,捉著他們的手指畫了押,到時候他們隻能去閻羅王麵前喊冤了!」

「啊呀,老先生你……」孫晉元訝了訝,低聲陰陰地笑了起來,「原來老先生你還有這麼狠毒的招數,我還以為你和程大人一樣是個正人君子。」

「大人過獎了。」公孫天成笑道,「老朽豈敢自稱正人君子!況且,方才我已說了,遇非常之事,須得用點非常手段。這案子若能就此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對大人您,對程大人,都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何樂而不為呢?」

「說的好!」孫晉元道,「就這麼辦吧!」當下叫衙役們將宏運行的一乾人等拖下去繼續用刑審問,並吩咐師爺先寫就一篇供詞,有備無患,自己則率領餘人和公孫天成一起火速趕往金柳巷,準備親自將裡麵的「贓物」清點一回,以便交給程亦風。

隻是,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車轎忽然停住了,隔著轎簾,便聽到喧囂聲震天,而且人潮洶湧,如驚濤拍岸,將他的轎子推得搖搖晃晃。

涼城不是還在戒嚴嗎?又出了什麼事?他探出頭去看,隻見自己正經過夷館附近,好些藩邦人士正在離他不遠處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其間夾雜著一些中原打扮之人,不過說話帶著西瑤口音,正大聲抱怨道:「這還有天理麼?朝廷是要趕絕我們!什麼□□上國,根本就是恃強淩弱!我們走!今生今世,再也不到楚國來做生意了——不,我的子子孫孫也都不再和楚國人做生意!」嚷嚷著,那幾個西瑤人就甩著胳膊要走。旁邊的守備軍兵士上前阻攔,言道戒嚴期間,誰也不能離開自己的住所。

「我們是西瑤人,自要回西瑤去!」那幾個商人憤怒道,「他們婆羅門人、蓬萊國人,都要回自己的國家去。你憑什麼攔著我們?你楚國愛戒嚴就戒嚴,可管不了我們!」聽他們這樣說,旁邊那些模樣各異的藩邦人士紛紛點頭贊同,有的甚至出手推開守備軍兵士。情急之下,兵士們紛紛亮出兵刃。

「啊呀,殺人了!」有人尖叫。但也有人道:「怕什麼,和他們拚了!本來我們客居楚國,就處處受他們的委屈,一時收關稅,一時收鋪麵稅,就連什麼寺廟道觀的稅,也是外藩的僧侶交得多。然後又說什麼地方不可以居住了,什麼東西不可以買賣了,楚國朝廷的花樣兒一天一個,總之就是把我們當成了畜生,隨意宰割。自己惹出了麻煩,也要找咱們頂罪——左右是被他們欺淩,不如拚一拚,說不定殺出一條活路來!」

這話如同火星落在了油鍋裡,「嘩」地炸成了一片,那些藩邦人士個個揮舞拳頭,向守備軍士兵攻了過去。本來守備軍人數不多,乃是仗著老百姓對他們有幾分畏懼,才可以三兩人守住一條街。現在幾乎整個夷館的人和周遭的藩邦商人一同殺了出來,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鼻青臉腫,敗下陣來。有的飛跑去旁邊的街道求援,還有的看到了孫晉元的車轎,便大喊道:「來得正好,快快幫我們製服這群刁民!」

他們不喊還好,一喊出聲,眾人都知道是孫晉元到了。有人即刻嚷嚷道:「就是這個狗官!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倪掌櫃抓了起來,又把宏運行給查封了。說什麼宏運行是萬山行的同黨,製造假官票騙取朝廷的銀兩。世上哪兒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倪掌櫃的為人如何,宏運行是怎樣一家鋪子,咱們和他們做過生意,難道還不曉得嗎?怎麼能單憑倪老板是西瑤人,就把他抓走了?咱們這裡這麼多西瑤商人,是不是也全都要抓走?我看根本就是楚國朝廷有心針對西瑤!」

「可不是!」好些西瑤商人附和道,「既然萬山行是騙子,他們自稱是西瑤人,說不定是其實是婆羅門人、蓬萊人,甚至是楚國人。就算他們真是西瑤人,難道西瑤所有的商人都是騙子嗎?我西瑤廣開海陸貿易,商旅遍及四海,如今要把所有西瑤商人全都逮捕了,把我們的店鋪全都查封?哼,我看說不定是最近涼城鬧哄搶,連官老爺都搶紅了眼,想要奪取宏運行的米糧和銀錢卻找不出理由來,就硬給他們安上個罪名!」

「一定是!」這次接口的人是地道的涼城口音,「朝廷最近缺糧缺錢,軟硬兼施逼迫米商們捐糧賑災。我聽說閩州米業商會的蔣老板今天早晨被程大人和白大人痛罵了一頓,嫌他捐得不夠。隻怕現在朝廷等不及捐糧,直接搶糧了!所以照我看,朝廷不是針對西瑤商人,分明就是缺錢缺糧,要拿咱們生意人開刀。」

「豈有此理!」孫晉元氣得頭頂冒煙,邁步下轎,讓衙役將沖在最前麵的幾個人製住。「你們這群刁民,你們哪知眼睛看到朝廷搶錢搶糧?萬山行和宏運行的案子究竟來龍去脈如何,幾時輪到你們來過問?」

「大老爺審案自然輪不到我們過問!」有人道,「但是大老爺搶我們的東西,難道還不準我們開口麼?我是臨淵會館的,宏運行的倪掌櫃就是臨淵人,對我們會館總是慷慨解囊。西瑤人出來闖盪生意,講求互相照顧,親如一家。倪掌櫃就好像我的手足一般。如今他被人誣陷,不僅我要管,我們所有臨淵會館的人都要管!」

「你……」孫晉元幾時被人如此當街頂撞過,竟啞口無言,片刻,才怒道:「反了!真是反了!快把他們都給我抓回去!」

衙役們麵麵相覷:騷亂的商賈人數幾倍於他們,怎能抓得了?幸虧這時候見到方才逃走去報信的守備軍搬了救兵來到,乃是一支五十人的巡邏隊伍,個個都端著明晃晃的兵器。夷館跟前的形勢這才逆轉了過來,有些膽小的商人立刻逃之夭夭,走得稍慢些的,則被官兵團團圍住。不一會兒的功夫,鬧事的眾人便被全數製服,多數低聲抱怨兼討饒,隻有幾個還吆喝著:「怎樣?還自稱□□上國禮儀之邦,我們既沒有偷也沒有搶,憑什麼抓我們?敢情是想把我們的鋪子也查封了,好拿財物去充公,是也不是?」

「就是,你奈我何?」孫晉元低聲罵道,「反正萬山行不知用假銀票騙了多少錢,朝廷的大窟窿也不知多少銀子才填得起來,就把你們這些刁民統統當成西瑤騙子抓了,亂棍打死,到時候本官說你們鋪子裡全是贓物,你們找閻羅王喊冤去好了!」一邊嘟囔著,一邊叫衙役和守備軍趕緊將這些暴民都押送到涼城府的大牢裡去,自己則對身邊的公孫天成道:「老先生,你說的那個計策可真不錯,萬試萬靈。和這些暴民還說什麼道理,講什麼證據?」

公孫天成皺著眉頭:難道他又算少了一樣?宏運行的人才剛剛被捕,夷館這裡就鬧起事來,多半是有人挑唆!這人在哪裡?是那幾個叫得最凶的嗎?有幾個人?他看著被衙役五花大綁的一群人,心底隻是發寒。而偏偏這個時候,見到對麵還有乘車轎,前麵的家丁打著燈籠,竟赫然是康王府的人。

「孫大人,你看……」他指了過去。

孫晉元回頭的時候,對麵的轎簾也揭開了,康親王從上麵走了下來。「啊呀,王爺!」孫晉元趕忙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王爺幾時來的?讓王爺受驚了,下官罪該萬死!」

「倒也真是挺嚇人的!」康親王冷冷道,「除了當年樾寇兵臨城下,涼城已經很久沒這麼混亂了——怎麼單單這一年,就一個亂子接著一個亂子。你這個涼城府尹,可真是盡責!」

孫晉元的冷汗涔涔而下:「下官失職,下官罪該萬死。王爺要到哪裡去?下官命他們給王爺開路,免得再有暴民騷擾。」

「暴民?」康親王冷哼一聲,「涼城本是天下名都,百姓安居樂業,原本可以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怎麼一夜之間冒出這許多暴民來?」

「下官……」孫晉元還要解釋,卻被康親王打斷了:「你也不必諸多解釋。本王掌管的是宗室事務,旁的雜務,本王不想理會。我出門來是想去找我的好女婿白少群——他女兒病成這個模樣,他卻還在外麵不回來?難道他忘了,他隻有霏雪這一個女兒?」

說到這話題,孫晉元隻覺兩腿打顫,生怕康親王知道白羽音乃是從他的府衙跑去追隨嚴八姐的。「白……白大人也忙著處理萬山行的案子呢。」他結巴道,「早晨下官見他在兵部,這時……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隻怕和程大人在一起。正好下官要去向程大人稟報些重要事情,就讓下官替王爺傳個話吧。」

「要是傳話有用,老夫還要親自出門去找他嗎?」康親王嗬斥,但頓了頓,又道:「好吧,你去找他。老夫可懶得再和暴民打交道——真不知涼城真怎麼會變成這樣!」說著,怒沖沖轉身上轎,一行人向王府而去。

直到他們走得遠了,孫晉元才舒了口氣。回來向公孫天成道:「先生,我這就去找白大人,不如煩勞你去點算宏運行的財物?」

「這……」公孫天成猶豫一下:宏運行原本是此案的轉機,他決不能再讓其變成賊人手中的武器。他一定要讓案子能夠了結得鐵證如山!當下點了點頭:「好吧,大人慢走!」

作者有話要說:  童鞋們,某竊更新遲了,不好意思喲。

其實某竊也沒想到這個故事會寫到這麼長啦。從某竊大學開始,一直寫到現在某竊當了大學老師……嘻嘻。剛上任的助理教授喲,可能會比較忙的。不過會保證繼續填坑的。大家新年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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