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第 15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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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問你這個?」元酆帝道,「既然是崔抱月殺人,你們去將她抓捕歸案就好了,隻因她的兵部的人,就要勞動兵部尚書去問話?要是這樣,全國千千萬萬的官兵,任何一個犯了錯,都如此行,兵部尚書豈不是要學□□術?」

「這……」禁軍官兵被堵得答不上來。

元酆帝打了個嗬欠:「真是不知所謂!不過,就算你們真的需要請他入宮去,隻怕也不能夠。朕昨夜夜觀星象,忽然得到天君啟示,有一件大事非要和程大人商議不可,所以才微服出宮來見他。豈料,他根本就不在家中。而且他家裡連一個人也沒有。」

「怎……怎麼會這樣?」禁軍官兵們麵麵相覷。

「很奇怪嗎?」元酆帝道,「涼城府大牢裡的囚犯忽然不見了,那才叫奇怪。程亦風不在家中,也許去寺廟燒香,也許去酒樓買醉,也許去妓院……啊,現在是戒嚴期間,這些地方都不開門。況且,他是個無趣至極的正人君子,應該也不會到這些地方去。但無論他去哪裡,似乎都沒必要請示你們吧?哈哈,要說奇怪,大概隻有一點,就是他家裡的下人也不曉得去了哪裡!朕聽說程亦風家裡隻有一個老門子,這像話麼?難道朝廷的俸祿真的這麼低?那其他深宅大院仆婢成群的官員,難道都在貪汙?」

「卑……卑職等……」禁軍校尉不敢隨便回答。

「怎麼,你們不相信朕的話麼?」元酆帝道,「你們是要搜一搜才肯相信麼?那就搜吧!朕聽說太子和程亦風打賭,如果程亦風和假官票是無關的,太子就要勵精圖治,重擔監國之任。那你們就好好搜查一番,回去向太子復命——看看程亦風是不是在假官票案中得了好處!」說罷,抄起兩手,讓開路來,示意禁軍進內來隨便搜查。

崔抱月就躲在臨近宅院的屋脊後,看著,心裡不禁犯嘀咕:皇上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出宮來找程大人?程大人到哪裡去了?皇上的話似乎句句都在維護程大人,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內情,或者另有什麼目的?疑團讓她頭昏腦脹。

而正此時,忽然有人在她肩頭一拍:「崔女俠!」她驚愕地回頭,發現正是長久不見的嚴八姐。「嚴大俠,你怎麼……」

「女俠是來找程大人的吧?」嚴八姐道,「跟我來。」說著,領她來到程家的後巷,一躍跳入牆內——程亦風原來就在臥房之中!崔抱月不禁驚訝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他不在家麼?」

嚴八姐道:「皇上隻是虛張聲勢,免得有人加害程大人——我本是來向程大人匯報追捕萬山行黨羽的進展,但今早來時,見程大人和他家門子都被人點了穴道不醒人事。我雖然將他們的穴道解開,但程大人還是昏迷不醒,後來我才發現他後腦曾被人用鈍器集中,受了傷。向那門子詢問究竟,他卻一問三不知,隻記得昨夜有康王府的人曾經來到程家附近。我想,必是康王府的奸賊加害程大人……」

「嗐!」崔抱月一跺腳,「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的確是康王府不安好心,他們甚至連袁哲霖那廝都勾搭上了。不過程大人的傷,卻不乾康王府的事,是公孫先生和我……」當下就把前夜所發生的事簡短地說了一回,又問:「皇上怎麼忽然跑來程大人府裡?程大人還沒跟皇上說過什麼吧?」

嚴八姐直聽得目瞪口呆。雖然他是最早知道假官票案真相的人之一,也聽從了公孫天成指示隱瞞樾寇和假官票案的關係,但是萬沒有想到他離開京城追蹤賊寇才不過眨眼的功夫,事態便已經惡化到了如此境地,更沒有想到公孫天成為了要保護程亦風,做出了這麼冒險的決定。「皇上怎麼會忽然到來,我也不太清楚。」他道,「其實我到的時候,皇上已經來了,正對著昏睡不醒的兩個人束手無策。當時救人要緊,我隻想著如何救醒程大人,所以沒多問。過了沒多久,禁軍便來叫門。皇上說,隻怕來者不善,便親自前去阻擋。」

「真幸虧有他阻擋!」崔抱月道,「否則禁軍將程大人帶到太子跟前,弄醒了過來,程大人一定一五一十將內情說出,那可就麻煩大了!」

「其實,也許說出實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嚴八姐沉吟——他追蹤萬山行一黨,屢屢仿佛要攆上了,但對方又巧妙地逃脫。他感覺到,這夥樾寇對楚國兵隊布防和調動的情況似乎了若指掌,而這次假官票行動更是謀劃良久,已經在各處都安排好了接應之人,使得追兵不論追到哪裡,都遲了一步。現在已經再難尋覓賊人的蹤影,也猜測不出他們下一步還有什麼陰謀。推測起來,也許是因為小莫在程亦風身邊潛伏良久,竊取了許多機密。這怎不叫人膽寒?他並沒有放棄追蹤,除了讓漕幫的弟兄去搜尋外,也聯絡了丐幫的手下打聽消息。但是,這隻怕是大海撈針,不知幾時才能有成效。假若可以將事情公諸於眾,至少可以全國上下可以一同防範,不給樾寇可乘之機。

「如果說出實情是好事,公孫先生為何還要冒險?」崔抱月道,「這實情到底是什麼,難道你曉得?」

嚴八姐不知如何回答,恰巧聽外麵傳來腳步聲,急忙一步擋到門口,戒備起來。不過,來的乃是元酆帝,推門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接著,一眼看見崔抱月,便「咦」了一聲:「陳國夫人,你不是闖大牢殺人,正在逃亡之中麼?怎麼會到這裡?」

崔抱月冷哼:「皇上相信我是殺人滅口的奸賊,那我也沒有辦法。若是皇上要嚷嚷出來,叫禁軍來抓我,我隻好豁出去多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挾持皇上逃出京城去了。」

元酆帝連連搖手:「朕不會嚷嚷,再說他們講的話,朕也不信。」

「果真?」崔抱月愣了愣。

元酆帝道:「千真萬確。莫非要朕發誓不成?朕對陳國夫人的認識雖然不深,但知道你是落雁穀的英雄,之後也一直為邊疆安危奔走。雖然有時做事欠了考慮,會犯些小錯,但絕非大奸大惡之徒。好好兒的,你怎麼會去殺張至美夫婦?若非被人誣陷,那就是被人利用了。」

「這……」崔抱月吃驚地看著元酆帝——這位皇帝乃是假裝昏庸,此事她早也知道,但未料對自己的評語竟如此精辟!定了定神,才問道:「皇上忽然到程大人家來,不知有何貴乾?」

「朕昨夜夜觀星象,」元酆帝正色道,「得到天君啟示,知道程亦風近來有一場大劫。若是不能阻止,朕就會十分麻煩。於是朕趕緊微服出宮來,看看有否化解之道——誰料來到程家,見他被人打傷,跟著又有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禁軍前來亂吆喝,看來這場大劫已經開始了!」他說著,看了看嚴八姐和崔抱月,又接著道:「就朕看來,程亦風的這場大劫和假官票有關,而且還和康王府有關,是不是?你們二位應該知道些內情吧?」

崔抱月和嚴八姐互望了一眼,不知元酆帝此話是何用意。畢竟還是崔抱月沉不住氣,道:「皇上怎麼知道和假官票案還有康王府有關?難道也是天君告訴你的?」

元酆帝哈哈大笑:「這還需要天君來告訴朕嗎?朕知道程亦風和太子打賭,如果假官票案中他全然無過,太子就要重新振作,重任監國一職。如果他有所過失——嘿嘿,以太子現在的性子,眼裡容不下一粒砂子,還不將他從嚴處置?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算程亦風在假官票案中當真問心無愧,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便什麼人略施小計,就可以讓他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他的大劫,和假官票一案有關,和他與太子的賭局有關,豈不是很容易猜到?而康親王會在假官票案中興風作浪,也是意料中的事——朝廷上下不安好心的人很多,但是有本事作怪的,隻怕他老人家認第二,還沒有人敢認第一,你們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崔抱月差點兒跳起來:「你既然都知道,難道要坐視不理?康親王這老狐狸是要謀你的江山,謀你兒子的江山,他和袁哲霖這狗賊勾結一氣,陷害忠良,你卻袖手旁觀?」

「袁哲霖那小子又冒出來了?」元酆帝訝了訝,「陳國夫人怎麼知道?」

崔抱月一激動起來,就顧不上考慮後果,道:「張至美夫婦就是袁哲霖殺的,他還設計誣陷我,為的就是要陷害程大人。方才那禁軍裡,就有康王府的人。守備軍裡隻怕也有。皇上不是問他們,為什麼要抓捕是我崔抱月,卻跑到程大人府上來找麻煩?明擺著,袁哲霖和康王府打算把假官票案的一切罪責都推到程大人的身上,說他為了掩蓋自己的過錯,命我殺害張至美夫婦毀滅證據。他們已經捏造出大量的人證物證,如果程大人落到他們手裡,隻怕凶多吉少!」

「竟有這種事!」元酆帝皺起眉頭,「麻煩!真是麻煩!」

「皇上你是一國之君,」崔抱月道,「難道你就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你是堂堂皇帝,難道還製不住康親王,管不住太子?」

元酆帝瞥了她一眼:「陳國夫人是不是聽戲聽得多了?你真以為隻要朕發一道聖旨,事情就會立刻照朕所想的去完成?要是事情真這麼容易,朕今日何至於做個修道煉丹的昏君?朕每說一句話,每想做一件事,下麵的文武百官就有一千句一萬句的勸諫。朕哪怕不做昏君,也不過就是個傀儡而已。」

崔抱月怔了怔,想起公孫天成對自己說的話——程亦風一旦被卷進來,元酆帝也很難保住他。當時她就不甚明白,此時依舊不解。忍不住嚷嚷道:「若是照你這麼說,不做昏君就做傀儡,那做皇帝還有什麼意思?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這話如此大逆不道,元酆帝卻並沒有生氣:「不錯,活著的確沒什麼意思。朕也想過,如果哪天吃仙丹忽然飛升,倒也是一件好事。不過,朕最近方才知道,有一個朕很想見的人,可能尚在人間。朕想要見這個人一麵。無論如何,想要見這個人一麵。朕有許多話,想和這個人說。如果可以見到那個人,如果可以……哪怕要朕立時死了,要楚國立時滅亡,讓朕九泉之下被列祖列宗責備,朕也無憾!」

「這就是隻有公孫先生才能幫你見到的那個人?」崔抱月怒道,「莫非你來見程大人,不是擔心他的安危,而是害怕公孫先生日後用這個籌碼威脅你?」

「咦?」這次換元酆帝吃驚,「你怎麼知道?」

崔抱月冷笑:「是公孫先生告訴我的。他說,上次符小姐行刺皇後,他就是用這個籌碼威脅你既往不咎。這次他還頗替你考慮,怕一旦牽扯到程大人身上,你這個昏君會束手無策,所以決定自己出來,承擔一切的罪責,好讓你不要那麼頭痛。但照我看來,這根本就是對康親王步步退讓,隻會讓他的氣焰更加囂張!」

「哈哈哈哈!」元酆帝大笑,「公孫天成還真替朕著想!不錯,如果要朕救程亦風,這實在萬分棘手。但是要救公孫天成,倒容易許多。不過公孫天成要頂罪,程亦風難道會答應?窮酸文人的性子,朕清楚得很!不容自己的德行有任何的汙點,要他們昧著良心偷生,隻怕他們更願意硬著頸項赴死吧?」

「他要硬著頸項赴死,你待如何?」崔抱月怒道,「程大人多年以來為著朝廷勞心勞力,從不曾為自己著想過。難道你要讓他白白被康王府的奸賊害死嗎?」

「朕若是想看他赴死,今日何必到這裡來?」元酆帝的麵色也忽然嚴肅起來,「假官票案發展到今日這步天地,奸賊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將矛頭指向程亦風。那些利器現已準備就緒,隻要揭開上麵的偽裝,這陷阱就完成了。到了那個時候,朕大約猜到程亦風會怎樣做。哼,他和於適之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但是朕不要他死。朕不準他有那種犧牲自己,就換來天下太平�

��傻念頭!朕今天來,就是想警告他,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死撐下去——他是太子的拐杖。如果他倒下了,太子就會變得像朕一樣,要麼是昏君,要麼是傀儡!」

「那……」崔抱月還是頭一次見到「龍顏震怒」的模樣,不禁呆了呆,「那皇上打算怎麼辦?」

「還有什麼怎麼辦?」元酆帝道,「就按照公孫天成的計劃,由他出麵來承擔所有罪責,朕自會保他的性命。你們就負責勸服程亦風,大丈夫能屈能伸,讓他躲過了風頭,再繼續為朝廷效力。」說到這裡,頓了頓:「公孫天成的計劃中應該也包裹阻止程亦風逞英雄送死,是不是?看來把程亦風困在家裡,是他?不,這個點穴的功夫他隻怕不會——難道是你?」

還真是太小看這個昏君了!崔抱月心中暗驚。不得不承認:「是,程大人執意要進宮去向皇上你稟明一切,我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過我方才已央求符小姐寫了一封書信給程大人,勸他保重自己,不要意氣用事。」

「哦?」元酆帝笑了起來,「看來朕的皇宮還真是個讓人來去自如的地方啊——好得很!程亦風雖然迂腐,但卻是個多情種子。既然符雅肯出麵相勸,也許他就不再鑽牛角尖了。很好,很好——」

「皇上……」他正這樣說著的時候,忽然聽到程亦風微弱的聲音。三人都轉頭看去,隻見床上的程亦風已經睜開了眼睛,且掙紮著要下床來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愛卿!免了吧!」元酆帝道,「這時不是講禮數的時候。你想要跟朕說什麼話,朕已經知道了。但是,朕不答應。朕不會讓你為了那看不見扌莫不著的『大義』就送了自己的性命。假官票一案的真相,沒必要說出來。那種說出來卻會讓事態惡化、奸人得逞的真相,說出來有什麼用?」

程亦風扌莫了扌莫依然劇痛的後腦,似乎想整理一下自己暈倒前後發生的事情。崔抱月怕他又認死理,趕忙搶上前去道:「程大人,皇上的意思是,你萬萬不可出麵承擔假官票一案的責任。打仗的時候,不是講求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麼?現在你聽從公孫先生的安排,這才是最好的——連符小姐都寫了一封信來勸你。你看——」說著,就從懷裡掏出符雅的信來。

程亦風依然感到眩暈,可是聽到符雅的名字,就仿佛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之中,立刻接過信來,果然又看見熟悉的字跡——於是想了起來,昨夜,也接到了符雅的信,洋洋灑灑關於「開海禁」的見解,讓他無比嘆服,又充滿了希望,接著,陰謀之網罩在了他的頭上,他是要去親手剪開這張網,哪怕自己因此墜入深淵,也在所不惜,然後……是誰打暈了他?公孫天成有什麼計劃?元酆帝為何會來到他的家中?他們讓他保持沉默?符雅這次又要對他說什麼?

他的眼睛因為後腦的傷而刺痛,用力眨了眨,才勉強可以看清信上的字。其實信很短,依然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隻有一句話:「君之處境如何,君之力量亦如何。」好像一句謎語,他茫然不解。

崔抱月還以為他被符雅說動了,趕忙趁熱打鐵,將公孫天成的計劃以及適才禁軍來到他府上的事情又和他說了一遍,且勸道:「大人可明白了麼?康王府的人是處心積慮想要除掉大人,以後好控製太子,把持朝政。大人怎能讓他們稱心如意?你也不必為公孫先生的安危擔憂,皇上已經答應,必定保護他的安全。隻要度過了眼前的危機去,自然有法子鏟除康王府一黨。」

「不……」程亦風吃力搖著頭,下床來跪在元酆帝的麵前,「皇上,臣必須要說出真相。此事原是由臣的過失而引起,若讓他人承擔,臣何來顏麵繼續立身朝堂?」

「你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了?」元酆帝道,「你們這些讀書人,怎麼把麵子看得這麼重?為了麵子,命也可以不要麼?為了麵子,讓奸人動搖楚國的江山社稷,也無所謂?」

「不。」程亦風道,「正是為了楚國的江山社稷,才不能隱瞞真相。假官票一案,乃是樾寇所策劃,如果將此事隱瞞,等於幫助樾寇在我國繼續橫行無阻。應當公告天下,讓潛入我國的樾寇無處遁形。此外,臣昏聵失察又剛愎自用,以致引狼入室,引發假官票風波。而案發之後,臣卻隱瞞實情,令事態每況愈下,到了今日這等難以收拾之境地。若是臣不受到應有的懲罰,朝廷綱紀何存?威信何存?千丈之堤,潰於蟻穴。臣不能為了一時的榮辱,一時的成敗,一時的安危,而置楚國百年基業於不顧!」

崔抱月和元酆帝都是頭一次聽到假官票的真相,不禁都大吃一驚。崔抱月跺腳大怒:「我道是誰!原來是樾國狗賊!西瑤人想來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好哇!樾寇敢來我楚國撒野!非要了他們的狗命不可!」

元酆帝則是皺緊眉頭:「竟然是樾國人作亂?那這罪責可就更大了——程亦風,人人求生、求財、求飛黃騰達,你為何求死?即使要將萬山行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也可以推在公孫天成的身上,至少朕可以保住他,而朕沒有把握能保住你——連符雅都寫信勸你,你不為她著想麼?」

程亦風將那封信攤開給眾人看,自己苦笑道:「符小姐這封信像是在勸臣麼?臣不知道。當初符小姐拒絕與臣成親,毅然回宮中侍奉皇後。臣假作灑脫,說理解她的選擇。此刻,倒是真正明白了當時符小姐的心情。人是不能將謊言長久經營下去的。」

「這……這算什麼呀!」崔抱月也被那信弄糊塗了。唯嚴八姐將那句話喃喃念了幾遍,道:「這是符小姐所信的耶穌教經文,以前她和白神父也向我講過——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這據說是他們的神給信徒的應許。」

「那又是何意思?」元酆帝問。

「那時我被人袁哲霖誣陷,」嚴八姐回憶道,「在武林中無處容身,又受了傷,不得已藏身在菱花胡同修養。我心情沮喪萬分,一直埋怨天公無眼,讓奸賊當道。白神父便和我說,他們的上帝在每個人身上都有個計劃,若非上帝準許,任何事都不會臨到人的身上。而上帝讓人經歷苦難,為的是使這個人愈加強大起來,所以,絕不會給你克服不了困難、跨越不了的高檻。後來,符小姐被皇後逼害,不得已,我帶她逃到鹿鳴山,她也曾和我說過這段經文。她說,她遇到試煉,雖然萬分的辛苦,但是她深信,上帝不會讓試煉壓倒她,必然會賜給她相應的力量。到她勝過試煉的那一天,必會拋棄以往舍不下的罪,又會獲得過去所不曾有的勇氣……她……她說試煉臨到她,是上帝要叫她得益處……」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有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間,他說不下去了。

程亦風雖然不諳耶穌之教,甚至一向覺得這外藩洋教有違孔孟之道。但此刻聽到嚴八姐的話,再看符雅的那短短幾個字,忽然眼眶就濕潤起來——果然!果然還是符雅最理解他!符雅是在支持他的決定,並且仿佛在告訴他——不用擔心,不用彷徨,冥冥之中,持守大義的人是被保守的!無論前路怎樣艱難,要受多少的傷害,總會熬過去,總會迎向更光明燦爛的日子!

他回首自己的來路,可不正是如此麼?自從為官以來,他仿佛就進入了一個遍布陷阱的黑暗世界,一時踩中了這個機關被拋到了這邊,一時又撞到了那個暗門,跌落到另一條路上……可是,這樣磕磕絆絆地走過,他竟然還活著!竟然走到了今天的位子上!豈不是冥冥之中有個守護麼?也許那個守護,並不是符雅所信的上帝。但在這黑暗之中必定是有指路明燈的——即使狂風暴雨,即使濃霧彌漫,那一點光卻始終不熄滅。在他迷失的時候,總是來指引他,在他想放棄的時候,又來尋找他。豈不就是那心中的「大義」?就是那永遠殺不死,斬不碎,燒不爛,淹不盡的大義!隻要他持守這大義,定睛在這一點星星之火的亮光上,無論四周如何黑暗,腳下怎樣崎嶇,他就始終不會迷失方向!

康王府?袁哲霖?樾國細作?有甚可怕?這大義已經領著他麵對過樾軍的鐵蹄,又領著他歷經官場沉浮——撇開他自己不說,這大義,豈不是百年來也領著楚國一路走過?豈不是千年來無論王朝興衰,一直保守著黎民百姓?那他還擔心什麼?陰謀豈能勝得過大義去?就將一切就交給這亙古不變的真理吧!

他的傷痛消失了,疲勞也消失了,渾身充滿了力量,定睛望著元酆帝,讓這位擅長裝糊塗的天子不禁一顫:「程愛卿,你不是要做什麼傻事吧?」

他不及回答,外麵元酆帝帶出宮的太監匆匆來報:「皇上,涼城府的衙役們也來了,說太子殿下已經到了涼城府審案,而且他們剛剛抓了程大人的幕僚。要請程大人去問話呢。」

「大人……」崔抱月還想勸程亦風不要白費公孫天成的心血。

然而程亦風已經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嚴八姐則緊追一步,護到他的身側:「大人,我陪你一起,有個照應。」兩人便並肩跨出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  md,為什麼這個假官票案會拖這麼久……作者實在也沒有料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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