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第 17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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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退後!」玉旈雲警告,「隻怕有毒!」她說著,自己已經屏住呼吸後退數步。眾海盜也都連忙捂住口鼻,向後退避。唯烏曇嘶聲大呼:「師父!」飛身撲進紫霧之中。

「老大!」海盜們皆驚呼,但是沒一個敢上前去,隻伸長脖子瞪著看團紫霧——雖然逐漸彌散,顏色卻更加濃艷,仿佛濕潤的海風可以加強其毒性似的。大夥兒心中忌憚,又朝後撤了幾步。連聲呼喚烏曇,隻是聽不到他的回答。眾人心中不免都生出絕望之意。

又過了片刻,那霧氣才變淡了,可以看清內中的情形了——其實隻有兩條人影還站立著,一個好整以暇,正是況師父,另一個焦躁萬分地四下尋覓,就是烏曇。紫霧消褪,他才終於看到況師父,狂奔過去,問道:「師父,您……您還好嗎?」

況師父滿麵不屑:「蓬萊小賊盡會用些下三濫的伎倆,我已經著過一次道兒,豈會再被他們害第二次?」說時,揮手趕了趕麵前殘餘的紫煙,又看看倒在地上的眾海盜,個個麵色紫黑,已然斃命。他便長嘆了一聲:「唉,你們當初和蓬萊人結怨,應該料到今日有此劫數!」

又來大放厥詞了!玉旈雲不想聽他再說那「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無用之辭,便搶先道:「今日的劫數反正躲不了,還提當初有什麼用?難道咱們放下兵器不再作戰,佛祖就會搭救咱們,讓咱們立地成佛嗎?為免夜長夢多,大夥兒快把這石灘上所有的蓬萊人都解決了——不管是生是死,統統丟到海裡去,省得他們又放出毒煙來。」

「是!」海盜們得令而行,動作迅速,卻又極盡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觸動蓬萊人身上的什麼機關。況師父則怒視著玉旈雲:「你這樣屠殺,有何益處?」

「起碼可以自保!」玉旈雲冷冷,「咱們不比前輩您本領高強,遇到毒煙,可以龜息屏氣,中了毒又能逼出來。咱們如果碰上蓬萊人的『下三濫伎倆』隻有丟掉小命的份兒!」

「你——」況師父雖然惱火,但麵對此情此景,也無法反駁,隻能拂袖怒道,「你們既然一意孤行,那我也不管你們了!」一轉身,袍袖飄飄,消失在陰沉的暮色裡。

「師父——」烏曇先還追了幾步,可是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以及身邊傷痕累累的弟兄,隻得停下。

「劉兄弟,咱們不再試著盤問幾個?」阿康問玉旈雲,「不問出蓬萊人下一步的計劃,咱們怎能應對呢?」

「咱們沒有人懂蓬萊話,問也是白搭。」玉旈雲道,「再說現在海龍幫傷亡慘重,就算知道了蓬萊人在何處登錄,幾時登錄,隻怕也無法阻擊。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眼下看來,『避之』才是最好的方法。」

「避?」阿康搔著腦袋,「避去哪裡好?避去別的島上,遲早還是要和他們碰上呀!除非突圍沖出去。但是那樣,豈不就等於把咱們的地盤拱手讓給蓬萊的混帳了?」

突圍!玉旈雲的心中忽然一亮:對呀!原本她參與這場攻防戰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幫海龍幫消滅蓬萊人。她隻不過是想要打開一條生路,好回到東海三省去。之前蓬萊兵艦來勢洶洶,雖然沒有把海龍幫圍死,但是想突圍而出,也十分困難。如今蓬萊人折損了十艘艦船,南麵和西麵的防守都很薄弱,這豈不是逃離海島的大好時機嗎?隻要能夠突圍而出,接著一鼓作氣回到樾國,豈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蓬萊兵艦膽敢追上來,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樾國水師的厲害——就算蓬萊兵艦不追上來,待她回到樾國,便要命令水師出海,殲滅這群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小賊!

好像在一團亂麻之中找到了頭緒,一切立刻變得清楚起來,未來的戰況如畫卷般在她眼前展開,她欣喜地一握拳:「我想到解圍之計了!」

海盜們聽見,怎不立刻圍上來,個個伸長了脖子,願聞其詳。

「咱們要借刀殺人。」玉旈雲道,「借樾國水師來消滅蓬萊人!」

「這……這也能借?」大夥兒都不明白。

玉旈雲指著西麵的茫茫大海,是樾國的方向:「怎麼不能借了?大家想想,之前你們搶了樾國的船隊——那是樾國議政內親王玉旈雲的貨物。樾國水師正到處找你們,想要把你們剿滅了,奪回貨物來。隻不過,他們找不到大夥兒的落腳之處。如果咱們到樾國去,向他們提供線索,引他們前來『剿匪』,他們豈不是正撞上蓬萊人?魔鬼海域距離樾國不遠,應當算是樾國的領海,豈容蓬萊人前來撒野?樾國水師必定會把他們收拾了。」

「這個……」海盜們從來沒試過假手於人,聽玉旈雲這樣建議,都不知所措。交頭接耳了一陣,才幾個人思忖道:「也不失為一條可行之計呀!如果他們打個兩敗俱傷,從此以後,蓬萊人再沒本事來找咱們的麻煩,樾國水師也沒心思出海來對付咱們。這東海豈不成了咱們的天下?」

「有道理!」旁人聽了也附和,「這樣做,咱們不過動動口舌,花不了什麼力氣,更加不會有弟兄傷亡——就不知樾國水師能上鈎麼?」

謝天謝地!玉旈雲還怕他們發起牛脾氣來,非要和蓬萊人決一死戰!沒想到這群海盜並非意氣用事之人,也全不在乎手段,聽到省力又安全的法子,都願意一試,她怎不欣喜萬分。急忙道:「放心,樾國水師先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為了找回被諸位劫走的貨物,玉旈雲下令嚴查所有港口,任何可能向諸位收購贓物的店鋪,以及所有可能向諸位出售米糧的店鋪,都已經被官府監視起來,水師更是四圍巡邏,恨不得搜遍整個東海,把諸位找出來——不信你們問問你們老大,他那天在翼王的船上,翼王是不是跟他說,玉旈雲發誓要報劫船搶貨之仇?」

烏曇不說話,算是默認了。海盜們都嘿嘿樂了起來:「什麼議政內親王?是個什麼東西?咱們搶的那條船上有什麼寶貝,值得這個王爺這樣大動乾戈?不就是些元寶和石頭麼?堂堂王爺,還差這點兒銀子?真是小雞肚腸!」

哼,你們就笑吧!玉旈雲眯縫著眼睛,稍後你們就曉得「議政內親王」是個「什麼東西」了!此刻大敵當前,她懶得和這群沒見識的海盜計較,隻道:「所以說,現在樾國水師沒辦法剿滅各位去向上麵交差,一定急不可耐。任何消息傳過去,他們都願意一試。我知道他們小心謹慎,可能開頭並不會派大軍前來。多半是派艦船來查探虛實。這也無妨——反正隻要讓他們看到氣勢洶洶的蓬萊艦隊,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樾國兵隊向來寸土不讓,這裡雖然是茫茫大海,隻要他們認定是自己的地盤,那也會滴水不讓的。」

「哈哈哈哈!」眾海盜們笑道,「這裡不是他們的地盤,是咱們的地盤。不過他們這麼笨,願意來幫咱們打蓬萊人,咱們沒理由不抄著手看熱鬧的——可是,咱們若是派幾個人去騙樾國水師,又帶著他們的艦船來偵察,等他們發現了蓬萊人再派艦隊來交戰,一來一回,豈不是要十來天?若這當兒蓬萊人又上了島,留守在島上的弟兄可怎麼辦?」

「所以咱們在島上才一個人都不能留。」玉旈雲道,「所有海龍幫的弟兄要撤離,龍首島、龍爪島、龍尾島——不管是哪一個島,都不留人。不僅不留人,連糧草也要帶走,財寶更要藏好。蓬萊人再攻上來,咱們就留個荒島給他們,沒吃沒喝,氣死他們!」

「這可好極了!」海盜們哈哈大笑,「咱們的糧食本來就不多,金銀珠寶更加藏得嚴實,諒他們也找不著。不過,咱們這麼多人,離開了海島,要去哪裡落腳呢?如果去樾國,他們在岸上布下天羅地網,萬一不巧被發現了,那可麻煩——不如咱

們去楚國避避風頭?」

那還了得?玉旈雲立刻反對:「楚國難道就安全了?楚國一向以天朝大國自居,蓬萊和伽倻都曾向他們進貢。他們的水師,隻怕是站在蓬萊人一邊的。再說,楚國把西瑤也當成自己的屬國。諸位打劫過不少西瑤商船。難道楚國官府不想抓捕諸位嗎?去到楚國,豈不是自投羅網?」

「哎呀,這也有道理!」海盜們都是頭腦簡單之輩,對玉旈雲的話並不深究。隻問她:「那怎麼辦?」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靠岸。」玉旈雲道,「咱們就在海上呆著,等樾軍和蓬萊人分出了勝負,再做打算。」

「這個……」海盜們撓頭,「要在海上呆十天半個月,那得要儲備許多淡水和糧食,非得動用大船不可。但是現在對魔鬼海域的測繪尚未完成,咱們的大船沒辦法駛出魔鬼海域去呀!」

的確是個難題。但是還難不倒玉旈雲。她略略一想,便有了對策:「咱們的大船出不去,可是外麵停著二十二艘大船,難道還不夠咱們用嗎?諸位都是登船打劫的好手,搶一條蓬萊兵艦來,還難不倒諸位吧?」

一語點醒了眾海盜。個個拍手稱妙:「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眼下南麵的敵人最少,隻有三艘船,咱們就在這中間搶一艘好了!」

「這不好。」玉旈雲反對,「蓬萊兵艦漏水沉沒,並不見得上麵的人都淹死了。凡是僥幸撿回一條命來的,應該都爬到了剩餘的船上。雖然不知每艘船能吸納多少,但是南麵剩下的這三艘船,即使每艘人數未增加一倍,隻怕也增加了三成至五成。這就加大了登船作戰的難度。況且,他們已經被鑿沉的三艘船,現在一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咱們要偷襲登船,談何容易!」

「那就該攻北麵了?」海盜們問,「原來有六艘船,現在還剩四艘,應該每艘有一百來人。隻是,萬一他們聚攏起來,咱們就算能夠將一船蓬萊人殺盡,也會落入重圍之中,難以脫身。」

「所以,才不用強攻,而用智取呀!」玉旈雲笑道,「今夜我們兵分兩路,一小部分人,仍像之前偷襲時一樣,駕一艘平底船,再帶上些小艇,去假裝攻擊這條船——」她指著地圖上龍尾島北方由西向東數的第二艘兵艦:「一旦咱們開始放火箭,左右的蓬萊艦船便會去支援。也可能會前來追擊咱們。總之咱們就與他們好好周旋,務求拖延時間。而另外一大部分人,則去偷襲這一條船——」她指向東北角的那一艘兵艦:「它離得遠,不會去支援別人。當另三艘兵艦聚攏起來,這一艘就孤立無援了。咱們的人可乘機登上船去——一個活口也不必留!」

「過癮!」海盜們歡呼。

「先別高興——殺光他們的人,才是第一步。」玉旈雲道,「趁著夜裡伸手不見五指,大夥兒要迅速檢驗船上是否有足夠的淡水和口糧。若是不夠,咱們隻怕還得再劫一艘蓬萊兵艦。若是足夠,大夥兒就趕緊熄滅船上所有的燈火,將這船駕走——另外三艘船上的蓬萊人忙著應付偷襲,應該不會注意到那邊黑燈瞎火的出了什麼事。等到天亮的時候,他們發現少了一艘船,八成以為是半夜被咱們鑿沉了。這就叫神不知鬼不覺。」

「妙極!妙極!」海盜們拍手,「咱們吃蓬萊人的,喝蓬萊人的,再找樾國水師來把他們消滅。世上還有比這更大快人心的事麼?不過,假裝偷襲的那幫弟兄們,要怎麼上大船來呢?咱們是不是要約在哪裡等著?」

「的確是要約好一個地點。」玉旈雲道,「不過,不是接人上船去,而是以後好聯絡。負責佯攻的這一隊弟兄不需要上大船,在你們劫船得手後,這一班人就折回魔鬼海域,另尋一條隱蔽的路線出海,去尋樾國水師。唯有這樣才能一刻功夫也不浪費,免得大夥兒在海上漂流太久。」

「果然還是劉兄弟想得周到!」海盜們稱贊。又有人提議,龍尾島再往北,大約五天的航程,便可望見一個半島。鄭國時候稱那裡為「青州半島」。那裡臨海的地方是一片濃密大森林,方圓百裡連個鬼影都無,大夥兒不妨在那附近下錨等著。

「好得很!」玉旈雲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準備準備——願意去誘敵的,跟著我,願意去登船殺光蓬萊人的,就跟著你們老大——」

「不要跟著我!」她還沒說完,烏曇忽然打斷,「火字堂的鐵叔在海上做買賣已經三十年了,他帶弟兄們劫船還從來沒出過岔子。大家跟著他吧。」

「老大,這叫什麼話?」那鐵叔推辭,「有你在,幾時輪到我呢?」

「我不跟大夥走。」烏曇道,「劉兄弟想的法子,十分絕妙。但是,我不能把師父留在島上。」

怎麼這時候發起倔脾氣來!玉旈雲跺腳,隻怕他這一帶頭,把其他海盜也擾亂了,忙勸道:「況師父武功出神入化,區區幾個蓬萊人,奈何得了他?再說,他現在不知身在何處,你怎麼找他?找到了他,也不見得能勸動他。要是為了他一個,貽誤戰機,可能咱們所有人都在葬身海島。」

「我知道!」烏曇還是盯著地麵,好像卵石能夠給他答案似的。片刻,「倏」地站了起來:「劉兄弟,你帶大夥兒走,我去找師父。若是能說動他老人家,我就帶著他駕船來追你們。若是找不著,或者勸不動,那我就留在島上,也好和他有個照應。希望你早些帶著樾國水師前來解圍。」

「你——」玉旈雲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海盜們紛紛嚷嚷起來:「老大,這怎麼行。你不走,咱們也不走!」

「你們不要這樣。」烏曇道,「雖然你們叫我老大,但你們對於我來說,有些是兄弟,有些是叔伯長輩——是我的親人,我不能害你們。師父他……是我的師父,和你們沒什麼關係。你們不喜歡他,沒必要為了他留在島上冒險。然而我卻不能丟下他不管。你們聽我的,按劉兄弟的計劃辦,借樾國水師來,消滅狗娘養的蓬萊人。你們越早辦成這件事,我和師父就越安全。」

「去借兵又不需要這麼多人!」阿康道,「劉兄弟帶著小船突圍就行了。咱們多留些人下來幫老大。萬一遇到蓬萊人再登島,也好應付。」

「不!」其他的海盜還來不及響應,烏曇已經拒絕:「劉兄弟分析的沒錯。咱們這幾天來雖然鑿沉了十艘蓬萊艦船,但是蓬萊兵士隻怕還有兩千餘人。他們一旦登島,咱們哪怕是全體留下,也隻有任他們宰割的份——經歷了方才那一場廝殺,大家心中還不清楚嗎?所以留下的人越少,他們越不容易找到我們。讓他們以為攻占的是一無所有的荒島,也許他們會撤回海上。這樣,留在島上的人就安全了。」他拍拍阿康的肩膀:「大夥兒不要多說了,我心意已決。你們如果還當我是老大,就照我說的辦——」說到這裡,又看了看玉旈雲:「劉兄弟,交給你,沒問題吧?」

「我?」玉旈雲呆了呆:烏曇哪裡曉得!她的計劃,是自己回到了東海三省,除了讓羅滿立刻派水師將蓬萊人驅逐出樾國的海域之外,還要讓水師追去海盜們停泊的青州半島,將他們一網成擒,奪回重石,報劫船之仇。可是烏曇現在卻對她推心置腹,將整個海龍幫的生死存亡都交到她的手上。倒令她有些不忍下手了。

這個人,憑什麼對她如此輕信?她盯著烏曇的臉。海上的月色雖然很黯淡,卻可足夠讓她看到烏曇怪異的麵色——之前忙著議論戰略,絲毫沒有注意到,烏曇整個臉都籠罩著一層紫黑色,嘴角更掛下一線黑血來,顯然是身體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於是一直緊咬牙關,以致嘴角破裂。「你……」玉旈雲驚愕,「你……中毒了?」

海盜們一聽這話,也都圍攏上來,借著月色一看,怎不驚訝萬分——烏曇不僅麵色烏紫,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都滲出黑血來,還隱隱有詭異的熒光之色——想是方才他奮不顧身闖進毒霧中尋找況師父,雖然屏息閉氣,但是毒素卻從傷口侵入血脈。

「我……應該死不了……」烏曇強笑,但每說一個字都十分吃力,「我這樣……應該是沒辦法……帶大家登上蓬萊人的艦船了……還是,讓我留下,逼出毒來……再去找師父……」

「胡說八道!」玉旈雲厲聲斷喝——她知道這時候如果讓烏曇走了,必然軍心渙散——若沒有人忠心耿耿替她駕船,她回不了東海三省!不過更讓她惱火的是,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癡傻執著的人?為了那個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師父,就連命也不要——甚至不惜將一幫和自己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交到一個「心懷鬼胎」的外人手中。她看不下去。一甩手「啪」地打了烏曇一個耳光,直把重傷的烏曇打得跌坐在地。「你留下——你這個樣子,讓我們大家怎麼放心把你留下?你是存心想要大夥兒陪著你和況師父一起死在這裡麼?我方才就已經說了,況師父武功出神入化,根本用不著你保護——況且你現在這個樣子,連一個蓬萊人也殺不了,還談什麼保護況師父?」

海盜們也紛紛勸說:「老大,蓬萊人連況師父的寒毛也傷不了一根,你還是先治好自己要緊。」

烏曇掙紮著站起身來:「不……你們不明白……若是師父不原諒我……我……」說到這裡,忽然渾身一僵,仰天摔倒下去。

「還愣著乾什麼?」玉旈雲命令,「我們還有多少清水,拿來給他洗傷口。如果有什麼解毒的藥,管是蛇藥還是什麼,快些拿來給他敷……有甘草丸之類的,就餵給他吃……」她知道這未免有些病急亂投醫之嫌,但是不論是什麼方法,她都必須試一試,因為她決不能讓烏曇死——這傻瓜如果死了,海龍幫就完了!她也就別想突圍逃生了!

海盜們也都心焦如焚,手忙腳亂地去抬水又拿藥。有的試著用刀割開烏曇身上的傷口,想擠出毒血來,可是無論如何擠壓,流出來的血都是黑的。大夥兒感覺烏曇的身體越來越冷,呼吸也越來越弱,心中生出絕望之感,竟有人嚎啕大哭起來。

「哭什麼!」玉旈雲罵,「哭能替他解毒嗎?」她翻查著海盜們搜羅來的一大筐藥——這大多是他們平日打劫商船所獲得,除了金創藥之外,從十全大補到陰陽合巹無所不有,甚至還有一些眾海盜也不曉得是什麼玩意兒,順手搶來,卻從來沒有吃過。若想從這麼多藥中恰好找出一種能救烏曇,那簡直是奇跡了!玉旈雲多希望端木槿此刻在自己的身邊。

而這時,忽有一個羊脂般的瓷瓶映入她的眼簾——好熟悉!這是楚國官窯專貢宮中的白瓷呀!她拿起來一看,隻見瓶子上貼著標簽,寫著「八珍益氣丸」幾個字。打開瓶蓋倒出幾粒藥丸來,果然是她自幼就熟悉的鮮紅色丹藥!這雖然不能解毒,但是她知道對孱弱者可以固本培元,對病重者更可以護心保命。不得不賭一賭了!因將整瓶八珍益氣丸都倒了出來,和水磨碎了,讓海盜們餵烏曇喝。隻是烏曇已經陷入昏迷,牙關緊咬,大夥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半藥水還是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喝下去!」玉旈雲抬高他的頭,又硬搬開他的嘴,「你不是想你師父原諒你麼?如果你死了,就一輩子都別想求得他的原諒了!快喝下去!」

烏曇不醒人事,哪裡能聽到她的話。況此時,他的身子又劇烈地抽搐起來,牙齒劇烈打顫,竟狠狠咬住了玉旈雲的手指。玉旈雲不由痛入骨髓,可是卻顧不了許多,見烏曇因為咬住她的手指而無法將嘴合上,立刻趁機將藥倒入他口中,又捏住他的鼻子,強迫他吞咽。此舉倒也奏效,烏曇喉頭微動,竟真的將藥咽下了。玉旈雲不禁大喜,又倒了些藥在烏曇口中。海盜們也紛紛上前來幫忙,有的在烏曇前月匈後背輕撫,有的又在他耳邊不斷說些鼓勵的話語。終於將那整一碗藥都灌了下去。

有用嗎?大夥兒都緊張地盯著他的麵色。而玉旈雲則掐著他的脈搏,起初微弱得好像微風拂過水麵一般,幾乎感覺不到,但慢慢的,可以清晰地數出來,再過一陣,一跳一跳開始有了力度。他的身體也不似開始那樣僵硬了。牙齒鬆開,玉旈雲才拔出自己的手指,隻見傷口深可見骨,不過好在流出來的血是鮮紅色的,並未沾染到烏曇體內的毒素。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可算是看到了些轉機!海盜們都欣喜萬分。知道這招管用,立時有人去船上尋了幾條人參來,又把那筐藥中所有和人參、靈芝等沾邊的統統找出來,要研碎了給烏曇服。玉旈雲並不太通醫理,不知這些藥是否合宜,又是否相沖,生怕弄巧成拙。但所喜那筐中又搜出了好幾瓶八珍益氣丸,她就讓海盜們單單將這些磨碎餵給烏曇。

「這些好像是咱們從那個勞什子內親王的船上搶來的。」海盜們道,「還真幸虧搶了那艘船!原來竟然是仙丹——看來這內親王很識貨。也許那下石頭也都是寶貝!」

玉旈雲真有些哭笑不得。她可沒交代暗樁子們給自己帶這些。不知他們從何得來這許多八珍益氣丸。隻當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的安排吧!

大夥兒忙碌了大半個時辰,烏曇才微微張開了眼睛:「我……我還沒死?」

「你沒死。」玉旈雲道,「不過,你如果沒本事像你師父那樣把毒都逼出體外,隻怕還是會死的——我們隻不過是餵你吃了好些補藥,吊住你一口氣而已。你能救你自己嗎?」

烏曇眼神渙散,不過神智還清楚:「你……你說要和我比狠……我……我怎麼能死?」

這話倒聽見了!玉旈雲暗笑,又道:「那很好。你要留著命和我鬥狠,留著命看樾國水師怎樣消滅蓬萊人,還要留著命回來求你師父原來。到時候你願意廢了武功也好,做和尚也罷,我才懶得管你。不過現在,你要聽我的——咱們這就按計劃行事,撤離龍首島!」說著,不給烏曇拒絕的機會——其實,此刻就算他要拒絕,也是有心無力——吩咐海盜們將他抬上一艘船去。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玉旈雲看天色,已經是半夜,如果能夠趕到北方海域,隻怕和蓬萊人遭遇時,已經天亮,難以瞞天過海。但即使這樣,也必須使所有人乘船離開龍首島,就算在海上漂流,也好過在這裡等著被蓬萊人偷襲。所以,她吩咐所有還能活動的海盜準備兵器,檢查船隻,力求盡快出海。而自己則和火字堂的鐵叔詳細計劃兩隊人馬配合的細節。

鐵叔不愧是海龍幫的老將,對於登船打劫的各種招數爛熟於月匈,無論玉旈雲有何疑問,他都應答如流。而海上的各種航路,他也了若指掌,不僅立刻就為撤退去青州半島選好了合宜的路線,就連玉旈雲率領小股人馬避開蓬萊人眼目回去東海三省的路線,他都輕易就指了出來。這不禁使玉旈雲信心大增,並想:日後將海龍幫一網打盡,應該盡量招降他們,也許會有用得著的時候!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阿康來報說,一切已經準備停當。玉旈雲便站起身:「那咱們出發吧,給蓬萊人點顏色瞧瞧!」

「好!」阿康看玉旈雲身形不穩,用蓬萊長刀支撐著才能站立,忙上來攙扶。但湊近時,忽然麵色一變:「劉……劉兄弟,你……你的傷口……」

「怎麼了?」玉旈雲怔了怔,順著阿康的目光看去,隻見自己身上幾處血汙,也發出詭異的熒光。「這隻怕是方才幫你們老大灌藥的時候,他的血沾在我身上了。」玉旈雲道,「應該不打緊。」她滿不在乎地拂了拂衣服。

隻是沒有想到,那些血汙扌莫在手上是濕潤的。再細看,才發現自己肋下的傷口正汩汩地冒出黑血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春節快樂!在新的一年裡,作者會繼續努力填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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