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 19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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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音見到劉子飛等人分吃趙宏偉的肉,已經嚇得魂也丟了半條, 此刻聽到劉子飛說要吃了她, 直嚇得魂不附體, 大聲哭喊道:「邱大俠!管大俠!侯大俠, 快來救我!」但邱震霆等人離城樓甚遠,又被越軍箭矢威脅,一時之間哪裡救得了她?她這樣嚎啕大哭, 旁邊的樾軍士兵反而笑得更加得意了。一陣陣夜梟嚎叫般的笑聲傳下城來,叫邱震霆等都覺得毛骨悚然。猴老三抓耳撓腮道:「娘子, 現在該怎麼辦?」

辣仙姑卻顯得氣定神閒, 嘻嘻一笑,向城樓走了幾步,道:「這位是劉子飛劉將軍?久仰久仰!早聽說你是樾國大將中最凶殘的一位, 常常縱兵屠城,今日一見, 果然名不虛傳!」

劉子飛愣了愣:「你又是何人?想要替你們郡主求情嗎?」

「我才不替這臭丫頭求情哩!」辣仙姑笑道, 「她是金枝玉葉,我是土匪婆子。俗語道, 有頭發誰想做癩痢?我們能有正經營生,又怎麼會落草為寇?還不是因為楚國朝廷無道, 這臭丫頭和她的叔伯長輩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都騎在老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我們殺鹿幫聚義鹿鳴山, 就是要跟朝廷對著乾。這個臭丫頭死了,我們放鞭炮還來不及。」

「原來是殺鹿幫的英雄!」劉子飛當日雖然未在大青河正麵戰場作戰,但也曉得玉旈雲和石夢泉在這群土匪的手裡吃過苦頭。聽辣仙姑在這裡說什麼與楚國朝廷作對, 他才不會相信。冷笑著道:「既然你們這麼痛恨楚國這昏庸無道的朝廷,不如棄暗投明為我大樾國效力。我大樾國皇帝一向喜愛賢能,用人唯才,不問出處——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有,近來內親王玉旈雲還收了一支海盜隊伍呢。殺鹿幫的諸位英雄如願意來我樾國,包你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辣仙姑咯咯嬌笑:「多謝劉將軍抬舉。樾國皇帝如何,我們沒有見識過。但俗話說,天下烏鴉那個什麼——醜話我就不說出來了。我們去到樾國,怎麼就一定能有好日子過呢?真叫我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我們豈不就成了天下烏鴉中的一隻?再說,這賣國賊的名聲也不太好聽。我等雖是強盜土匪,也曉得雁過留聲的道理,不想遺臭萬年。」

這番話完全在劉子飛的意料之中。於是陰陰笑了笑,道:「那你就是決心要和我大樾國過不去了?那可別怪本將軍不客氣。」

「啊喲,將軍,咱們既不是親戚也不是朋友,哪裡需要客氣呢?」辣仙姑道,「我們殺鹿幫大老遠趕來,原就沒打算和你們客氣。這一路上都商議著怎麼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你方才又殺了許多我丈夫豢養的猴子,這仇恨可就更深了。今天不拚個你死我活,我們心裡就燒得難受——你要吃那臭丫頭就趕快吃,吃完了和我們決一死戰。」

這一席話倒把劉子飛給說愣了。不過也隨即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殺鹿幫到底有什麼本事。這小郡主現在不吃也罷,等本將軍剿滅了你們,把你們一鍋煮了!放箭!」他揮手,旁邊的士兵們就紛紛彎弓搭箭朝城下射來。

辣仙姑的武功雖不算絕頂高明,身手也十分敏捷,並不懼怕箭矢。隻輕輕巧巧朝後躍開少許,就又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她還依然笑嘻嘻地道:「劉將軍別動怒呀!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你們在城裡根本就沒多少人馬。方才說決一死戰,那是逗你們玩兒呢——就你們那點人馬,還怎麼決一死戰呢?我看不如你開城投降。我們樾國皇帝雖然昏庸無道,但是對於官職一向十分大方——你看,連咱們這些山中土匪都混上了三品官,你是堂堂將軍,還怕沒有榮華富貴嗎?聽說你在樾國處處被玉旈雲排擠——人家貴為王爺,哪裡還有你的出頭之日?我看你到楚國來反而好。呶,我指給你一條捷徑——那個小郡主,雖然細皮嫩肉味道不錯,但是吃了隻怕可惜——你不知道吧?她是康親王的外孫女兒,也是我國太子妃的人選。你不如把她娶回家去,這樣你投降之後,就是康親王的外孫女婿。借著康王府的勢力,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豈不比你在樾國受玉旒雲的氣強?」

劉子飛當然曉得她這樣胡言亂語為的是擾亂自己的心思。甚為歷經百戰的老將,何至於被幾句話激得亂了方寸?他並不搭腔,隻是吩咐士兵們繼續放箭,同時又招了幾名強弩手來——樾軍的強弓硬弩射程遠超一般羽箭。這幾名強弩手一上城,即刻有箭矢「嗖嗖」飛入殺鹿幫眾人之中。眾人不防備,雖有武林群豪挑開了大部分羽箭,還是有幫眾被擦傷,不得不再向後退開。猴老三擔心地拉著妻子道:「娘子,別再和樾寇囉嗦啦。咱們想法子從別的地方攻進去。」

辣仙姑這時才笑了笑,道:「好,差不多了,咱們退回去。」

「退?」群豪都有些不解。但殺鹿幫幫眾早就習慣了聽命於足智多謀的五當家,一句也不多問,就跟著辣仙姑往山林裡撤退。連邱震霆等人也都不囉嗦。到進入樹林,才問:「老五,你有什麼妙計?小郡主還在他們的手裡,咱們要攻取攬江城,可有些投鼠忌器呀!」

「大哥放心。」辣仙姑道,「劉子飛才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小郡主殺了——你想,他們城裡的兵馬有限,援軍又被消滅在半路上——向將軍既然還在北麵鏖戰,那麼藏匿在攬江大營裡的樾軍便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兒還能來救援?羅滿、劉子飛等人在攬江城裡,就好像困在孤島上,進不能攻,退不能守。他們現在就想著用小郡主的命來拖延時間,指望著咱們不攻城,他們可以等到援軍突破向將軍的防線。若是小郡主死了,他們就連最後的籌碼也沒有了。」

「那咱們退回來做什麼?」有位武林豪傑皺眉道,「區區羽箭,難道就攔得住咱們?」

「雖然攔不住,但也沒必要硬碰呀!」大嘴四道,「再說咱們有些人被燒酒淋濕,如果他們再放火箭豈不麻煩?這時候最應該聲東擊西,一邊在這裡吸引樾寇的注意,一邊繞去旁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攻入城去。待樾寇反應過來,攬江城已經落入咱們的手中。」

猴老三平日喜歡和大嘴四鬥嘴。但是見到外人質疑辣仙姑的計策,自然也要幫著妻子,就附和大嘴四道:「武功再高,也不是人人都有金鍾罩鐵布衫。硬是要冒著箭雨朝城上攻,豈不是自討苦吃?我娘子的用意難道不是很明顯嗎?就是要誆得樾寇在此處防守,咱們卻繞去旁的地方進攻——娘子,你說是不是?」

辣仙姑笑笑:「我的用意很明顯?那豈不是連劉子飛也看得出來?」

猴老三和大嘴四都是一怔。邱震霆也有些扌莫不著頭腦:「老五,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辣仙姑笑道:「大哥,兵不厭詐,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樾寇的兵馬不多,但也沒有少到能讓咱們從正麵一舉攻下攬江城的地步。這一點,咱們清楚,劉子飛也清楚。所以咱們會想要佯裝正麵攻城,卻另尋一處防守薄弱的地方潛進城去,此計應在劉子飛的意料之中。他為了防備咱們偷襲,必然會增派人手四處巡邏。這樣一來,可就分薄了正麵防守的兵力——」

「咱們就正好可以一舉擊破!」邱震霆恍然大悟。

「也不能說是一舉擊破。」辣仙姑道,「確切的說,各個擊破——大哥請想,原本雙方兵力十比十,他們卻將自己的兵力分散成五分,咱們凝聚一股,就變成了十比二,他們哪兒是咱的對手?就算他們中途反應過來,咱們也是十比六,十比四,占盡了便宜。」

「娘子計策巧妙絕頂!」猴老三贊道,「隻不過,把樾寇逼急了,那小郡主大概就真的沒命了。」

辣仙姑哈哈一笑,道:「不錯!」隨即又狠狠瞪了瞪猴老三:「怎麼,你當真關心起那小妖女的死活?是不是看著她年輕漂亮,就動了歪念頭?」

「哪敢!哪敢!」猴老三連忙搖頭,「她比起娘子你來,可差得遠了!」

辣仙姑白了丈夫一眼:「你就真看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你。說正經的,劉子飛用小郡主做人質,就是想要我們有所顧忌,我們要是不顧忌,劉子飛挾持她也沒有用。交戰起來,大家都殺紅了眼,他還哪兒有功夫拖著小郡主到城上來敲鑼打鼓演戲給咱們看?到時小郡主的命自然就保住了——要是實在保不住,我方才說的那番也不是假話——康王府一門禍害,咱們何必理會他們的死活?」

殺鹿幫都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兒女,本來就厭惡楚國權貴,朝廷上下隻佩服程亦風一人。聽辣仙姑這樣說,自然覺得很是有理。武林群豪卻皺起眉頭:「五當家,霏雪郡主畢竟是金枝玉葉,而且是一介弱之女流,這樣棄她於不顧,豈是俠義之輩所當為?」

「那你們又有什麼辦法去救她?」猴老三問。

「自然是……潛入攬江城去……」

「哈!」還不待那位俠士說完,大嘴四已經大笑著打斷,「我們才說要團結一致,把樾寇各個擊破,你們就要逞匹夫之用,去讓樾寇各個擊破?你們可別忘了,你們之前潛入城去的,已經全都落入樾寇之手,有的還被樾寇烤熟吃了,你們也想步他們的後塵嗎?」

「怎見得我們就一定會步趙大俠的後塵?」群豪憤怒,「要我們見死不救,那是萬萬不能的!」

「那也要救得成才去救吧?」邱震霆道,「小郡主現在是劉子飛最重要的一枚籌碼,豈會那麼容易就讓你們得手?」

「俠義之道,豈不就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嗎?」群豪不服,「那可是我楚國的郡主,況且她也是為了抗擊樾寇才深陷敵營。如此巾幗英雄,我們怎能放任不理?」

「啊喲喲,滿口仁義道德!」大嘴四捂起耳朵,「我還以為正大門派裡能投軍報國的多少有點兒像嚴八姐嚴兄弟,誰知世上卻又這麼多好似端木平一般的偽君子。光聽這番話,就讓人起雞皮疙瘩——你們是想救了小郡主,好得到朝廷的封賞吧?盡管去吧。事情若成了,說不定康王爺一開心,把外孫女兒嫁給你們中間功勞最大的那一個!升官發財,前途不可限量!」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群豪皆怒。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嘛!」大嘴四道,「各位未來的儀賓們,多多包涵!」

「老四!」邱震霆雖然覺得群豪執著於營救白羽音,有些不顧大局,且自從端木平和哲霖把京城搞得烏煙瘴氣,他就對所謂的正大門派無甚好感,但此刻大敵當前,他不願起內訌。於是喝住了大嘴四,又對怒氣沖沖的武林群豪道:「諸位大俠,俺們從鹿鳴山趕來,就是為了收復攬江城。不管有沒有諸位的幫助,俺們都要殺盡樾寇。願意和俺們一起殺敵的,俺自然當他兄弟一般。不願意的,俺也無所謂。殺鹿幫不差人手。隻不過,在這裡吵吵鬧鬧浪費時間,甚至擅自行動破壞大計,俺可決不容許。」

多數俠士心中也為大局著急,曉得這不是爭吵的時候,即便是為了白羽音的安危著想,也該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於是都不再做聲了。但仍有幾個露出鄙夷的神氣,道:「好大的口氣!不過是一幫土匪,還看不起咱們?」

「是呀,咱們不過是一幫土匪。」大嘴四嘿嘿笑道,「不過咱們也受過朝廷的敕封。譬如咱大當家就是三品參將——你們不是投軍了嗎?在軍中就要聽從官長的號令。誰的官職比咱大當家高?若沒有,就乖乖聽令,否則將你們軍法處置。」

「你——」群豪不記得還有這茬兒,一時語塞。但片刻,又有一人冷笑道:「山寨土匪,拿了雞毛當令箭。還說咱們沽名釣譽,不知是誰成天炫耀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呢?今日不教訓教訓你們,我們武林正道掩麵何存?」

「劉大俠——」一旁的俠士們連忙相勸。但這位姓劉的俠士卻已經去月要間拔劍了。隻不過手伸出來,卻扌莫了個空。低頭看時,月要裡隻掛著劍鞘,劍卻不見蹤影。他不禁咦了一聲。身邊諸位亦驚訝無比,再看自己的兵器,也全都不知所蹤。方才撤退的時候還好端端的,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蹤影全無,顯見著是有人存心捉弄——這裡和他們有矛盾的除了殺鹿幫,還有何人?於是個個火冒三丈,瞪著邱震霆道:「邱大當家,我們敬重你是抗擊樾寇的英雄,才與你共商收復攬江的大計。你卻如此捉弄我等,未免過分了吧?」

「嘻嘻!這種事情,何須我大哥出手?」旁邊一株樹上傳來管不著的笑聲。大家循聲望去,隻見他手提一條月要帶,捆著一大把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鈎叉無所不有。「你們不聽號令,卻在這裡羅嗦,我就替我大哥執行軍法了——啊喲,這條褲月要帶也不知是哪位大俠的,我一順手就偷了來。各位還是趕緊檢查檢查。你們又不是小娘們,我可沒興趣看你們光腚的模樣!」

「好蟊賊!」群豪大怒。卻也不得不都先查查自己的褲帶還在不在。發現褲帶不翼而飛的,當然緊緊拉住褲月要,而發現月要帶安然無恙的,就跳起來要找管不著算賬。隻不過才一縱,就覺得腿腳被拉住了,狠狠打了個趔趄,而身邊的人亦東倒西歪,更傳來無數罵娘之聲。大家低頭一看,才發現他們的腳腕已經不知何時被用月要帶拴在了一起——管不著偷走的可不止一條月要帶。這下,有些俠士忙著穩住身形攙扶同伴,有的則緊張地提著自己的褲子,亂成一團,滑稽萬分。殺鹿幫眾人不禁好笑。

邱震霆沉下臉來:「老二,你也太過火了。還不快把兵刃還給人家?現在豈是胡鬧的時候?」

「大哥,他們若隻不過是亂吵吵,咱當是來了一群蒼蠅也就算了。但他們要是想潛入攬江城去胡來,那不是壞了老五的計劃?」管不著不服。

「哈哈哈,我那算是什麼計劃?」辣仙姑忽然笑出了聲,「無非是撞大運罷了。方才有位大俠不是說了嗎?怎見得他們潛入城去就會被樾寇抓住?此話很是有理。樾寇雖然時刻防範著咱們潛入城去,但並沒有把握一定防備得住。我想出那條計策來,也沒有把握劉子飛一定中計。一切全憑運氣而已。你以為劉子飛和羅滿眼下這做什麼?還不是最想法子勝過咱們?他們到底想的是什麼法子,我不是神仙,沒法告訴你。咱們會不會掉進他們的圈套,我也說不準——由開戰到現在,冷將軍、向將軍、程大人和諸位,不是已經多次被樾寇算計了嗎?」

群豪聽她這麼說,先是一愣,接著就更憤怒了:「五當家,連你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為何要大夥兒一起去做?我們不過出言質疑,二當家竟用此等卑劣手段加以侮辱,怎不令人心寒?」

辣仙姑仍是笑容滿麵:「我二哥隻要不偷東西就手癢,諸位可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至於你們說我沒把握,我方才已經承認了。不過,大家難道沒有聽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成事在天』,那天下間便沒有任何事可以保證成功。但是,還有『謀事在人』呢——我說要騙樾寇分散兵力,自然是有法子的。你們說要潛入攬江城營救小郡主,你們可知道她被關在何處,身邊有多少人看守,你們要如何潛入又如何離開?」

「這……」群豪愣了愣,答不上來。即反問道:「那你又有什麼法子誆騙樾寇?」

「啊喲!」辣仙姑掩口笑道,「我不過是一個女土匪。我想的法子豈能入諸位大俠的法眼?說出來你們也不會相信,白白浪費我的口水而已——你們還是——係好褲子吧!」

群豪狼狽萬狀,既惱火又尷尬,一行咒罵,一行整理衣衫。

辣仙姑不再理會他們,招呼殺鹿幫眾人去到一株碗口粗的樹,如此這般地吩咐。

林樞適才因心中厭惡群豪,站得離眾人甚遠,故此幸免遇難。目睹這一幕,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當初鄭國朝廷如何,他並沒有親見,但是鄭國武林如何,他看得一清二楚——便是這樣,你爭我奪,無一個顧全大局。如今鄭國亡了,那些人也還依然打著各家的小算盤。他曾經久仰殺鹿幫之名,以為或可阻止樾國野心。但今日見到殺鹿幫亦是如此不務正業,隻怕楚國也難逃亡國的厄運。到時端木槿不知要如何傷心!以他之力,就算能殺了玉旒雲這些樾國將領,報國破家亡之仇,也無法扭轉天下大勢。不如還是早日帶著端木槿去尋一處世外桃源吧!隻是,端木槿現在又身在何處呢?他看著周圍的紛亂,又眺望遠處的烽煙,隻覺如此亂世,處處危機,厄運仿佛沉沉的黑暗,遮住人的眼目,東西南北,天地廣闊,他卻不知往哪個方向去尋找佳人,也看不到未來的希望。一時間,悵然失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他打了個踉蹌,見幾個殺鹿幫中人正抬著一件奇怪的事物經過。那事物看來像是一個棚子的屋頂,乃是木板紮成,長約一丈,寬約四尺,大概可容十餘人同時遮陽躲雨。再看遠處,見這樣的棚子還不隻一個。心中不由奇怪:殺鹿幫修這麼多木棚子做什麼?

「你還沒走?」一個殺鹿幫幫眾問林樞。

「走?」林樞才也發現其餘的武林群豪都不見了蹤影,「其他人呢?你們……做這些木棚何用?」

「你們那一夥兒的人去了哪裡你怎麼問我?」殺鹿幫幫眾甚為不屑,「我們做這些棚子自然是為了攻城用的。你若是要和我們一起攻城,就快來幫忙。若不想幫忙,就趕緊追你的同夥去吧。」

「攻城?」林樞看著那怪異的木棚,伸手碰了碰,隻覺潮濕萬分——那些木材竟然是浸飽了水的——木柴浸水,便會朽爛。用爛木頭如何攻城?他大惑不解。

不過這時候,辣仙姑已經在那邊招呼眾人了。這殺鹿幫幫眾沒功夫和林樞囉嗦,與同伴一起抬著木棚子匆匆去了。林樞心中好奇,不由自主也跟了過去。便聽辣仙姑指揮大夥兒分成二十組,有的組十來個人,有的組隻有三五個人,各自有領頭的。辣仙姑喊著大家的渾號,給各組編了次序,又分與一頂木棚,讓他們頂著木棚往攬江城前進。

莫非是想以木棚為盾牌,躲避樾軍的箭矢?林樞想,木材浸水應該是為了防備火箭吧?可是用這法子,如何擾亂樾軍?他委實猜不透辣仙姑的計劃。或許這女人也是浪得虛名之輩吧——方才不是連她自己都承認,打仗就是撞大運嗎?說什麼有騙得樾軍分散兵力的妙計,也隻不過是碰運氣而已。

他不想和殺鹿幫為伍,但一時也沒有去處,就尾隨著辣仙姑、猴老三個另外幾個留守的幫眾,在山坡上立著,眺望攬江城的動靜。

果然,當邱震霆率領的木棚子陣一出現,城樓上的樾軍立刻戒備了起來。箭矢如雨而下,頃刻把那排在前麵的五頂木棚射得好像刺蝟一般。可是,這絲毫不能阻止殺鹿幫眾人繼續前進。樾軍即換了火箭上來,然而火箭射到了浸水的木材上很快就熄滅了,隻剩一縷青煙。樾軍見狀,有些著慌,忙向劉子飛請示。劉子飛上城來看了,吩咐士兵們繼續放箭——隻要箭矢不停,殺鹿幫中人無法從木棚下探頭還擊,對樾軍便沒有威脅。於是,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殺鹿幫被越軍的羽箭壓製得動彈不得,二十頂木棚紮滿了利箭。不過,樾軍不停射擊,二十多名弓箭手射出近千支箭,一時間來不及補給,再加上弓箭手畢竟不是鐵打的,這樣一箭接一箭不停發射,雙臂酸麻,沉重如鉛。故此,樾軍的攻勢漸漸慢了下來。相反,木棚下麵的殺鹿幫眾人以逸待勞。從木棚的縫隙裡看到敵人的羽箭變得疏落了,便迅速探身還擊。除卻邱震霆、管不著等人身懷絕技之外,餘人也都是在山中打獵的好手,不需要借助強弩,哪怕是用彈弓,也可以一打一個準。有些使用袖箭的,殺傷力就更強了。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有數名樾國弓箭手被擊中,摔下城牆來。林樞望見,不由暗暗贊嘆殺鹿幫技藝高超。

但城樓上的樾軍士兵畢竟居高臨下。吃虧之後,又打起精神來向城下放箭。一蓬箭雨撲下,又把殺鹿幫的人逼回棚子下麵去了。不過,他們似乎也發現這樣沒頭沒腦的亂射一氣並不是長遠之計。羽箭的並不及先前那麼密集,隻保持著剛好能壓製殺鹿幫而已。

便是這樣,大約也不能維持多久吧,林樞想,樾軍被圍困於此,無論是糧草還是兵器都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劉子飛和羅滿都不是草包,必定會尋其他的法子。

且想著的時候,他遠遠望見劉子飛又上了城樓,不知是瞭望,還是在吩咐,但隻打了一個轉兒,又下城去了。再過不久,兩個士兵夾著白羽音上來,吊在城樓上。朝下麵哇哇喊話。雖距離甚遠,並聽不見,但估計就是要殺鹿幫的人停止進攻,否則白羽音就沒命了。

可殺鹿幫卻並不在乎,趁著這喊話的間隙,又朝城上射了幾箭,撂倒了三名士兵,還有一箭幾乎貼著劉子飛的太陽穴飛了過去。要不是旁邊有個士兵將他推開,就已經成了箭下亡魂。城上樾軍惱火起來,放箭還擊。殺鹿幫的人也不甘示弱,隻要覷著空子,就朝城上射擊。看起來是真的不顧白羽音的死活了。

林樞望見小郡主懸在那片箭雨之中,猶如一個活靶子,隨時可能被射穿——饒是方才辣仙姑說了許多憎惡權貴的話,林樞可沒以為她是當真的。如今看到小郡主命在旦夕,才為她捏了把汗。辣仙姑就在離開他不遠的地方。不禁皺眉投去疑惑的一瞥:莫非這女土匪真的如此心狠手辣麼?雖然權貴和土匪勢不兩立,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責備的念頭一起,他忽又覺得自己太過虛偽——這時候又搬出「一條人命」這種論調來?自己為了國仇家恨,豈不是早就把祖師的教訓拋到九霄雲外了嗎?此刻殺鹿幫中人為達目的,當然也應該不擇手段。

「娘子,你看這……」猴老三走到了辣仙姑的身邊。

「再等等。」辣仙姑凝視著戰場。

於是,這場捉迷藏一般的攻防戰又繼續進行下去。你來我往,轉眼便到了黃昏時分。辣仙姑看看天色——四周已開始昏暗,殺鹿幫的木棚子幾乎和大地融為一體,而攬江城青灰色的城磚在天幕裡也快要分辨不出了,箭矢更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唯一能瞧得分明的,就是吊墜城樓上白羽音的身影。

「相公,我看差不多了。」她對猴老三道。

猴老三點點頭,舉起一麵紅色的小旗子來晃了晃——這旗子十分奇異,黑暗之中竟發出一種輝光來,好似一盞紅燈籠。但隻怕燈籠的光也沒有它照得遠。隻見紅光閃過之後,攬江城下一陣悉悉索索黑影晃動,殺聲止息,應該是殺鹿幫幫眾接到了訊號,就縮回木棚子下去了。

很快,昏暗的暮色就被漆黑的夜色取代,遠處攬江城下,連木棚的黑影兒都看不清了。城樓也未點燈,隻見到白羽音吊死鬼一般懸在半空。

小郡主不會是已經死於非命了吧?林樞皺眉。

不過這時候,又見白羽音的身體搖動起來。初初似乎是被風吹動。但是仔細看,她身下有另外一個人影,正企圖把她從城樓上解下來。林樞看那人影,一襲青色衣衫,身材瘦削,仿佛是端木槿。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喉嚨口:他四處尋找端木槿,原來就在附近。以她為人善良,目睹小郡主身陷險境怎會袖手旁觀?一定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出手相救。這千槍萬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際,多少殺機,豈是一個弱女子能應付得來的?這攬江城上的樾軍……

正著急,見攬江城樓的燈亮了。樾軍士兵大聲呼喝,那青衣人影騰挪跳躍,躲開了幾次攻擊,接著竄上城樓的樓頂,企圖脫身。但似乎是因為瓦片在連日來的戰鬥中被損毀了,一踏上去,即劈裡啪啦往下掉。青色的人影也因此腳下一滑,跌落下來。不待林樞驚呼出聲,已被下麵的樾軍一槍搠中,挑回城樓中去了。

林樞隻覺那一槍是紮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不知道端木槿受傷有多嚴重,但確定落入了樾寇之手便凶多吉少。他已國破家亡,報仇也無甚意義,世間唯一牽掛的唯有端木槿而已。怎容心愛之人就此落入敵手?他當下不再關心殺鹿幫的動靜,將自己的安危也拋開一邊,趁著夜色往攬江城潛行而去。

那邊殺鹿幫的木棚陣仍嚴陣以待。樾軍為怕被偷襲,將城樓上的燈籠全點了起來,外加十幾支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林樞自然不敢走到光亮處暴露行藏,就繞開了。但又怕走得太遠浪費時間錯過營救端木槿的時機,便隻是堪堪沿著木棚陣的邊緣前進,一進入城牆的陰影處,立刻尋找易於攀爬的地方。不過,這是攬江城的正麵,城防堅固。林樞並非那些身手不凡的武林豪俠,即使用匕首刺入磚縫借力,他也沒有自信能一氣攀上城去,遑論掩人耳目。

如此焦急地一路尋過去,直走出了快一裡地,才終於看到一片城牆的牆體破損,有許多縫隙窟窿可供踏腳。雖然牆高數丈,他還是憑著一定要保護端木槿的信念,拚足了力氣攀上城去。又悄悄潛回城樓附近。隻見白羽音仍掛在梁上,衣衫血跡斑斑。但似乎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還拖著哭腔大聲罵道:「你們這群狗韃子,敢這樣對本郡主不敬!日後我楚國大軍踏破你樾國京城,一定把你們的皇帝連同你們全家老小都掛起來示眾!」樾軍士兵不理會她,兀自在崗位上戒備。白羽音斥罵了幾句,又沖著城下尖聲吼道:「你們這群土匪,竟敢向本郡主放箭!本郡主一定要皇上誅你們九族!嗚嗚……」

林樞並不關心小郡主,隻惦記的端木槿。見城樓的角落裡有一個青衣人影蜷縮著,就隨手抄起身邊的一件事物朝城下拋了出去,待響聲把樾軍士兵引開,就迅速奔到那人影跟前。可是,看到那人影了,他卻大失所望——哪裡是端木槿,分明就是方才群豪中的一位枯瘦的道士,隻因那道袍的顏色和端木槿的衣裙顏色相似,林樞遠遠看來就認錯了人——那道士月匈口被捅了個窟窿,已經氣若遊絲,回天乏術了。

林樞嘆了口氣,雖然失望,但也慶幸。又扭頭看了看白羽音,心想:如果端木槿真的在附近,必定也會想要營救小郡主,到時遇險的就是端木槿。不如我想個法子把小郡主救了吧!

想著的時候,先前被他引開的幾名樾軍士兵又回來了。他唯有立刻躲到那道士的身體之後,摒息不動。

樾軍士兵嘀嘀咕咕:「那群楚國土匪也真他娘的心狠手辣,自己郡主的性命都不顧——不知他們要守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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