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 19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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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他的同伴回答,「總之,隻要咱們盯緊了,嚴防死守,他們就沒法攻上來。」

頭一個卻有些悲觀:「咱們的援軍不知幾時才會來。這城裡雖然糧草還豐足,但箭矢就快用盡。到時候哪兒還擋得住這夥土匪?你別忘了,當日在遠平城,咱們兄弟可沒少吃他們的苦頭。殺鹿幫不是省油的燈。」

「你也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他的同伴道,「要我看,那女土匪撩下許多狠話,但其實還是不敢傷那小郡主——你瞧他們放箭上來,看似毫無章法,一窩沒頭蒼蠅似的,但那小丫頭隻不過擦破了及處,連一根箭也沒紮在她身上,彈弓石子也沒碰上她。這可不是殺鹿幫特地避開的嗎?所以,別聽他們嘴上說的好聽,其實他們被楚國皇帝招安之後,也都封了官兒,若是把小郡主傷了分毫,他們可擔待不起。所以,隻要這小丫頭還在咱們的手裡,殺鹿幫也不敢輕舉妄動。」

頭一個有些猶豫:「話雖如此,但是夜長夢多。雖然戰場上對陣,咱們跟著內親王征戰多年,絕沒有輸給烏合之眾的道理。可是這些土匪詭計多端,還有一群綠林中人相助,隔三差五潛入城來。咱們冷不丁就被他們在背後捅了刀子,連那小郡主也可能被他們救去,那可不麻煩?咱們拖不了太久了。隻盼援軍趕緊到來!」

「我如何不知?」他的同伴嘆口氣,「但是楚軍也不知哪裡得到了消息,忽然北上,截斷了咱們援軍的通路,現在更把他們堵在攬江大營裡。援軍幾時能到來,就不是你我可以控製的事了。」

頭一個聽了這話,更加灰心起來:「內親王大概沒料到她的計劃會被楚人看破吧?不知楚人是看破了這計劃中的一環,還是整個兒都看破了?咱們在這裡當餌丟了性命不要緊,但是最後不能打勝仗,豈不白搭?」

「你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他的同伴道,「我來問你——內親王的計劃你知道嗎?別說你我不知,連劉將軍也不知。我聽說劉將軍問過羅總兵,羅總兵也說不曉得。且不論羅總兵是真不曉得,還是明明曉得卻不肯說給劉將軍聽——內親王的計劃,真正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既然如此,怎會傳到楚軍那裡,讓他們瞧破?就算楚國真有神機妙算之人能猜到內親王的計劃,那咱們兄弟也做不了什麼。難道還為了活命當逃兵不成?」

頭一個怔了怔,嘆氣道:「你說的不錯。我也不過是長夜無聊,隨便扯兩句閒話罷了。」

「扯什麼閒話!」他的同伴道,「還是盯緊了下麵的殺鹿幫——還有小心背後會冒出刺客。」

兩人又嘀咕了幾聲,都專心放哨,不再言語了。城頭吊著的白羽音,好像也用盡了力氣,昏睡過去。

林樞暗自點算著城樓敵人的數量——若是正麵交手,他無法全身而退,可恨現在身上也沒帶著什麼可以致人昏睡的藥物。不知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救出白羽音?

此刻他身前的那道士已經斷了氣,身體漸漸冷了。他之前被樾軍□□慣月匈而過,鮮血流了林樞一身。林樞觸到粘膩的血液,便心生一計。他悄悄拔下道士別再月要後的拂塵, 「奪」地投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中一盞燈籠。燈籠掉落在樾軍士兵的中間,拂塵著火,劈啪燃燒。

「臭道士!」士兵一邊咒罵著撲火,一邊要過來找那道士算賬。

林樞又扯下青色的道袍, 「呼」地拋了過去。他用了些陰力,那道袍雖然輕飄如無物,但這樣拋出去,卻好像一隻大鵬鳥一般,颯颯有風。樾軍士兵驟遇變故看不清楚,還以為是道士撲上來,連忙拔刀

應付。但道袍飛刀他們近前時,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勁力,變得軟綿綿的,要用刀劍劈砍十分不易。幾個樾軍士兵反而被道袍罩住。他們不由更加慌了,一番亂砍,才從道袍下脫身出來。此時林樞已經縱上房梁,將那道士的月要帶提著,把屍體吊在半空,朝樾軍士兵晃了過去。

樾軍士兵忽然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朝自己撲來,哪兒看得清這人是生是死,更難注意到躲在房梁陰影裡的林樞。隻以為是那道士偷襲,便個個揮刀防備。一時間,白刃亂下,把那道士砍得血肉模糊,連胳膊也斬斷了一條。不過,道士後月要上的帶子卻並未受損。林樞依舊可以提著,搖來晃去。樾軍士兵慌亂疲憊之中看不分明,竟以為這道士有妖法或者是死後詐屍,驚駭無比,一壁劈砍,一壁大呼:「僵屍撲人,大家小心不要被碰到!」此呼聲一起,城樓上就變得更加混亂了。有的士兵加入了對抗「妖道」「僵屍」的行列,有的則大叫:「必然是楚軍奸計,大家不要上當。快盯緊城下的敵人!」不過,越是多人加入,越是忙亂,那道士的屍體轉瞬被砍得千瘡百孔,殘肢和內髒四下飛濺,但凡在城樓上的,沒有一個不被沾汙。吊在半空的白羽音也不能幸免。她本在已經飽受驚嚇,此刻感到汙血不斷濺到自己身上,又聽滿耳「僵屍」「妖道」的呼喊,以及有人喊說「不要被碰到」,她想自己既沾了僵屍的血,自是全無活路,心下絕望無比:莫非她堂堂霏雪郡主,就要命絕於此?她還是青春少艾,又有絕世姿容,本來是要母儀天下的,如果不是她想要打動程亦風……如果當初她沒有遇到程亦風……如果她乖乖的,不去嫌棄生活無聊,不尋求新鮮刺激……那麼多的如果!但世上哪兒有後悔藥可吃?她又放聲大哭起來。

混亂的狀態驚動了城內的劉子飛。他本和羅滿在城樓附近的一間房舍內商議戰況,聽到騷亂就登上城來。見到士兵們圍著道士的屍體狂批劈亂砍,把皮肉都削盡了,露出白骨。那屍體早已不會晃動,手中也沒有兵器。但士兵們好像著了魔,仍不停手。劉子飛大怒,喝道:「都給我停手!誰再發瘋我砍了他!」士兵們一怔,一個一個從癲狂中醒來。

「出了什麼事?」劉子飛先看了看城外殺鹿幫的木棚陣,見敵人並沒有出動,才扭回頭來聽部下解釋。士兵們把之前發生的事簡略的說了。劉子飛暼眼道士的屍身,即大罵道:「蠢材,世上哪有屍撲人這種荒謬之事?必是楚人的詭計。」

「屬下等也是這樣想。」一個小校回答,「楚軍的那批烏合之眾必定是想以妖法迷惑我等,然後趁機偷襲。所幸將軍來得及時,喝住了大家。屬下等一定會多加注意,不再讓楚人又可乘之機……」他說到這裡,抬頭看劉子飛的臉色,卻忽然如同見鬼了一般驚呼出聲。

「撞什麼邪?」劉子飛皺眉。

「那個小郡主……小郡主不見了!」小校指著之前懸掛白羽音的地方。眾人都順著他所指望過去——果然不見白羽音的蹤影。

林樞已經在方才的那一片混亂之中把白羽音拉上房梁,又迅速拽到城樓屋頂最黑暗的一個角落裡。樾軍發現的時候,白羽音還驚魂未定,抽抽噎噎要掙脫林樞的掌握。林樞捂住了她的嘴,輕聲道:「郡主,別出聲。是我。」

但白羽音驚恐已極,根本認不出林樞的聲音,仍是掙紮不止。林樞無法,隻有在她後頸上一拍,把她打暈,繼續抱著她躲藏在陰影裡,等待脫身的機會。

樾軍士兵見人質被帶走,一片嘩然,紛紛四下裡張望找尋白羽音和其營救者的下落。

「不要浪費時間了。」劉子飛吼道,「這丫頭原本對咱們也沒什麼用處。楚人或許就是想咱們四處尋找那丫頭,因此放鬆戒備。現在咱們決不能分心,一定要盯死楚軍,拖到援軍到來的時候——明白了嗎?」

「是!」士兵們回答。

這當兒,羅滿也步履蹣跚地走上城來了。林樞看他麵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雖然他之前隻不過是裝死,但看情形其實也離死不遠。如果接下來要爆發一場惡戰,羅滿一定支持不住。但是羅滿還是堅持著,一步一步挪到眾士兵之中:「敵情如何?」

士兵見到他,登時露出了與先前見到劉子飛時不同的神氣,既有驚喜又有關切,有的眼中竟泛起淚光:「羅總兵,你怎麼上來了?這裡交給卑職等就好,你快去歇著,城樓風大,下麵還有楚國土匪。」

羅滿搖搖頭:「不打緊,我歇了太長時間。這群殺鹿幫的匪徒很是狡猾,可馬虎不得。內親王讓我們守住攬江城,我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任務。」

「總兵且放心!」士兵們紛紛表態道,「這些年來我們跟著內親王,幾時讓她失望過?我們不怕粉身碎骨,就怕讓楚國人占了便宜。」

羅滿點點頭,轉臉望了望被火把點亮的夜空,似乎是想估算距離黎明還有多少時辰。片刻,才再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麵前的士兵們一眼,道:「撐得一天是一天,撐得一個時辰是一個時辰。這場大仗,內親王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楚軍絕無勝算。我們今日在攬江,既是為了皇上和內親王而戰,也是為了我們自己。殺多一個敵人,我們自己的危險也就少一分。我既帶著你們渡河而來,也想日後帶你們凱旋回去。你們可明白?」

「明白!羅總兵你就放心好了!」士兵們都拍月匈脯。原本城樓上滿是緊張擔憂的氣氛,如今卻人人振奮,摩拳擦掌要和殺鹿幫較量一場。劉子飛雖也為此略感欣慰,但心中還是別扭——玉旈雲的兵始終不是他的兵。

林樞仍舊在陰影裡屏息潛伏。對羅滿的一番話,他又有另一種理解——玉旈雲有「全盤計劃」,這隻怕不是說來安慰眾士兵的。從派遣海盜假扮蓬萊人焚毀攬江軍需庫,到重新建設攬江大營成為樾軍的堡壘,她可謂步步為營。下一步計劃到底是什麼?也許羅滿是知道的吧?似乎援軍一定會來,隻是遲早的問題。但樾軍憑什麼突破向垂楊的防線?玉旈雲現下又身在何處?

且想著的時候,忽聽劉子飛道:「咦,看來楚國的那群蠢材果然中了我們的計呀!」

林樞心中一凜,不知此話何解。隻看到城樓上的士兵都往城內某個方向望了過去。不過這些士兵也仿佛不明就裡,問劉子飛道:「將軍,好像是……是哪裡失火了?怎見得是楚人中計?」

劉子飛的語氣頗為得意:「是喬家大宅和縣衙失火了——我料到楚國那些江湖人士會伺機再次進城來偷襲。那些人自以為扌莫熟了城裡的狀況,隻道咱們的人馬不是在喬家大宅就是在縣衙,所以多半會攻擊這兩個地方。我就在這兩處設下機關。隻要他們來,自然有來無回。」他頓了頓,看看羅滿,笑道:「我想內親王隻讓我們守住攬江城,總不會計較燒掉一兩處宅子吧?」

「將軍計策巧妙,令人佩服。」羅滿道,「原來你先前把我找來城樓是為了要在喬家大宅裡伏擊敵人。我還奇怪,怎麼把其餘的病號也都搬動了呢。」

劉子飛笑:「雖然讓楚人救走了他們的郡主,但咱也燒死了他們不少人,這一局算是打和了。大夥兒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他們的兵力其實並不如咱們。隻要不和那些江湖人士單打獨鬥,憑咱們大樾國軍隊的本事,還奈何不了他們?」

「沒錯!」士兵再次被激勵。如果說先前聽了羅滿的話,大家有種視死如歸的悲壯,如今則是增添了信心。有人道:「楚國那些江湖人士有何可怕?還不是被咱們砍得連一具全屍都沒留下?咱們不如把這臭道士的屍體扔下去,好叫殺鹿幫的家夥們知道,膽敢招惹咱們,也是一樣的下場!」

眾士兵都以為這提議甚好。劉子飛和羅滿也未反對。於是大家一擁而上,把那隻剩骷髏的屍首從梁上解下,丟下城去,落在殺鹿幫木棚陣的當中。又扯著嗓子謾罵威脅兼挑釁:「有種就出來跟老子們較量,一定剮乾淨你們的肉!」一聲聲,仿佛野獸嚎叫,聽著林樞耳中,隻覺脊背涼颼颼。他想,樾寇這是死生一線,豁出去且殺紅了眼,若是自己和白羽音被發現,定然沒有活路!所以,他愈加小心,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碰下房頂的灰塵也會驚動樾軍。

隻是,樾軍士兵嘰哩哇啦地叫嚷了好一陣子,城下殺鹿幫的木棚陣裡卻半點兒動靜也沒有。

「這些土匪倒也真忍得!」劉子飛冷笑,「算啦,大夥兒也省省力氣。論到罵人的功夫,你們都是堂堂大樾國的軍人,怎能比得上那些下三濫的土匪?想把他們罵出來,再把他們射成刺蝟,隻怕是不成的。還是繼續以逸待勞,敵不動,我不動。」

「劉將軍……」羅滿沉吟著開口,「我看情況有些蹊蹺。」他吩咐旁邊一個士兵:「點上火箭,射木棚。」

「那木棚是濕的,燒不著。」士兵猶豫。

「過了這麼久,也該乾了大半吧?」羅滿道,「你們都點起火箭來,集中射一個木棚,快。」

「現在火箭可有限呢!」劉子飛嘟囔,但並不想當著眾士兵的麵與羅滿爭執。於是也點頭表示同意。十來個士兵便同時彎弓向距離城門最近的一個木棚射去。

果如羅滿所料,雖然木料下午是浸飽了水的,但此刻已經乾燥許多,被十幾支火箭射中,先還隻是騰起一蓬蓬的青煙,後來就劈啪燃燒起來,片刻,已經完全籠罩在火焰當中。然而,木棚仍靜止不動,下麵並沒有一個殺鹿幫幫眾逃出來——其餘的木棚也都靜默,無一人出來救護同伴。

「他們……就算能忍,也不至於讓自己活活燒死吧?」士兵們乍舌。

「這些棚子應該是空的!」羅滿焦急,「隻怕是先前趁著天黑,燈火又未明,殺鹿幫的人已經撤走了。他們以空木棚吸引咱們的注意,此刻應該是另尋其他城防缺口準備攻城——不,說不定已經潛入城來!」

「混蛋!」劉子飛暴怒,「還不快傳我號令,立刻去搜捕敵人……他們絕不可能繞去南門,一定是沿著北麵的城牆往東或者往西——快,把所有人馬都調集起來,從城牆上往東西兩邊搜索!」

樾軍士兵見到兩個主帥急得麵如土色,自然也都傻了眼。片刻,才跳將起來去傳令。但有些跑得太急,沒頭蒼蠅一般撞在一起,哀嚎連連。

林樞見到這一幕,心中既驚又喜:辣仙姑說有辦法引得樾軍分散兵力,竟然不是吹牛的。殺鹿幫一定就在黑暗中等待著,當樾軍驚慌失措地去其他地方阻擊看不見的對手,他們就會傾巢而出,攻陷攬江北門。那時,他和白羽音自然也就可以脫身了!

心中升起一股痛快之意:玉旈雲有全盤計劃又怎樣?殺鹿幫已經在大青河讓她吃了一次敗仗,如今就再叫她嘗嘗厲害!羅滿和劉子飛都是參與東征毀滅鄭國的罪魁,今日他們若死在殺鹿幫的手上,也算給鄭國的萬千亡魂報仇了!

想著,他又往陰暗處縮了幾分,帶著萬分期待的心情,準備看樾軍的末日。

此後差不多一頓飯的功夫,幾百名越軍士兵先後上了城來。他們分成數隊,三分之一去往東麵,三分之一去往西麵,還有三分之一在此留守。劉子飛顯得十分焦急,一刻不停地在城樓踱步,既盼望著派出去的人可以有消息傳回來,又怕那傳回來的是壞消息。羅滿已沒力氣再站著,卻不肯下城去。士兵給他端了張凳子來,他也不願坐,執意倚靠在城垛上,親自盯著下麵的動靜:「殺鹿幫狡猾萬分,如今敵暗我明,難保他們沒有留一手……或許又有什麼猴子烏鴉……」

城上的每一個人,都好像一張琴弦被繃緊的琴。眼睛不敢眨,手也不敢鬆開兵器。須知,這樣緊張的狀態甚至比真正的廝殺更耗費人的精力——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連屋頂下的林樞都覺得疲憊了,何況全神貫注準備迎敵的樾軍?夜色越來越濃,又漸漸轉淡,天邊已經露出黎明的紅光,仍沒見到殺鹿幫的影子也沒有聽到東線或西線傳來的消息。樾軍士兵一個一個身體僵硬酸痛,羅滿更是麵色青灰駭人,仿佛隨時會倒下去。劉子飛已踱步踱得膝蓋都硬了,走到不知第幾千幾百個來回時,打了個趔趄,然後罵道:「他娘的!這群土匪到底搞的什麼鬼?莫非他們就是故弄玄虛,要浪費咱們的精神?」

這話才說完,忽然聽到那邊傳來士兵的驚呼聲:「將軍,總兵,不好了,楚國的援軍到了!」

「楚國援軍?」所有人都是一驚——隻見一個士兵從東麵城牆上跑來,應該是就是昨夜去東線防備殺鹿幫偷襲的人。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劉子飛和羅滿,也來不及行禮,指著身後,好像有惡鬼索命一般:「楚國兵隊從東麵來了,看起來有千把人。咱們隻有三百人,隻怕抵擋不住。」

「千把人?」劉子飛大驚。林樞則是心下狂喜——看來是向垂楊在北方取得了勝利,現在回援攬江。不過為何從東麵而來?可能是兵分幾路,分頭包抄,要把樾寇全數殲滅吧!今日,可讓這群強盜死無葬身之地了!

思念間,忽然城下又傳來的喊殺聲。是殺鹿幫幫眾潮水一般朝城北門沖涼過來。城樓上的士兵還在震驚之中,耽擱片刻,才紛紛又回到自己防守的崗位,拖著疲憊的身子向敵人放箭。不過殺鹿幫幫眾這次都穿上了藤甲,手中又拿著木盾牌。他們個個身手敏捷,不下於猴老三所飼養的猴子。反而樾軍士兵勞累已極,箭矢既無準頭又無力量,更本對敵人造成不了威脅。殺鹿幫幫眾轉瞬已經殺到了城下。那兒角度刁鑽,非箭矢所能達到。他們變戲法似的掏出繩索鐵鈎,在城牆上刺一個鐵鈎就掛一截繩梯,眨眼就爬到城牆的一半了。

「快用石頭砸!」劉子飛命令。

可是,開戰以來,樾軍一直是想以弓箭優勢將敵人壓製住離城較遠的地方,沒有想到殺鹿幫這麼快就會大舉登城。是以城上並未準備許多的石塊。所儲備的那一些,很快就被拋完了,卻絲毫也無法阻止殺鹿幫幫眾。劉子飛想起之前崔抱月偷偷攻占了樾國的石坪城,玉旈雲派盧進等部下去收復石坪時,楚國民兵用大榔頭搗毀城牆,直接用城磚砸樾軍,讓盧進等人好不狼狽。此刻他也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城樓之上哪裡有榔頭呢?急得直跺腳,一把將自己的頭盔摘下來朝城下狠狠砸去:「給我砸,有什麼砸什麼!一定要把他們擋住!」

「是!」士兵們得令,也紛紛摘下頭盔。

但羅滿卻沉聲喝止:「不,開城門!出去和他們打!」

「你瘋了?」劉子飛愕然。

「咱們隻顧著以弓箭守護城樓,他們破了咱們的弓箭。」羅滿一邊說一邊已蹣跚地朝下城的台階走,「現在他們隻顧著登城,咱們也要出其不意,才可能扭轉局勢——大夥兒跟我來!」

「是,總兵!」士兵們紛紛拋下弓箭,拔出佩刀來,尾隨著羅滿下城。又有人到:「總兵,你身子還未好,留在城裡。卑職等保證把這群土匪都砍死在城門外!」

劉子飛也意識到羅滿說的有理,把牙一咬,抽出佩劍:「好,叫這些土匪瞧瞧咱們的厲害。他們不過有些江湖伎倆,咱們大樾國的兵士也不是吃乾飯的!」說時,大步搶到前頭,並把羅滿推開:「你在這兒等著。一個病人,不要上前去礙手礙腳!」

大批樾軍士兵跟著劉子飛沖下城去。而這時,殺鹿幫的先鋒也已經登上攬江城,和幾名留守的士兵搏鬥起來。這些山賊土匪擅長各種江湖地痞撒潑耍賴的本領,樾軍士兵卻是中規中矩行伍出身,本來略輸幾分。不過此時生死一線,樾軍士兵把平生所有的本領都使了出來,竟也將殺鹿幫的先鋒逼在城樓的邊緣無法前進,甚至還將兩名殺鹿幫幫眾踢下城樓去,摔得腦漿迸裂而亡。但是,隨後又有好幾名殺鹿幫中人攀上城來,形勢便扭轉了,樾軍落了下風。羅滿本來靠在台階上,有兩三名士兵保護著。見狀焦急,大呼:「還不快去殺敵,圍著我做什麼?」喊著,自己已先拔刀加入了戰團。護衛他的士兵又怎甘落後,也一起撲了上去。

殺鹿幫幫眾曉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見到羅滿,自然都圍攻上來。林樞躲在屋頂的角落,並看不確切下麵的情形。隻見到羅滿被一片寒光包圍,猜測這一次殺鹿幫勝券在握。他聽到滿耳兵器碰撞的「乒乓」聲,還有肢體被砍斷的「喳喳」悶響,以及不知是敵是我的慘呼,心中便有一種殘酷的快意:自從潛伏在玉旈雲身邊,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看到樾軍士兵被人砍瓜切菜一般地打倒。鄭國父老們的仇,總算有人來報了!

過了沒多一會兒。城樓上的搏鬥聲漸止。莫非是殺鹿幫已經將羅滿等人全數消滅?林樞好奇地探頭窺視。所見到的卻令他吃驚又失望——羅滿和七八個樾軍士兵渾身浴血站在城頭。一個士兵道:「還好方才總兵你讓劉將軍開城迎敵,要不咱們都被困死在城樓了。」原來是殺鹿幫被城門洶湧而出的樾軍士兵所攻擊,幫眾們無法再繼續登城支援,連已經上了城樓的,若沒有被羅滿等人所殺,也趕下城去協助自家弟兄。這才讓羅滿等人撿回一條命來。不過羅滿卻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晃,就仰天倒下。「總兵!」士兵們驚呼著上前攙扶。而羅滿隻是艱難地說:「你們不要下城去,提防敵人再爬上……」沒說完,已經不省人事了。士兵中有人發出一聲嘶吼,又好像是嚎啕。不過這當兒,除了殺敵,哪兒有功夫做其他的事?他們又個個握緊兵器,嚴守城防。

林樞見諾大的城樓隻剩下這區區數名士兵,或許就是自己和白羽音脫身的時機了。於是趁著城牆之外殺聲震天,抱著白羽音溜下屋頂。不敢從北門堂而皇之的逃跑。暗想,既然楚國援軍從東麵而來,那麼東麵的樾軍必然忙於戰鬥,那一線的城牆無人防守。就背起白羽音沿著城牆往東線飛奔而去。

他們跑出了一裡地,到了林樞當時潛入城來的那一處城牆破損的地方。林樞當時攀上城來,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絕無辦法背著白羽音爬下去。他就拍醒了小郡主:「郡主,咱們得趕緊逃出去,向將軍的援軍來了,這場血戰還不知要進行到何時。等安全了,我再送你回去向將軍的軍中吧。」

白羽音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否身在夢中。怔了片刻,又掐了自己一把,才相信是真的已經被人從城樓上救了下來,但還懵懵懂懂地問:「什麼?援軍?」

「是。」林樞道,「應該是向將軍在攬江大營擊潰樾軍,就回來收復攬江城了。他們……」

話還未說完,白羽音忽然興奮地指著東麵:「真的是楚國軍隊!」

林樞順她所指回頭望去——果不其然,一支楚國大軍正匆匆往這邊行來,掀起滾滾煙塵。林樞不由大喜,不過也有些奇怪:向垂楊兵隊若是消滅了東線的樾軍,怎麼不直接打開城門收復攬江城?莫不是覺得城內行軍諸多不便麼?

他並非帶兵打仗之人,不及想太多。白羽音已經跳將起來高呼道:「我是康王府霏雪郡主,快來救我!」邊喊,邊手腳並用,攀下城牆去。林樞也緊隨其後。

楚國兵隊轉瞬已經到了跟前。帶隊將領一見到白羽音,立刻滾下馬來拜見,又問:「向將軍呢?怎麼郡主孤身在此?」

「向將軍?」白羽音和林樞都覺得這一問好生奇怪,「向將軍不是在北方打了勝仗,現在回援攬江城嗎?你是他的部下,怎麼反倒問我們?」

那將領愣了愣:「什麼在北方打了勝仗?郡主,卑職是當日留守鎮海大營的曹景琦呀!」

留守鎮海大營?林樞心中咯噔一下——難怪此人他看來如此麵生,初初還想,向垂楊麾下許多副將、參將,自己豈能一一見過,原來這人根本就不是和向垂楊在攬江大營與樾軍作戰的將官,那麼他率領的,也不是從北方凱旋的軍隊。「你們……你們留守鎮海,怎麼來到這裡?」

「因為鎮海……」那曹景琦露出憤恨之色,「鎮海叫樾軍給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最近忙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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