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第 19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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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軍占領鎮海!

林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白羽音則跳將起來叫道:「不可能!樾軍怎麼可能占領鎮海?鎮海水師不是我楚國水師精英嗎?況且鎮海大營裡還有一萬步兵——怎麼可能讓樾軍攻破?」

曹景琦嘆了口氣,向白羽音磕了三個響頭:「卑職該死, 卑職沒用……」他身後的士兵也都紛紛跪下。一片稀裡嘩啦的盔甲響動之聲, 聽到白羽音的耳中, 就好像是希望被人擊碎的聲音。她不住地搖頭:「你……你們給我說清楚!我和向將軍離開的時候……明明……」

「是……」曹景琦滿麵懊悔, 「咱們都中了樾寇的調虎離山之計了!」他告訴白羽音,向垂楊率領大軍離開鎮海的第三天,忽然海上駛來樾國艦隊——打的是石夢泉的旗號, 同時對岸的樾國水師也發起進攻,從兩麵夾擊, 炮火猛烈, 以致鎮海水師幾乎全軍覆沒。但鎮海官兵並不肯就此拱手將城池讓給敵人,又在岸上繼續防守,阻止樾軍登錄。可是, 原本的三萬步兵有兩萬來到攬江,餘下的一萬並無法抵擋太久。在石夢泉的指揮下, 樾寇如凶猛的潮水, 一次次拍打鎮海的城防。終於,在堅持了兩天兩夜之後, 鎮海陷落。能夠撤出來的隻有現在曹景琦帶領的不足一千人。樾軍還在後麵不停追擊,若不是因為楚軍更熟悉地形, 隻怕此刻已無人生還。

「郡主, 向將軍大軍現在何處?」曹景琦問,「隻怕樾寇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在……在攬江大營……」白羽音結結巴巴將這幾日的事說了,「據說他在那兒遇到了樾軍一夜之間建起來的城牆, 還有火炮,不知現在攻下攬江大營了沒有……不過,殺鹿幫的英雄已趕來相助,就快要拿下攬江城了。」

「殺鹿幫來了?」曹景琦驚訝,「在何處?」

「就在北門和樾寇激戰。」白羽音道,「我們快過去——羅滿和劉子飛都在這裡,把他們殺了,叫樾國一次折損兩員大將!」

「正是!」曹景琦道,「要給攬江的軍士們報仇雪恨!」他回身招呼部下們準備戰鬥,又對白羽音道:「郡主,戰場危險,卑職讓人保護你在安全的地方休息,待卑職等收復攬江城,再迎郡主進城如何?」

白羽音原本有滿懷「巾幗英雄」的夢想,但經過昨日被吊在城樓的一番折騰,現在可再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就點了點頭。曹景琦便派二十名士兵充當她的護衛。「請問這位是?」他指指林樞。

「是楚國的林大夫。」白羽音回答,「是他救了我。」

「原來也是投軍的俠士。」曹景琦向林樞點頭表示感激,「林大夫是冷將軍帳下的吧?還請繼續保護郡主。吾等殺盡敵人之後,再與你們會合。」說著,不再多禮,隻向林樞和白羽音抱了抱拳,率領部眾向北門的戰場直撲而去。

林樞和白羽音目送著他們遠去——其實也並沒有多遠。北門距離此處不過一裡之遙,這千餘人的軍隊從他們眼前奔過,馬蹄聲、腳步聲,隆隆如雷,震動大地。隊尾經過他們跟前的時候,先鋒已經到了陣前。喊殺聲響徹天際。

「郡主,林大夫,請——」留守的士兵給白羽音牽了一匹馬來。

「我們不再這裡等嗎?」白羽音奇怪。

「這裡始終是兩軍陣前。」士兵道,「刀劍無眼,卑職等怎容郡主涉險?那邊有一片樹林,又有溪水,郡主還是去那裡休息好些。」

白羽音現在渾身血汙,喉嚨更是因為整夜哭喊疼得厲害,聽到有溪水,巴不得快點兒過去暢飲一番。便讓人扶上了馬,簇擁著前行。林樞自然沒有如此好的待遇,徒步跟著。時不時還回頭望望——其實他倒是更願意到戰場附近去,親眼看看樾寇是怎樣被殲滅的。

行了沒多遠,果然進入一片樹林了,溪水淙淙。白羽音洗了臉,喝飽了水,又吃了幾個士兵摘來的野果,精神好些。就向士兵們詢問鎮海詳細的情形。士兵們都回答了,和方才曹景琦講的大差不離,並沒有太過戰鬥的細節。也許被卷入戰鬥的那些都已經成了亡魂吧,林樞想。

「鎮海城裡的瘟疫怎樣了?」白羽音問。

「瘟疫啊……卑職等都沒有進入鎮海縣城……」士兵們道,「並不曉得裡麵是何情形。」

「哼!」白羽音切齒道,「隻怕鎮海縣城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樾寇打開城門的那一刻,就是他們自取滅亡之時。如果石夢泉也死在那裡,就斬斷了玉旈雲的手臂,那才大快人心。」

「但願如此。」士兵們點頭。

白羽音不能親自殺敵報仇,隻能逞口舌之快,所以還繼續說下去:「活該樾寇沒有好下場。古語有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樾寇就是多行不義的好例子!玉旈雲本來身邊還有個女神醫端木槿,但是人家也已經回到了我楚國來——你們說,我楚國的子民,憑什麼給他樾國人醫病呢?還有她身邊的另一位神醫……」

「郡主——」一位士兵打斷她的話,「此處並非久留之地,您若是休息好了,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

「趕路?」白羽音愣了愣,「趕去哪裡?」

「樾寇的追兵不知何時就會到來。」士兵解釋道,「他們人多勢眾,我們何能與之硬拚?」

「這話倒是不錯。」白羽音皺眉,「不過,攬江城反正很快就要拿下了——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光復了呢!咱們直接回到攬江城裡,豈不便宜?聽說樾寇的細作在城裡囤積了好些糧草。咱們關起城門來,就可以安枕無憂。」

士兵搖搖頭:「郡主,攬江城本是為攬江要塞提供糧草後援的小城,本身並不能據險以守,所以城中的樾軍才如此狼狽。倘若我軍今日光復了攬江縣城,憑我們那一千多人,怎麼守得住?稍後樾寇追兵到來,豈不又隻有挨打的份?」

「好像也有些道理。」白羽音咬著嘴唇,「那我們去哪裡才好?」

「自然是去北方投奔向將軍。」士兵道,「曹副將率咱們來,就是為了投奔向將軍。待他消滅了攬江城的敵人,就會去北麵與我們會合。」

「那好吧。」白羽音委實害怕再陷入險境,就乖乖又上了馬,但心中又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道:「其實,投奔了向將軍,還是免不了要繼續和樾寇交戰,倒不如送我去南麵投靠程大人。」

「這……」幾個士兵互相望了望,「卑職等不敢擅自做主。程大人到底在南方何處?」

「我上次不是和向將軍說了嗎?」白羽音嘟嘴,「哦,是了,你們幾個不過是普通小卒,自然沒有聽過。程大人率領攬江軍民在南方的穀地裡修築防勢,貯備糧食,打算構築一道樾寇無法越過的防線,把他們困死在山地裡。」她因眉飛色舞地將南方的山川地勢描述了一番。

士兵們聽得頗為驚訝,不過仍然不能擅自做主陪她去南方。「卑職等還是先送了郡主去見向將軍,再做打算吧!」

白羽音也不好勉強,更不敢獨自穿越危機四伏的戰場,唯有讓士兵們護衛著自己上路。

一行人在樹林裡穿行,漸漸走到林子深處了。高大的樹木枝葉茂密,遮蔽了日光,樹上掛下許多藤蘿,猶如屏障,而地上青苔滑溜,讓人舉步艱難。無論是騎馬還是不行,都一步一滑。

白羽音幾次被潮濕的藤蘿從臉側擦過,還以為是遇到蛇了,差點兒從馬上摔下來。不由低聲抱怨道:「去攬江大營,不是可以走官道嗎?為何要從林子裡穿?」

「咱們這不是正往官道上去麼?」士兵們道,「總要繞開戰場,也要避開樾軍的追兵。郡主忍耐片刻,就快走出林子了。」

白羽音「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不過偏在這個時候,前麵帶頭的士兵忽然「咕咚」栽倒下去。眾人都是一驚。他的同伴忙上前去把他扶起,但見他麵色青白,身下一灘穢物。「你……你吃錯什麼了嗎?」他們解下皮袋來給他喝水。但未喝兩口,這士兵又劇烈地嘔吐起來。

「這……這莫非是瘟疫?」白羽音跟在向垂楊的軍中,見過瘟疫發作的情形,登時嚇得麵如土色,撥轉馬頭要避開。但樹木藤蔓阻擋道路,她哪兒也去不了。

林樞本來走在隊伍的最末,聽到「瘟疫」二字,趕忙跑上前來。從十幾年前的不歸穀到這半個月來楚國東北的市鎮鄉村,以及向垂楊的軍中,他見了多少瘟疫的病例。這時一看到那士兵的情形,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再一掐脈搏,便確認無疑:正是那令人上吐下瀉的怪病。

「你們不是沒有進入鎮海縣城麼?」他焦急,「看來疫病還是傳了出來!」

幾名士兵也都呆住了。連那個原本抱著生病同伴的,都不由自主鬆開了手。

「這可怎麼辦!」白羽音急道,「林樞……你不是神醫嗎?你不是會治這怪病嗎?快救救他!」

「神醫?」幾名士兵都驚訝地望著林樞。但林樞卻將病人放開了:「我救不了他。為免疫病再進一步傳出去,也為免他再繼續受苦。你們……你們還是快點給他個了斷吧!」

「你……你要我們殺了他?」士兵們聞言皆驚。白羽音也愕然:「你……你瘋了?你不是整天和那個端木槿同聲同氣,說什麼人命大過天?你不是和向將軍說過,這病是可以防治的嗎?」

「荒郊野外,你要我怎麼給他治病?」林樞道,「還是你要抬著他去攬江大營再行醫治?就不怕半路上被他傳染嗎?你當日和向將軍從鎮海來攬江,途中不是也斬殺了患病的士兵?」

「這……」白羽音想起那些血腥的場景來。當時她覺得是理所當然。莫非昨夜受了太多驚嚇,現在也變得膽怯婆媽起來?

「我是個大夫,我能說的也就隻有這麼多。」林樞道,「這瘟疫十分凶險,且初初並沒有什麼症狀,染病之後可以十天半個月才發作。現在雖隻有一人發作,但其實你們其他的人可能已被感染——與你們同來的那千餘人,也不知有多少被傳染。憑我一人之力,絕對救不了這麼多。隻能以預防為主。預防的措施之一,就是遠離有病之人,再有就是不吃生冷食物,連水都要煮沸——你們方才都飲了溪水……這可萬分麻煩!」

士兵們聽了這番話,怎不人人自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紛紛自己扌莫著月匈口肚腹,生怕誰會忽然上吐下瀉。

林樞搖搖頭,走到白羽音的身邊,道:「郡主,我說殺了這個士兵,你也沒有異議了吧?最多你記下他的名字,日後你回到京城,惦念他護衛有功,對他的家人多加撫恤就是……」他說到這裡,忽然「啊」地一聲驚呼,把白羽音也嚇了一跳。卻見他拿起掛在馬鞍邊的皮袋,道:「郡主,你方才喝水用的袋子,是不是那個人給你的?」

白羽音哪裡記得,但見所有士兵月要裡都掛著水囊,唯獨病倒的那個沒有。可見自己用的正是病人的皮袋,可不嚇得麵無人色:「那……那我豈不是也……」

「郡主莫驚。」林樞道,「過來我幫你把一把脈。此病若在早期,也不是無藥可治的。」他把嚇得魂飛魄散的白羽音攙下馬來,又對那些士兵們道:「你們若是還想活命,就快點送你們的弟兄一程。我幫郡主把了脈,也幫你們瞧瞧。若說防治瘟疫的草藥,這林子或許就有。」說罷,就扶著白羽音往旁邊的樹叢走去。

「真……真的有藥嗎?」白羽音兩腿發軟,幾乎連路也走不動。

林樞隻是拖著她,走到一株纏滿藤蘿的大樹後麵,才低聲道:「郡主,你聽我說,別出聲。我們中計了。」

「什麼?」白羽音莫名其妙。

「這些根本就不是鎮海的士兵。是樾軍。」林樞道,「咱們要設法脫身。你沒用過那個病人的皮袋,我騙他們的。」

「樾軍?」白羽音差點兒驚叫出聲,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你怎麼知道?」

「他們身上有樾軍士兵的紋身。」林樞道,「這說來話長。玉旈雲提出讓士兵年老之後可以領養老銀子。為免有人假冒,去年樾軍士兵都紋上了各人的姓名,參軍的年月,以及所屬的軍營。這紋身的圖案和染料都很特別,像銀票一樣難以偽造。我方才替那士兵看病,解開他的衣服,就看到月匈口的紋身了。是樾軍,錯不了。而且是石夢泉的部下。」

「可是……可是帶他們來的分明是曹景琦呀!」白羽音瞪大了眼睛,「難道……難道曹景琦投敵了?」

「這我如何知曉?」林樞道,「或許他投敵,或許他根本就是樾軍的細作——先前不是有個蕭榮嗎?再多一個曹景琦也沒什麼稀奇。」

可不是!白羽音又驚又恨——還有一直潛伏在程亦風身邊的小莫,攪得涼城天翻地覆!但此刻卻無暇追究真相,她和林樞要從那二十名樾軍士兵手中逃脫,談何容易。「他們人多,這樹林裡又邁不開步子,咱們怎麼辦?」

林樞也心急。巴不得自己有猴老三的本事,可以招一群毒蛇猛獸來阻擋敵人。但他一介郎中,隻有辨藥診症的本領而已。難道非要和這些樾軍士兵硬拚一場了嗎?他從藤蔓的縫隙裡偷眼望去,隻見那幾個士兵正圍著患病的同伴,有一個悲痛地舉起了刀。

沒有時間了。他和白羽音都手無寸鐵,最好是找些毒物——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旁邊一片藍紫色的野花映入他的眼簾。菱形的葉片有羽狀分裂,花像是倒掛的頭盔——這豈不就是劇毒的「烏頭」嗎?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他立刻撲過去將這毒草拔了兩大把,又見附近生了些艾蒿,葉片的顏色與形狀都近似烏頭,但並沒有開花。於是也采了兩株,一株交給白羽音,讓她揉碎了抓住手中,另一株自己留著。

才做完這一切,那餘下的十九名士兵就尋了過來:「大夫,郡主……」

「郡主一時還沒有什麼症狀。」林樞道,「不過為防萬一,我讓她吃些清熱解毒的藍花蒿,你們也快吃了吧。」邊說,邊將手中的烏頭向士兵們遞了過去。

「這些……真的能……預防瘟疫嗎?」士兵們將信將疑。

「出家人不打誑言,大夫也不能胡亂說話。」林樞道,「我不保證吃了這個就一定不會得瘟疫,但是以往試過,總有七八成有效。諸位可以自己判斷。」說著,自己拿起艾草來,放入口中。

白羽音知道能不能騙倒敵人在此一舉,也急忙將艾草塞進嘴裡,還狠狠道:「最好是有用。否則,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見林樞和白羽音都吃了草藥,士兵們心中的懷疑也去了大半。畢竟還是被瘟疫嚇得失了方寸,紛紛將劇毒的烏頭放入口中。

初初,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照舊上前來請白羽音上馬繼續趕路。林樞示意白羽音照辦,不要做出引人懷疑的舉動。於是兩人又像之前那樣,在士兵的簇擁下於茂密的樹林裡穿行。但是,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毒性就發作起來。各人或是嘔吐不止,或是呼吸困難。他們這才覺得事情有異。有人勉強拔刀,要來逼問林樞。

林樞則一拉白羽音的袖子:「郡主,快走!」

白羽音當即跳下馬來,和他一起躍入密林。

士兵們都提刀窮追。但烏頭毒性發作甚快,且直達心脈,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們便一個一個口吐白沫,倒地抽搐。林樞和白羽音頭也不回,奮力狂奔。終於,後麵再沒有追兵了。

「現……現在怎麼辦?」白羽音氣喘籲籲。

林樞也疲憊已極——既然曹景琦帶來的是樾軍士兵,那麼攬江縣城多半已經重新落入樾寇之手,連邱震霆等殺鹿幫英雄也凶多吉少。此時白羽音再回去,就是自投羅網。而且,石夢泉占領鎮海,楚國東北角門戶大開,可能很快就有大軍從鎮海殺來。這消息,須得盡快傳給向垂楊才是!想到這裡,他就對白羽音道:「郡主,那幾個樾寇應該都死了。你回去把馬騎上,盡快上官道,去北麵把這裡的事告訴向將軍。這可是十萬火急的。」

「好。」白羽音點頭, 「我去找馬——那你呢?」

「我得回攬江城去。」林樞道,「得看看那邊是什麼情況。若是有咱們的人落入樾寇之手,也好想法子營救。」

白羽音想到要獨自去完成這使命,先是害怕,但跟著又生出那巾幗英雄的豪情來了。「林大夫,你要千萬小心!」說著,抱抱拳,轉身尋坐騎去了。

林樞雖然兩腿如灌鉛,但片刻也不敢耽擱,拔腳向攬江城疾奔。

待他趕到的時候,正如他所料,戰鬥已經結束多時,北門口屍橫遍野。雖然有一些是羅滿手下的士兵,亦有少數作楚軍士兵裝扮,應是曹景琦帶來的。但大部分是殺鹿幫中人。攬江城樓樾軍旌旗迎風飄揚,依舊是劉子飛的旗號。

樾寇真是奸猾!他悲憤地想。

城樓上有士兵在戒備著。他不知是不是曹景琦帶來的人,也不知方才有沒有見過自己。此刻冒險也要一試,即走上前去表明身份:「我是林大夫,你們還不開門!」

那幾個士兵並不認得他,喝斥道:「什麼林大夫李大夫的?速速閃開。」

「大膽!」他見人不認識他,反而底氣足了,高聲斥責,「我乃是太醫院的醫官,內親王身邊的軍醫林樞。是內親王派我來攬江城,你們膽敢對我無禮?」

士兵都呆了呆。他們聽說過林樞的名號,卻並沒見過他。有人飛跑下城去稟報此事。林樞等了一陣,城門打開,王小蝦迎了出來:「林大夫,真的是你!我可擔心得要命——你到哪裡去了?」

「我被楚國那群武林匹夫抓去了。」林樞撒謊道,「那夜我見他們打暈了你,你可沒什麼大礙吧?」

「沒什麼了不起的。」王小蝦笑笑,「就是腦袋腫了個包。林大夫呢?沒被他們為難?」

「被他們困了許久,這才逃出來。」林樞道,「看來我軍大獲全勝。」

「幸虧援軍趕到。」王小蝦道,「但是原先這城裡的,就傷亡慘重了。你看,我這不正忙著和大夫們替人裹傷嗎?林大夫回來,就多一雙手救人——不過,林大夫你要不要先歇歇?」

林樞搖頭表示不必,又問:「羅總兵和劉將軍呢?」

「劉將軍受了些輕傷。」王小蝦回答,「羅總兵傷得也不嚴重,就是累壞了。他們都在那邊的酒樓裡呢——」王小蝦伸手一指——原來城門附近的一座酒肆變成了樾軍的臨時帥府。看來將官都在其中,門口有不少護衛。

聽到羅滿和劉子飛都撿回一條命來,林樞免不了有些失望。他清了清嗓子,掩飾內心的情緒,換上一貫冷淡的語氣道:「看樣子又在商議什麼軍國大事。羅總兵這是不想要命了麼?我去瞧瞧!」說著,丟下王小蝦往酒樓走。

「林大夫——」王小蝦跟後急追。

正此時,曹景琦從酒樓裡低著頭退出來了。林樞連忙停住腳步,又低下頭去。

「林大夫,他們是在商議大事呢。」王小蝦道,「我們已經給羅總兵和劉將軍都包紮好了傷口。羅總兵的湯藥也送進去了。你還是別去打擾。劉將軍的脾氣也不比羅總兵,火爆著呢!」

「哼!」林樞冷冷的,「我會怕他?」又指著曹景琦的背影問:「這是何人?」

「好像是楚國的降將。」王小蝦回答,又道,「林大夫,你還是先跟我去歇歇,洗把臉,換件衣服。稍後他們商議完了,再去見羅總兵吧。」

林樞隻怕被曹景琦認出來,便點頭答應了。跟著王小蝦到附近一處辟為臨時診療所的院落稍事休整。那裡彌漫著血腥味和藥味。傷勢嚴重的士兵大都躺在房內,而傷勢較輕的,則坐在院子裡。隨處可見纏著白布難辨麵目的人,也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但是大夥兒都在笑談,不知是苦中作樂,還是慶幸劫後餘生。有幾個原本駐守攬江的認出他來,紛紛驚喜地問他從何而來。他自然把先前的說辭又講述了一番:「匹夫們把我捉了去,後來又遇上殺鹿幫,被他們綁在林子裡。好不容易才趁亂跑了出來。」

「那些毛賊可讓咱們吃了苦頭。」一個傷兵道,「不過,咱們這次把他們殲滅了,幾個頭頭也都俘虜了。有咱們報仇的日子。」

「俘虜了?」林樞暗想,那一會兒可要好好打聽其下落。便去梳洗更衣,又略吃了些飯食,裝模作樣在診療所裡看了幾個病人。待有士兵來說,羅滿可以見他了,他才又出來。

羅滿和劉子飛仍在那酒樓中。在座還有姚副將和另外一個軍官,或許就是和曹景琦一齊從鎮海帶兵過來的——畢竟,降將隻能作為騙人的煙幕,帶兵還是要自己人吧?林樞看到此人,心中便是一緊——這不就是奸細蕭榮嗎?也不知他方才有沒有看到自己!可事到如今,退路全無,隻能一口咬定自己被楚國武林人士綁架。他就強作鎮定,走進店堂去,向劉子飛、羅滿見禮。

但劉子飛卻好像全沒聽見,隻拍案咋呼道:「玉旈雲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當自己在下棋,把咱們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嗎?她讓我攻打蓮花磯,是假的,讓你們死守攬江城,又是假的。我們在這裡玩命,她就在攬江大營那裡修築城防,又讓石夢泉把鎮海給拿下來了——這些是真是假?讓我們當餌誘敵無所謂。兩軍交戰,鬥誌鬥勇,總要有人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但是總得給我們一個明白吧?讓我們在這裡殫精竭慮,時時以為自己就快為國捐軀,這算什麼?就不能早點兒告訴咱們她的計劃嗎?羅滿,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卻沒有說出來?」

羅滿沉默不答。

劉子飛就更惱火了,跳腳道:「玉旈雲現在何處?下一步是何計劃?她不說明白,別指望我給她當木偶擺布!羅滿,你倒是說句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不知道?那石夢泉總知道吧?我去鎮海問石夢泉!不,叫石夢泉過來見我。我才是南征的主帥——玉旈雲也太他娘的目中無人了!」

「劉將軍少安毋躁。」蕭榮道,「石將軍奉命從鎮海攻入楚國,卑職就是先鋒。石將軍稍後自然便率大軍前來。劉將軍有疑問,親自提出便好。隻不過,石將軍也未必知道內親王的全盤計劃。」

「你區區一個副將,敢用這種口氣和本將軍說話?」劉子飛大怒,「石夢泉幾時過來?」

「鎮海縣城正鬧瘟疫,石將軍要稍做處置才能率軍前來。」蕭榮回答,「卑職等乃是日夜兼程,用了三天三夜趕來,想來石將軍應該已經率軍出發了。」

三天三夜!林樞聽了暗暗心驚——向垂楊從鎮海趕來攬江,用了一倍的時間都不止。樾軍這樣閃電行軍的本領,實在叫人不能不害怕。

「他不會是又搞當初在乾窯的那一套吧?」劉子飛皺了皺眉頭,「簡直多餘!直接一把火燒了鎮海縣城不就成了?不要自作聰明,把瘟疫帶到軍中來!」

「燒鎮海,那就是屠城了。」羅滿終於開口,「內親王軍紀嚴明,絕容不下屠城這等惡行。」

「哼!」劉子飛沒好氣,「你也算是從瘟疫的手中死裡逃生,難道還不曉得這疫病的厲害?你還幸虧有那個端木槿醫治。鎮海那裡可沒有神醫!我隻是為大局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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