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第20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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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聽那藩鬼說讓人打臉的荒唐道理?烏曇可不想。就笑道:「我隻是聽人說這裡有飯吃,有錢拿,所以好奇來看看。現在見到有飯吃是不假的,但是有沒有錢收?」

女子也不生氣,淡淡道:「當然是有的。不過瞧公子的模樣,也不像是稀罕那幾個小錢的人。」

「錢我的確不稀罕。」烏曇笑,「隻是我走南闖北見過的神仙廟宇也不少,讓人添香油的很多,給人送錢的卻少。或許是因為那些神仙靈驗,所以善男信女心甘情願送錢去,而你的菩薩卻不靈,故爾要靠銀錢吸引信眾?」

女子的態度還是淡然:「天下廟宇荒廢得也多,不靈驗,得不到香油錢就荒廢了,公子的解釋似乎很有道理呢。隻不過,耶穌基督若不是真神,沒有從死裡復活,他被釘十字架後千百年,怎麼他的信眾反而越來越多?照著你們的說法,他既不能保升官發財,也不能保子孫綿延,更不能包治百病長生不老,信徒們跟著耶穌,是圖個什麼呢?」

烏曇本想說,是「吃飽了撐的」,但又想到若口沒遮攔和這個楚國太子派出來傳教的女子起了爭執,可能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反正他隨口發話,隻是想要把那女子的注意吸引住自己的身上,避免她看見玉旈雲。於是,索性站起了身,將玉旈雲擋了個嚴實:「我也不知是圖個什麼。是不是一會兒住持會再解釋給大家聽?」

「不錯,公子稍坐。」女子道,「白神父一會兒就會講……」話未說完,聽另一張桌子前有人喚道:「以斯帖,煩你過來一下。」女子回頭望望,便對烏曇微微福了一福,轉身走了。

「以斯帖?」玉旈雲喃喃,「怎麼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

「那是她的法號。」旁邊一個婦人道,「我聽那些公公們都管她叫做『符小姐』。」

「符小姐啊……」玉旈雲的聲音幽幽,好像一潭凝碧在秋風下微微起了波瀾。烏曇不禁扭頭看了她一眼。

「符小姐可有來頭了。」另一個婦人道,「我聽那些公公們說,她是長公主的乾女兒,之前皇上還把她許配給了程大人呢!」

「你是說程亦風?」玉旈雲驚訝。

「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沒成。」那婦人道,「也許是程大人被貶了官,皇上覺得他配不上符小姐了吧?聽說符小姐可是皇後娘娘跟前的大紅人呢!」

「哦?」玉旈雲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烏曇還不及觀察她的神色,她已經「倏」地站了起來:「我們回去吧。」說罷,頭也不回,直朝基督堂的大門走去。

烏曇也趕忙追上。

「公子,不是要聽白神父講道的嗎?」身後傳來呼喚聲。

玉旈雲堪堪跨過了門檻。烏曇轉身,想要擋住那姓符的女子。但未想到玉旈雲自己停住了腳步,轉臉看著對方,神色清冷如秋夜的月光。那女子愣了愣,似乎被那冷冰冰的眼神凍住,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一瞬間,詭異的沉默,像是夜霧,將他們浸沒。

但隻有眨眼的功夫而已。玉旈雲又笑了起來,拱手道:「本來倒很想聽聽白神父的教誨,不過,忽然有些重要的事要做,隻好先告辭了。多謝招待。」

「哦……是……是麼?」符小姐怔怔地望著玉旈雲,「兩位……是……遠道而來的嗎?」

「我們是在海上做生意的西瑤人。」烏曇道,「隻是路經此地而已。」

「我……也曾隨同先父出使過西瑤呢。」符小姐道,「未知兩位來自西瑤哪一處州縣?或許我也去過。」

烏曇可沒想到對方有此一問——他這輩子也沒去過西瑤,不知從何編起。倒是玉旈雲不緊不慢道:「我倆本是臨淵人。隻不過離鄉漂流已久,連鄉音都不記得了。再說,家鄉已沒有親人。所以,臨淵也好,涼城也罷,蓬萊國、伽倻國,還不都是一樣。到哪裡,都是過客而已。」

「公子此言有理。」符小姐道,「其實人生一世何嘗不是如此?隻不過到世間來走一遭,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客居幾十年,什麼也帶不走。」

「哈!小姐倒是看得透徹!」玉旈雲笑道,「可惜客居之時,也結下無數恩怨情仇,若是不了斷,死也不安心呢!」

符小姐皺了皺眉頭:「恩怨情仇……怎麼了斷?舊的沒完,新的又來……」

「那就一邊了斷,一邊結緣也結怨。」玉旈雲道,又拱拱手,「今日結識小姐,也算是一種緣分。若是這緣分不斷,咱們後會有期——告辭!」說完,甩袖一撣袍子,好像要將方才在基督堂裡沾染的什麼汙穢之物拂去一般,秋衣厚重的布料在夜風中獵獵有聲。而那聲音未落,她已經大步邁進了夜霧裡,轉眼不可追尋。

烏曇要展開輕功才輦上玉旈雲的步子。見她正在黑暗的街巷裡疾奔,身形搖晃,麵色潮紅。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你怎麼了?」

玉旈雲不回答,隻是想掙脫他的掌握。但他就是不放開:「方才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符小姐,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玉旈雲咬牙。

「沒什麼不妥,你跑什麼?」烏曇問。

玉旈雲扭過臉去,盯著身側濃重的黑暗。

烏曇等著,等她心情平復,或者思考清楚,再給自己一個答案——這一切實在是太奇怪了!冒險來到和楚國朝廷有關聯的基督堂,又和皇後麵前的大紅人、程亦風的未婚妻交談。這不像是在敵境中小心謹慎的玉旈雲會做出來的事。其中有什麼因由?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玉旈雲沒有答話。隻是一直死死地盯著漆黑的虛空,不知從那裡看到了過去還是看到了未來。而後,她身體的顫抖忽然停止了,淡淡道:「我隻不過是覺得那基督堂裡有不少宮中之人,咱們逗留下去有些風險,所以就想趕緊回去——走吧!」

烏曇一愣——這算是什麼回答?是敷衍他嗎?他就這樣不值得信賴,不值得依靠?方才她明明那麼激動那麼痛苦,就不能讓他分擔一下?如果如今陪在她身邊的人是石夢泉,她的反應會不會不同?隻覺心中空落落的。他放開了手。

玉旈雲已經恢復之前悠然閒遊的樣子,背著手,緩緩前行。

走出了這條巷子,到了大街上。再不久,便回到客棧裡。幫眾們早把酒喝殘了,正伸長脖子等著他倆歸來。玉旈雲與他們玩笑幾句,來到房中,又查看了那三個繪圖兵丁今日的成果。

「倒是不錯!」她點頭道,「難道非要莫校尉看著你們,才能做得似模似樣嗎?」

這已經算是稱贊了。那三人都喜不自禁,紛紛表示以後會加倍努力,便各自去休息。小莫和烏曇也要告退,玉旈雲卻叫住了小莫:「我有些事問你,你且留一留——烏幫主,你先去歇著吧!」

烏曇心中的不痛快不由又增添了幾分:此時忽然找小莫問話,莫非也是和那符小姐有關嗎?他真想躲在窗外聽聽二人的談話。不過又怕萬一被玉旈雲發覺,那就更加破壞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即忍住了,悶悶回到房中,蒙頭睡覺。

隻不過,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最後一躍而起,想:不如去那基督堂裡探探!

這欲望太強烈,他克製不了。當下撲出窗外,趁著夜色飛簷走壁往基督堂奔去。

輕功高強如他,要穿過平崖縣城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又何須一盞茶的功夫?很快便已經來到了基督堂的門前。那稀粥宴會似乎才剛剛結束,信眾與吃白食的三三兩兩散去。他伏在屋頂上看眾人收拾桌椅碗筷,那符小姐作為親貴女眷竟然也親力親為。到一切都拾掇停當了,眾人才各自去休息。符小姐留在最後,還要熄滅供桌上的蠟燭。她吹熄了第一支,湊近第二支時,忽然停住了,回身望了望院子的一個角落,又望了望門口,竟然久久也不移動。

「以斯帖,你在想什麼?」藩鬼白神父走了過來。

「沒什麼!」符小姐吹熄了蠟燭,拿起台上的油燈來,舉步,又停住,「今天的來慕道的人裡麵,好像有一個我見過的人。」

「哦?」白神父道,「那想必是以前也曾來慕道,今日又來了?」

符小姐搖搖頭:「倒也不是。總覺得在哪裡見過。莫非是在西瑤?可他說已經離家多年……」

「天下這麼大,你又遊歷四方,在別處見過也不奇怪。」白神父道,「或許你和此人有什麼特殊的緣分,主才安排你們在此相見,好讓你帶他認識上帝呢?又或者,你們以前本沒有見�

��,你卻又『一見如故』的感覺?這也是上帝的一種安排吧。」

符小姐若有所思地搖搖頭:「神父,《聖經》裡是沒有投胎轉世這回事的吧?」

「你熟讀《聖經》還問我?」白神父看了她一眼,「難道是方才那個你覺得麵善的慕道之人問你這問題?」

「不是。」符小姐道,「神父你不要笑話我。我一直想著剛才那個人,就忽然覺得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死而復生。但又覺得荒唐——我那故人是個女子,死了大概有十八年了……今日見到的是位年輕公子。既然不可能是死而復生,那就隻可能是投胎轉世了吧?」

「你是入魔了吧!」白神父笑道,「怎麼會覺得是你死去的故人?」

「我也覺得我大概是瘋了……」符小姐道,「其實我和那故人分別之時,她隻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我自己也才十一歲吧?你若問我她當年是什麼模樣,我可能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可是剛才一見到那個青年公子,不知怎麼的,看到他的眼神,聽到他說話,我就好像見到了那位故人——若是她還活著,應該現在就是那個樣子——可真是傻話了!」

「哦?想來那公子的麵貌俊秀,勝過女子了?」白神父笑道,「就不知跟程大人比起來如何?啊呀,程大人不修邊幅,多半連人家的一半也比不上!」

符小姐一怔,垂下頭去:「神父,您怎麼能拿這些來開玩笑?」

白神父哈哈一笑,拿起供桌上的另一盞油燈:「我隻是看你近來太累了,就找些話來逗你開心。我知道你每日都為程大人祈禱,相信他必有平安歸來的一日。主讓你們經歷試煉,是想讓你們的情誼更緊密啊!」

符小姐不語,隻是望著油燈出神,半晌,方道:「也不知他在攬江過得如何。這個月都還未收到他的信。」

「程大人不知你會跟我到平崖來散心,他的信應該是送進涼城去了。」白神父道,「你回去就會收到了——你還是明天回去嗎?」

符小姐點頭:「我出來也久了。皇後娘娘身邊不能沒有人。」

「以斯帖……」白神父深深地望著她,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終究沒有出口,隻點點頭,「那就一路平安了,主會保守你的。」

兩人便都垂頭念念有詞了一番,說到什麼「牧者」「草地」「死蔭幽穀」「擺設筵席」,烏曇全然聽不懂,暗想,應該是在念那藩邦的經書吧!

這符小姐果然是程亦風的未婚妻,他想,不過她還在期待著程亦風從攬江寄來的書信,應該是還不曉得攬江被越軍攻陷的消息。其實看眼下平崖安居樂業的樣子,似乎楚國的百姓對攬江所發生的事仍一無所知。平崖大營裡麵的楚國將帥應該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就不知他們在計劃些什麼呢?

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下麵那符小姐「啊」地驚叫了一聲。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急忙想要抽身。卻聽那符小姐驚慌道:「神父,我好想忽然想起在哪裡見過那位公子了!」

「在哪裡?」白神父還是玩笑的語氣,「你可不要說是在夢中見過。」

「不是!」符小姐急道,「是在涼城……兩年前的中秋節!在酒樓裡!我真是糊塗了!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死而復生、投胎轉世……這可糟糕了!」

「以斯帖,你說些什麼前言不搭後語的?」白神父不解。

符小姐卻急得直跺腳:「雖然人有相似,但是那氣度……應該是沒錯了!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平崖大營找司馬元帥!」說罷,就放下油燈,轉身朝院外走。

白神父一把拉住:「到底什麼事?現在城門都已經關了,你怎麼去大營?」

「可是現在不去,我怕讓他們跑了!」符小姐道。

「城門關了,你出不去,他們也出不去。」白神父道,「你明天一早再去報訊便是——究竟那公子是什麼人?難不成是江洋大盜?」

「不!」符小姐搖頭,「比江洋大盜可怕得多……若是我沒有認錯的話!不成,白神父,你幫幫我,我今晚非得去找司馬元帥不可。」

「這……」白神父看了看她,最終點點頭,「等我去拿太子殿下的令牌來——你去準備車馬!」

烏曇看他們急匆匆跑進屋裡去了,心中大感疑惑:什麼事要去平崖找司馬非?莫非是他們認出了玉旈雲?那可糟糕!須得除掉這二人才是!想著,就要追上去。但抬頭時,忽然見到臨近房舍的屋頂上也伏著一個人——正是玉旈雲。

之間玉旈雲麵色鐵青,直起身來,緊跑幾步,一躍,跳入後巷。

莫不是她鬧我自作主張跑來偷聽?烏曇趕忙也追了上去:「王爺……怎麼也會……來這裡?」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玉旈雲道,「不過,我看不必問,也能才到答案——你先前問我符小姐有什麼不妥,我沒有答你,你就壓製不住好奇心,自己來查探了。是也不是?」

烏曇不能否認。在玉旈雲那清冷得近乎凜冽的目光注視下,他有分心虛,但亦有些委屈。就僵著身子不說話。

「你以前乃是一幫之主,自在慣了。大概不知道做人下屬的規矩。」玉旈雲道,「主公該讓你知道的事情,自然會讓你知道。若是你問了,人家卻不說的,那就是不該你知道或者不需要你知道的。好比今日符小姐這件事,本就與你沒有什麼關係。」

這話好像是一柄匕首,直插烏曇的心髒:什麼叫與他沒有關係?他並非對符小姐好奇,隻是感到此事讓玉旈雲苦痛,所以才想知道根底。在她的眼中,他隻是一個「下屬」嗎?委屈變成了憤怒,他感覺自己的筋脈即將一寸寸炸裂。

但玉旈雲接著又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隻不過,你不是我的下屬。我們是曾經在海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今晚的表現看來是十分的不妥,竟然讓你擔心得偷偷跑來查探了?希望符雅不要察覺才好!」

烏曇不由怔住,感到一股暖流由心底升起。雖然不至於狂喜,但也足夠讓他語無倫次了:「我……其實……王爺要責怪也是應該的……那個……」嘟囔了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王爺,那符小姐是不是認出你了?她說要去平崖答應報信!」

「認出我……是啊!」玉旈雲冷笑,「我還以為她真的認出了我,沒想到……不過,這也算是認出來吧!兩年前的中秋節在涼城……當時和程亦風在一起的那人原來是她!我倒沒注意呢!」

烏曇聽不太明白她的話,隻焦急地問道:「那現在要如何?要阻止他們去報信嗎?」

「怎麼阻止,難道還殺了他們不成?」玉旈雲笑笑,「由得他們去吧!反正此去平崖大營也要一晚上的時間。等他們見到了司馬非,司馬非再派人前來,咱們早已離開此地——走,回去休息吧!明天城門一開就走!」說著,已經邁步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烏曇便一路護衛著。回到了客棧,一宿安然無事。次日清早,眾人離開了平崖城,繼續取道向西。又行半個月,接近大堰關地界,來到一個叫做黑沙渡的地方——這是楚國西北最後一個商船碼頭。再往西麵,地勢便越來越險峻,大青河的水流也越來越湍急,航行危險,沒有商家會冒險將船隻駛過去。

玉旈雲一行就在此處買下一條商船,先順流而下航行了半日,再趁著夜色逆流而上,一直駛到大堰關對麵的河麵上。冬季是枯水期,河底暗礁遍布。但有海龍幫的好手駕船,也無須擔心。

「大堰關——聽說楚國的魯崇明在此鎮守呢!」玉旈雲眯起眼睛眺望城頭的燈火,繼而命令海龍幫向北麵靠岸。黎明時分,他們拋了錨,用小舟擺渡到河灘上——那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遠處一座關城,牆體青白,看起來好像也是冰雪做成。不過城門上有三個漆黑的大字——依闋關。

玉旈雲批著大裘,從小舟一躍,落在雪地上:「岑老將軍,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說最近作者被自己的勤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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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配合前文的情節,作者做出一點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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