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1 / 2)
霧月崖,寒潭。
渾身濕漉漉的少女被掀飛在岸邊,右肩貫穿了兩道黑黢黢的血窟窿。
蒼白的小臉上唇瓣被咬破,不住輕顫的睫羽下,一雙杏子眼溺上重重水霧。
太疼了。
她隻有緊咬牙關才能忍得住不立時哭出來。
真沒想到,就在最後關頭,那妖蛇竟然忽然醒轉過來。
哪怕石草粉暫時封住了妖蛇的一部分妖力,「沈瑜」也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她被狠狠咬了一口,毒牙穿透了她瘦小的身體,留一下一個橫貫前後的孔洞。
隻差一點,那毒牙便刺穿她的心髒。
「沈瑜」拚盡全力逃脫了被直接吞吃入腹的命運,但在巨蛇眼中,這不過是它果腹前的小小樂趣。
體內的蛇毒快速蔓延,少女鬢發滴著水,濕漉漉貼住臉頰,一動不動的趴在地麵上。
努力睜大的眼睛慢慢暗淡散亂。
今天……
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月漱胭羅」攥在幾近昏厥的少女手中,巨蛇豎瞳如血,蜿蜒著身軀爬向今夜的獵物。
就在它正要俯身吞下獵物的前一刻,蛇頭自上而下被一把長劍貫穿,狂怒的嘶吼聲停在少女半丈遠的地方。
月白衣袍的貌美青年平靜收起沾滿血的「引魂劍」,垂首看著不遠處狼狽不堪的少女。
走過去,輕捏起她的下頜。
柔軟細膩的少女肌·膚在他指間顯示出不同尋常的滾燙·潮·紅。
謫仙似的青年目光掃過那張昏沉嬌媚的臉,劍眉微蹙。
片刻後,一聲嗤笑從薄唇中吐出,緊接著便是一句:「不自量力。」
或許是不舍得就此失去一個好用爐鼎。
他終究還是俯下身去,神情淡而漠之的抱起了渾身是傷的少女。
長長的水碧色裙裾掠過地麵。
那朵被少女緊緊攥在掌心的「月漱胭羅」,顫巍巍掉在滿是血汙的積窪中。
倒映著頭頂月亮,又被清冷如謫仙的青年漫不經心踩過。
四野寂靜。
等到眼前的身影消失了。
沈瑜才矮下身,從積窪中拾起來被血水浸泡過後狼狽得不成樣子的「月漱胭羅」。
垂眸靜靜看了兩秒,然後不再留戀的將花瓣一點點揉爛。
花梗上的刺深深紮入她的掌心。
很疼,但她竟然詭異的覺出幾分快意。
再疼一點才好,記著這疼,以後便不會再犯蠢了。
「是不是啊,沈瑜?」
她舔了舔被冷風吹到乾澀的唇瓣,努力的扯出一點笑來,仰頭望向幻境中的天幕。
黑黢黢的,實在沒什麼可看。
可她莫名就看了很久,久到脖頸開始發酸,久到控製不住的想要眨眼。
等到幾滴碩大的淚珠滑落到唇邊,沈瑜再也忍不住哽咽,將蒼白小臉埋進還滴著血的掌心,失聲痛哭起來。
……
夢裡是濃稠到化不開的黑暗。
倏然。
眼瞼一跳,睫羽顫動了兩下。
沈瑜睜開眼。
她神色怔怔的,眼角還泛著潮濕的淚意。下一秒就對上了青年蒼白的俊顏。
謝翕眉眼的神色淡柔,聚睛看著她,詢問道:「阿瑜可是夢見了什麼不好的?」
「嗯」,夢見了你。
沈瑜當然不可能將後麵的話說出來,於是敷衍的支吾了句。
她躲閃開他的視線,掀起簾子一角望向外麵,裝作不經意地轉移話題:「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謝翕聞言,深深地看了沈瑜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扌莫索著向前,探入掌心,同她十指交握,輕聲喟嘆道:「無渺洲。」
……
無渺洲雖說是個洲,但細究起來卻更像一個鎮。
位置在九幽山之北,數百年前有一大批修士來到這裡遊歷,發現此地的靈氣竟極為豐沛,磅礴的靈力更是孕育出不少奇珍異寶以及名貴的仙藥,遂紛紛在此紮根。
其中部分修士借著先來的優勢,占地立宗,不斷壯大。
時至今日,名頭最盛的當屬長生門陸家。
而最重要的是。
長生門宗主陸雲歸的嫡女,就是那個被謝翕埋藏在心底多年不可言說的白月光。
——陸霜意。
想到這兒,沈瑜很難不回憶起另外一個人來∶那個在預知夢裡總追隨於陸霜意左右,占有欲驚人的少年∶越聽栦。
畢竟這兩個人在旁人眼中,一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存在。
二人的這段淵源大概要追溯到陸霜意十歲那年∶她跟隨師伯出外歷練,恰好碰到孤山上差點被虎妖咬死的越聽栦,心下不忍便將其帶回陸家,此後同吃同住悉心教養,二人漸漸以姐弟相稱。
後來越聽栦跟著陸霜意一起拜入長生門下,埋頭修習苦練術法,漸漸成為長生門裡最驚才絕艷的小師弟。
沈瑜拄著下巴,玉白的小臉上投下兩簇睫羽的暗影,她隨手撥弄了兩下燈壁中的火蛾。
心情復雜。
可惜越聽栦,其實是個重度姐控。
還是那種有背於世俗倫常的「特殊」姐控。
他癡慕陸霜意。
甚至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自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