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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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未盡,緣何不醒?情深不悔,豈忍長眠?」

熟悉的聲音穿透層層濃霧,自虛空中招引著混沌的意識,是誰在夢中呼喚?此身又要去往何方?

昏茫間,隻覺凜冽寒意侵襲籠罩,四肢僵直,累得無法動彈,睜不開眼……

……

「那名小道子,他還未醒嗎?」

「尚未,吾已設七星迴影陣助玄師弟穩定靈識,但斷去的經脈仍找不到辦法修復,他傷勢過重,且傷心過度,恐需更多時日復原。」

「你執意讓他進入幻海心諦最後一層,依照他腦海中的呈相投射新幻鏡,更讓他獲得無匹功力以試其心性,如今得此結果,能可安心了?」

「安心,卻也……不忍……心魔之試,既要破鏡,又要守心,若初心蒙塵,便會永墜幻鏡再也無法脫出,直至被心魔折磨而亡……師尊,弟子如此安排,是否太過不近人情?」

「誰也料不到那小道子會招行極端,亦未曾想過,短短三個月,他對你們這些師兄的感情竟已如此深厚。」

「唉,吾因天象之故,始終對天命者存有疑慮,不管玄師弟怎樣努力,吾都不肯信任他,致使他重傷至此……而玄師弟他……至死都信吾……寧可自斷經脈廢除功體,也要活得清清白白……師尊見笑,弟子不知日後該如何麵對玄師弟。」

「你不必覺得有愧於他,若那道子乃偽善之人,今日沉淪幻海被心魔吞噬,便全當為天下眾生除害。現在能撿回一條命,是他善心自救,與你並無關係。你所有選擇,皆是為玄宗大局設想,慎重試探無可厚非。畢竟天命者之正邪善惡,直接影響眾人命運,更牽涉未來天數。試探也好,考驗也罷,經此一回,眾人心中疑慮盡皆打破,往後待他能與所有新弟子一樣一視同仁。」

「終究是吾之過……可惜玄師弟好不容易築成的根基毀於一旦,經脈之創非一時能愈,一切又要從頭來過了。」

「倒是無妨,所謂不破不立,那小道子本就資質平平,再修也是凡軀。如今經脈盡斷,正好趁此契機重塑武脈,對他未來修煉大有益處。」

「還求師尊出手相救。」

「當然。玄宗歷屆修者中,能通過幻海心諦最後一層心魔試煉之人屈指可數,除了創派祖師,吾之師尊,以及你,連吾也無法完全拔除心魔。那小道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竟能僅憑一顆癡心,信念堅定如斯,便是諸多修為高深之先天也難有如此真性情,實在難能可貴也。吾欲收他為徒,你意如何?」

「師尊慧眼,蒼替玄師弟拜謝師尊。」

「解鈴還需係鈴人,依吾猜測,若你避而不見,他或許會更為傷心,甚至不願再醒。蒼兒,該為之事,就莫要讓之成為罣礙。你一貫秉承天機,冷靜理智從不感情用事,然而為師希望你明白,天道雖無情,卻脫不出人心之多情,這情之一字,亦有扭轉乾坤之能。」

「是,弟子記下了,多謝師尊提點。」

……

入門試煉結束後,白子墨被老奇首相中,成了紫荊衣和墨塵音的師弟。大鉗子三人以及其他新弟子們也都拜了各個不同階位的道生為師,分散到奇弦兩部中,開始了正式的修道生涯。隻有重傷的玄鳴濤一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尚未安排拜師事宜。

宗主派人將玄鳴濤送到道境西界最高的雪域極峰,在雪窩裡以冰元為其接續斷脈,經歷龜息療法把人冰封了整整七天。換上新的冰脈,這副凡軀終於脫胎換骨,開始慢慢有了功體屬性的變化。

無感無覺的七天對傷者來說彈指而過,對關心玄鳴濤傷勢的眾位師兄師姐來說,卻是憂慮擔心。但宗主不許任何人在這七天中靠近極峰探視傷者,眾人隻以為宗主閉關時不喜人打擾,都安分待在封雲山脈靜等消息。

七日期滿,玄鳴濤才被奉生殿的道子們送回新道子院,雖是依舊昏迷,身子凍成了一塊寒冰,好歹已經氣息平復,傷勢穩定。

所有新弟子都搬去了各自的新地方,大家一起擠擠挨挨住了三個月的院子一下子冷清起來,之前人滿為患的兩列大通鋪上隻躺著一個人,顯得極其寂寥。

老奇首頗為欣賞玄白二人的情義,若非宗主插手,他實在很想將兩名小道子一並收歸門下。現在他特許白子墨不住奇部的山頭,繼續留在新道子院照顧玄鳴濤直到師弟醒來。

師兄弟倆人依舊還是挨著睡,倒也是個伴。

前幾日白天的時候,其他師兄師姐偶爾會來探望,送些藥材問候。見玄鳴濤始終昏睡毫無反應,大家就算關心也隻能陪白子墨略坐坐,聊聊近來發生之事。

阿淩狗五他們還特地來道歉,說是試煉最後一關不該著急通關,不管白子墨和玄鳴濤。

之後,修煉事忙,漸漸也就沒人來了。

蒼在第一時間前來布下據說能幫玄鳴濤穩固靈識的法陣,布完陣後再沒來過。紫荊衣也是送了一壺烈性藥酒後便沒再出現。赤雲染和翠山行會輪流送來更換的藥物和食物,時不時為玄鳴濤診療,加快康復蘇醒的進度。墨塵音倒是來過幾次,卻不進屋,隻駐足在門邊遠遠眺望幾眼,確定玄鳴濤的病情沒有惡化,片刻就會離開。

不過白子墨常在夜半寂靜之時,聽到近處有人吹奏竹笛,總是同一首陽關三疊,從不更換。有幾次他出門去尋,可始終未見到那個吹笛子的人。

每天都盼著師弟能睜眼跟自己說說話,白子墨時常趴在玄鳴濤身邊滔滔不絕地自言自語,跟師弟講今天玄宗又發生了什麼趣事,連一片枯葉掉進井裡都沒落下。

終於某天清晨——

「大白?我……我沒死?」玄鳴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熟悉的大通鋪,和身邊熟悉的白衣師兄。

最近一直淺眠的白子墨瞬間驚醒,欣喜地躥起身,上下左右仔細將玄鳴濤檢查一通:「醒了醒了,終於是醒了!這關總算是挺過來了!」

「啊……?」剛剛蘇醒的玄鳴濤有點斷片,腦子還沒連接上正確的線路。

「你這個傻瓜!」白子墨眼角突然泛起淚光,使勁敲了敲玄鳴濤的腦袋,「要你走為何不走,我功夫比你好定能脫出劍圈,為何要替我去送死!看到你整個人忽然血流如注差點沒被你嚇死……」

「哎呀,疼——」玄鳴濤神智漸漸清明起來,心有餘悸地說,「我……我以為我死了……」

「我險些也以為你死了,是赭師兄沖進劍陣把你背出來,還用他的配劍代替你定住氣圈。若非他一路疾馳將你送到宗主麵前,恐怕我們真的陰陽永隔了。」

「赭杉……」玄鳴濤闔眸回憶了一番,卻記不起失去意識後的任何片段,「那……那我是不是……試煉失敗了……?」

白子墨聞言變得一臉嚴肅,嚇得玄鳴濤蹭蹭冒汗。

隨即,他咧出一張笑容說:「恭喜你,我的玄師弟,你的願望實現了,我們兩個全部通過試煉,現在都是玄宗的正式弟子,日前我已拜奇首為師,成為了奇部一員。」

「真的!太好了!」玄鳴濤興奮地拗起身子慶祝,這下才發現他全身麻痹毫無感覺,整個人被包紮得跟木乃伊似的動彈不得,濃重的草藥味撲麵而來,熏得他直翻白眼。

「我……這……」

「別亂動,好不容易醒來可別再出什麼岔子了。」白子墨緊張地抬手按住玄鳴濤額頭,硬把他定在枕頭上,「你經脈盡斷,宗主和幾位尊長花了好大功夫才為你接脈重塑,翠師兄和赤師姐也不知熬了多少份藥膏,還是繼續乖乖躺著吧,什麼時候師兄們說可以動換了,我定推你出去散散心,也見見日光。」

「讓你們擔心了……」玄鳴濤煞白的臉上扭出一條比哭還難看的虛弱淺笑,「謝謝你大白,這幾天一定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若非是你,今日躺著的便是我了。如果運氣不佳,那麼此時此處,就將會是我之屍身……」白子墨極為認真地說,「隻是照顧你這點小事,怎及你對我之情義。從今以後,你玄鳴濤但有所求,我白子墨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噗嗤,我看你才是傻瓜,哪兒有這麼嚴重。」

「不管你怎麼想,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白子墨目光堅定地注視著玄鳴濤,看得原本漫不經心的玄鳴濤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好啦好啦,隨便你,放輕鬆,放輕鬆。」玄鳴濤隨意打哈哈道,「既然我也通過試煉了,那我的師父是誰?我是奇部的?還是弦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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