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千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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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風微淡,雲幕輕垂,秋日冷陽並無絲毫暖意,鋪灑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苦境大地。不知是記憶有示,還是冥冥所指,玄鳴濤抱著白子墨目標明確一路直沖千竹塢。

尚未入林,竹葉清風送出清脆鈴響,沿途竹枝上掛滿了名字,一人一箋,係鈴垂葉,彰顯內中醫者能為非凡。

今日的千竹塢未見飄雪,倒是秋意颯然,玄鳴濤三人不請自入,在醫廬外請見醫邪·天不孤。

天不孤懶洋洋地從屋後另一片林中出來,一襲紅衣妖艷奪目,黑發披垂自在不羈,月要間墜著一隻小葫蘆,瀟灑殊麗,雌雄莫辨。

「大夫別來無恙,這回要勞煩你醫治吾的師兄。」玄鳴濤開門見山上前一步請求道。

天不孤掃了在場三人一眼,毫不關心傷者,慢悠悠地踱到屋外石桌邊坐下,反而調侃起玄鳴濤來:「前次來時,大師還是一條孤魂,此回總算魂體齊全,恭喜了。」

玄鳴濤趕忙搜索弦上玄的相關記憶,確認天不孤話意。

「上回吾助大夫融合了七神針,你為吾醫好一對父子。這次,就請大夫再開條件,隻要能救吾師兄,在下絕不推辭。」

「這世上知曉七神針傳說的人少之又少,如你那般以魂體行走江湖的人更是罕見,可惜大師魂體羸弱不能久留,遺憾當時無法切磋。好在你信守承諾,回來與吾相聚,不如趁此回,大師親自體驗一番七神針的效能如何?」

天不孤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一身魔者裝扮,所謂的『大師』,眉眼輕挑,示意玄鳴濤過來接受試驗。

白子墨暗示玄鳴濤不可沖動,條件交換恐會吃虧,玄鳴濤低聲說了句『放心』,將滿麵怒容的白子墨交給紫荊衣抱穩。

右肩輕動,化銷插在右月匈的半截雲刃,拂袖來到天不孤跟前,盯著他的左眼意味深長地說:「死神天敵的邀請,玄鳴濤接受。」

目光對視之刻,神之瞳流光溢彩,引得天不孤左目死神之眼亦神能外泄。

天不孤略一發愣,隨即運使死神之眼,取針疾射玄鳴濤周身要穴。七神針眨眼沒入體內,瞧得等候兩人心焦不已。

七針齊齊刺向心髒,破損的雪芽之心再受沖擊。玄鳴濤立刻運起神魔之能,以三層護身氣罩隔斷天不孤的功力,反向操控七神針走勢,神針在他體內遊走數輪,反而為他打通經脈加速傷口愈合。

一根,兩根……天不孤無法控製神針,隻能等玄鳴濤把它們逼出體外後一一接住。

誰知等了一會兒,玄鳴濤突然沒了動靜,眾人懸心之時,卻見他慢慢睜開雙眼,聖魔之能匯聚神瞳,金藍異光直沖雲霄,身後似有黑翼隱隱浮現,剎那間,神目出針,鋒尖直刺天不孤。

天不孤反應慢了一步,連忙後撤,提元運功急擋挾帶宏大神能的神針。

但看黑影劃眼,下一秒,玄鳴濤劍指夾住了兩枚神針。

「在下賣弄了。」玄鳴濤收針將其物歸原主,再次請求道,「現在大夫可以醫治吾的師兄了嗎?」

天不孤似有驚喜,又有些新奇,維持一派表麵鎮定地一甩長發。

「將傷者送入屋內,閒雜人等,外圍等候。」

玄鳴濤和紫荊衣自覺退出醫廬,不約而同來到千竹塢附近的煙波江畔靜候。

一人立在枯敗的垂柳下,一人立在十步開外的江岩邊,一起望著東流而去的江水無言以對。兩人沉默佇立足有三個時辰,誰都不肯先開口,誰都不願先讓步。

天際雲彩暗了暗,一場秋雨毫無征兆地灑落苦境,煙波江上霧氣更泛,煙白雨霧朦朦朧朧一片詩情畫意,顯得那兩條站得筆直的背影分外格格不入。

時序漸移,難以忽視的頭昏腦漲又開始發作,也許是方才神針試探牽動諸元紊亂,玄鳴濤體內魔元再度借神力沖擊諸魂,意欲主導本元。

「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玄鳴濤率先打破沉默,擔心自己狀況不穩,來不及與紫荊衣分說明白,下回還不知何時才能遇見。

「無。」紫荊衣麵無表情地回答,「你吾早成路人,今日若不是為了雪非焉,吾根本不想見到你。」

「好,我倒是有些話想對你講。你不想見我,我卻很高興能再見到你,見到活著的你——」玄鳴濤話中有話,從容不迫地說,「天命眷顧,故友重逢,怎能不歡喜?」

「故友?不必了,紫荊衣高攀不起。」

「你可曾對金鎏影說過這樣的話?」

「你別以為雪非焉幾句話就能讓吾改變心意。」紫荊衣不為所動地說,「金鎏影與吾,以及雪非焉,我們三人相伴千年真心相待。若非弦上玄——也就是你!助玄宗和苦境之人共同謀算挑撥離間,金鎏影何至與吾反目。」

「真心相待?」玄鳴濤冷笑一聲,「聽說,苦境以前有一名叫作勾的人,他有一名摯友叫作佘,勾被他所謂的摯友追殺得走投無路,又被他曾經背叛過的同修屢次救起,但這名勾卻鐵齒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反誣幫助他的同修同誌是離間小人,念念不忘欲殺他邀功的所謂的摯友,就連曾經的救命恩人都棄若敝屣。你說那名勾是中了他摯友佘的什麼毒?也許比玄龍針之毒更噬心萬倍吧?」

紫荊衣臉色變了變:「指桑罵槐大可不必。」

「我又沒指名道姓。」玄鳴濤沉聲道,「金鎏影將你賣給魔界時,魔界可沒向他收利息。」

「哼,不選擇金鎏影,難道要選你?任你擺布操縱?」

「我何時操縱過你?」

「當年赦天神封之前,你明明早知天機,卻假醉做戲利用吾傳遞假情報,是吾錯信了你,還枉自欣慰你醉中仍為吾盤算。」

「原來你還在計較此事。我是早知天機,但若非你負我在先,我又何苦做戲引導你。當你拿著酒出現在我麵前時,你心中的秤便已傾斜,所思所想皆是為了金鎏影,何曾想過我?」

紫荊衣猛然轉身怒瞪玄鳴濤:「你若真當吾為友,信任吾,將實情相告,吾必然會想辦法保全你。但你寧願裝瘋賣傻,利用吾對付金鎏影,明知當年我與金鎏影已有百年情誼,你反其道而行令吾中計,害吾被金鎏影疑心。」

「是啊,你們有百年情誼啊,難道我能拿整個道境之人的性命去賭與你那短短的十年交情嗎?」玄鳴濤緊緊閉目強忍頭痛,盡力壓著自己滿腔的憤懣。

「百年情誼又如何?千年情誼又如何?金鎏影若視你為摯友,怎會在靈地真相揭破之後疑心你?又如何會被外人輕易挑撥至非殺你不可的地步?千年交情尚且如此,試問我怎敢賭區區十年?若我當年賭了,現在結局會如何?道境還在嗎?玄宗還在嗎?你還在嗎?」

一連數問,堵得紫荊衣說不出話,金鎏影的背叛猶歷歷在目,這場友情的賭局,他們都是輸家。紫荊衣負氣轉身重望東流江水,拿羽毛扇遮住自己的表情,閉口不言。

「罷了,當年之事,就當作你我皆有過錯,釀成千年遺憾,你怨我不曾信任你,我怪你最終負了我,吵來吵去也解不開心結。」玄鳴濤氣息漸弱,不得已截斷話頭,「這樣吧,三日後,我在道境的老地方等你,給我們彼此一個答復。」

紫荊衣冷哼一聲未置可否,卻聞身邊一聲悶響,側目一瞥,原來是頭痛欲裂的玄鳴濤跌倒在古柳樹根上,捂著腦袋蜷起身,不顧形象地揪著自己的頭發狀似發狂,好像確實十分痛苦的模樣,沒一會兒就昏死過去。

難道是玄龍針之毒發作?表征看著並不像。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不論玄鳴濤如今是人是魔,趁他中毒虛弱之時廢除他的功體,對玄宗,對正道,哪怕對金鎏影,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紫荊衣心中掙紮幾番還是沒有出手。他想起自己還欠弦上玄一個救命之恩,若不是弦上玄臨走前請托一頁書前來相救,恐怕他將要亡於金鎏影之手。

紫荊衣很快說服了自己,既然如此今日就放過玄鳴濤,讓其自生自滅也算仁至義盡。

這一番小動作與不懷好意的眼神恰恰落入天不孤眼中,大夫剛做完初步的接脈手術,前來煙波江通知傷患親友,見此情形馬上加重腳步,暗示紫荊衣現場有第三者。

紫荊衣立時收起隱在袖中的玄龍針,沒事人一般轉身麵對天不孤。

得知白子墨已脫離危險,紫荊衣由衷鬆了口氣,餘光瞄了眼昏死的玄鳴濤,想來大夫已至無甚要緊,便率先告辭離開。

天不孤撐著一紙朱傘,隨意拂衣坐於江畔石上,斜拄著腦袋興致盎然地觀察昏迷的玄鳴濤,任他秋雨淋身痛苦抽搐,天不孤隻顧自己遮雨賞景。

昏迷中的人,表情卻異常猙獰,神魂撕鬥糾纏不休。幾番拉扯對峙中,忽見數道光束透亮神識空間,接連四散的魂元修補為一體。

瞬間無數回憶畫麵海浪般湧來,錯綜紛雜眼花繚亂,一念歷遍千年,一眼遊遍諸界,一舉交遍萬方。

師徒父子,摯友兄弟,親人友人愛人,四魂雙體都有他們專屬的記憶,專屬的感情與心意。

回憶一層一層疊加,一層一層墜落,化為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廊,玄鳴濤不再是旁觀的看客,不再是被填塞記憶的儲存容器,每一段回憶都融進血肉骨髓之中,成為了他過往的經歷,現在的業果,將來的責任。

千年何其長,滄海桑田人世幾度變遷,千年何其短,南柯一夢徒嘆秋雨淒寒。

混在臉上的不知是雨,是血,還是淚,枕著樹根側臥昏迷的人未再掙紮,區區小夢即走完他人千年苦旅,不知該說幸是不幸。

昏昏沉沉又睡了數個時辰,前世今生盡數湮滅,四魂雙體歸一再無波瀾。

綿密的秋雨一陣接一陣,好不容易停歇片刻,細細雨露沾在玄鳴濤長長的睫毛上,洗去經年凡塵血淚,晶瑩清澈,似慶他新生,重活一回。

「大師終於清醒了。」天不孤不緊不慢地收起七神針,闔傘悠悠道。

「吾現在這副模樣,哪還像個大師。」玄鳴濤自嘲地笑了笑,坐起身使勁拍了拍腦袋,倒是不疼了。

「多謝大夫以神針引導相助,在下才能順利融合魂識。不知吾師兄如何?」

「無吾之助,你也能自行融合,吾不過加速進程而已。」天不孤淺笑道,「你的師兄沒有性命之憂,公子不必擔心。」

「醫者父母心,大夫仁慈。」玄鳴濤起身向天不孤禮貌作揖說,「死神天敵出手,哪有搶不回的命,在下可否探望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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