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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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 到地方了。」趕車的把式停下了車駕, 頗為殷勤的招呼道。

簾子一挑, 從車裡走出個女郎。那女子明明隻有二十來歲, 神色卻不見尋常小婦人的嬌態, 反而眉目清朗,舉止沉穩。對車把式微微頷首,她邁步走進了前方大屋。

這是韓家辦的新廠,雖說開在秦鳳路這等邊郡, 規模卻很是不小。共有四百台紡紗機,二百台織布機, 並鞣坊、染坊、絮坊等作坊,不論是規模還是聘用的織工,在秦鳳路都是首屈一指的。若是放在江南, 興許幾百台織機, 上千個織女不算什麼, 但是這裡是北地邊郡啊,根本就不產桑蠶,居然辦這麼大的廠子,如何能不讓人驚奇呢?

當然,這廠子裡織造的,也不是絲絹。

剛進大門,就有幾人匆匆迎了上來, 其中一個搶先道:「大娘子, 今日又來了一批羊毛, 絨毛不少,可都要紡線?」

「紡。冬日將近,羊絨線要加大產量。」宋錦毫不猶豫,乾脆道。

又一人道:「那壓棉籽的機械已經有些眉目了,隻是還要費些時日……」

「機械乃是廠子根本,催他們加緊。還有水利織機,也要盡快完工。」宋錦麵不改色,繼續道。

「染坊剛出了一批新花色,大娘子可要去瞧瞧?」還有人忍不住表功。

「是紅底纏枝紋的嗎?可試過水了?」宋錦反問。

那人縮了縮脖子:「有些褪色,不過應當不打緊……」

「讓他們繼續試色,棉布是能漿洗的,不能比照絲絹。」宋錦邊走邊答,快步上了二樓,在一個鑲了玻璃的大屋中坐定。從那晶瑩剔透的玻璃牆望下去,數百張織機密密麻麻,列在屋中。每一張織機前都坐著女子,一個個埋頭苦乾,聽不到多少喧嘩,反倒是木欖哢哢,絲線沙沙,不絕於耳。

在靠窗的大桌前坐下,宋錦抬起頭,對麵前眾管事道:「今歲棉布要在東京鋪開,還望諸位同心協力,把差事辦好。」

聽到這話,幾位管事都低頭稱是。就算心底再怎麼不滿,這小娘子也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是這新廠的主事人。哪怕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可能在此時陰奉陽違。

讓眾人退下,宋錦扭頭又看了一眼下麵密密麻麻的織機,輕輕舒了口氣。不怪她如此緊張。今歲可是棉花栽種的第二年,從試種五十頃,直接擴大到了三百頃的規模。那可是三萬畝棉田啊,也正因此,才有了這秦州新廠。

按道理,新物業總要有選老成持重的來主持大局,可是偏偏,韓大官人把這差事交給她。若非韓大官人喜歡男子,怕是都有人要猜她跟家主有些首尾了吧?

然而宋錦靠的絕不是姿色。她乃孤兒出身,當年是入了韓家義學的,還考出了個上舍榜首。明明能讀能寫能算,還精通織紡,宋錦卻未跟那些同窗女子一般選擇嫁人,而是留在了義學的織坊裡。打理生意,教導織工,乃至鋪開店麵,隻花了三年時間,她就讓義學的織坊擴大了兩倍有餘,險些囊括了東京大半的成衣市場。

這樣的佳績,才讓她脫穎而出,成了新廠的掌櫃。就算在韓氏的商行中,這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位置。韓大官人卻隻說了一句,女子善織造,更適合此位。

她適合嗎?當然!舉凡織造,靠的都是女子。選定花色,判斷材質,乃至衣物樣式,無不是女子操辦。對於棉、毛這等新鮮無比物事,旁人沒個頭緒,她卻早早就開始思索什麼樣的貨好賣,什麼樣的物事才是女郎們最希望瞧見的。也正因此,她才坐上了這個位置。

大掌櫃又如何?如今東京城裡日進鬥金的香水鋪,不也是個女掌櫃嗎?既然有一個,她就能成為第二個!

「大娘子,這是新送來的圖樣。」一旁,一個年輕女子捧來了書冊。

宋錦接過,細細看了起來。圖樣不比旁的,乃是布匹好不好賣,時不時興的關鍵。若是別家織坊,可能還會為這事發愁,她手下卻有不少專門繪花樣子的女子。因薪俸給的高,個個都盡心,畫工配色極為出彩,她隻要考慮好不好染成布料即可。

「這三個,先拿取布樣。冬日須得顏色絢麗的更好賣。」說著,宋錦又道,「被胎可製好了?」

「製好了,兩種尺寸三種厚度,多是麻麵。這樣的被胎當真好賣嗎?」那女郎忍不住問道。

「怎麼不好賣?如今棉花終歸量少,還不是賣棉絮的時候。製成被胎,有錢的可以套錦緞麵,沒錢的也能直接用素被。還能單賣一波被罩,何樂而不為?」宋錦微微一笑。

這也是她從香水鋪裡學來的,客人千奇百怪,需求又豈能一致?連香水都能分出普通人用的和孕婦用的,還有什麼不能細分呢?這棉布生意剛剛開始,價錢肯定便宜不來。但是買不起成匹的布,卻未必買不起被罩。有了棉質的被罩,哪怕裡麵塞些蘆花、楊柳絮,瞧著也比別家體麵。誰的錢不是錢,能賺到手裡才是關鍵。

聽到師姐這話,那女郎心悅誠服點了點頭,也不耽擱,繼續辦起工來。

從棉絮采摘到布匹上市,也沒幾個月時間。待到秋風轉寒,樹葉盡落時,東京城的韓家衣鋪裡掛起新式的棉毛衣被。

「韓家不是賣成衣的嗎?怎麼開始賣布衾、寢衣了?」

聽到這消息,不少人都詫異了起來。然而《日新報》上連續三期的廣告,著實讓人對「棉被」生出了興趣。

韓家衣鋪也早早把被胎擺在了店門口。那是個四幅寬的大被,足能蓋住兩個成人。被麵是灰色麻布製成的,麵料不薄不厚,裡麵塞滿了棉絮,還壓了不少針腳,又大又沉,看起來就厚實。不住有婆子,婦人上去捏捏扌莫扌莫,對這棉被分外好奇。

「棉不都是用來織布的嗎?拿來做衾倒是新奇。這麼厚,蓋在身上不知沉不沉?」有個大娘伸手扌莫了半晌,猶豫道。

「沉些也不妨事,暖和才是關緊。這瞧著比蘆花可強太多了,又比絲絮便宜,倒是能保暖的。」一旁上了年紀的婆子看的更是眼熱。老人冬天畏寒啊,這麼一床大被可能買不起,但是買個兩幅的小被應該還是可以的。

「瞧你說的,一匹麻才五百錢,這一床被胎就要萬錢,誰能買得起呢?」有個年輕婦人忍不住抱怨。

「話不能這般說。一兩棉就要一百錢呢,這一床被怕不得有十斤棉,再加上工費。你自個算算,這是貴還是便宜?」那婆子倒是個懂行的,張口就來。

這樣一算,還真不算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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