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一百一十章 剎那冥河與蒼雪與暮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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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歷一千零三年,三月二十九日,深夜,黃粱。

幽黃山脈的泥土是黑色的。

但這不是肥沃的黑,而是貧瘠的黑。

在那些薄薄的如同被焚燒之後的留下的黑色灰燼之下沒有多深,便是許多堅硬的山石。

這也是這條接著鹿鳴雪國而來直到南端滑落向無盡深洋的浩瀚山脈從無人煙的原因。

隻有千年前妖族被人間驅逐,被迫向南而去,最終棲身於山脈南端,才讓這片跨越了大半個人間的山脈多了一些世人活動的痕跡。

時至今日,依舊不少妖族會在某些日子裡,艱難地爬上這座山脈,從那條被稱為冥河尾巴的秋水往上而去,帶著許多人間的泥土,去祭奠當年死在山裡的許多妖族。

他們把秋水之上的那一段幽黃山脈稱作祖地。

當然,更多的妖族喜歡將磨劍崖稱為妖族祖地。

不止是因為當代崖主秋水便是一隻來自南楚秋水的妖,更是因為人間第一隻妖,便是出現在磨劍崖上,是曾經的青衣八弟子,人們稱之為妖祖。

雖然磨劍崖的這兩代大妖崖主,其實與人間妖族毫無關係。

妖祖是磨劍崖某代崖主佩劍化妖。

而秋水其實嚴格算起來,隻能是半妖,甚至未必有人間劍宗叢刃身上的妖力渾厚。

因為她的誕生,來自妖祖的某個詭異的猜想。

這才讓這個原本是磨劍崖前代崖主紅衣的女兒,從根正苗紅的白衣後人,變成了一代大妖。

當然,在那一片夜色裡向著越來越多積雪的山脈頂端而去的這個大妖並沒有將幽黃山脈當成祖地的想法。

他也不是認那處東海劍崖為祖地的妖。

他的祖地在黃粱謠風。

是某座青山某小鎮。

鎮上有個書院,叫懸薜院。

那是人間第一座懸薜院。

那就是他的祖地。

所以這個在夜色黑土白雪裡走著的大妖,自然便是卿相。

懸薜院當代院長卿相,痛飲美酒的卿相,白衣卿相的卿相。

隻是很可惜的是,白衣卿相在今日看起來並不能用於形容他。

因為卿相有些狼狽。

身為整個人間都頗負盛名的當代懸薜院院長,在此刻顯得有些狼狽。

一身白衣之上滿是斑點一般的血跡,譬如大雪紅梅盛放一般。

卿相自己也沒有想到,那日離開南衣城越過大澤來到黃粱之後,還沒有找到那些說看見了鬼的人,便被從黃粱四處而來的六大靈巫合力圍殺。

最為諷刺的是,六個靈巫裡,有五個曾是懸薜院的門生。

卿相再被追殺了許久之後,堪堪逃出生天,不免也有些慶幸。

慶幸懸薜院雖然什麼人都教,什麼東西都教,但是終究不如那些來自南楚的巫師們那般精通。

這要是來的是六個正兒八經的兼修鬼術的南楚靈巫,給卿相三條命他也跑不掉。

卿相雖然沒有看見鬼。

但是當他看見六大靈巫的時候,他便知道,那個很多年前曾經存在過的山鬼,確實重新回到了人間。

否則整個黃粱不會這般大動乾戈,想要將他卿相伏殺。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信仰歸屬問題。

懸薜院遍布半個人間,那半個人間就是黃粱。

發展了一千年的懸薜院,早就與隱沒的巫鬼神教一般,成為黃粱的兩大信仰支柱。

巫鬼神教想要重新出現在人間,自然不會允許這片大地上擁有第二種信仰。

隻要卿相一死,整個黃粱的懸薜院就會落入他們的掌控之中。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們依舊低估了這個活了一千年,修槐安大道的人間大妖的實力。

卿相的玉冠已經被打碎了,甚至連神海裡麵都是一片混亂,那片原本充斥著道韻的道海,在此時卻是多了無數的黑色暗潮湧動著,嘗試撕裂這片浩大的神海,那是被侵入的巫鬼之力。

但是那以唯一個南楚巫曲嶺為首的六大靈巫,卻是被卿相硬生生掐死了兩個。

書生也是和道人一般衣袍飄飄的存在。

但是書生的拳頭也未嘗不硬——更何況是一個渾身妖力的千年大妖。

卿相披散著長發在幽黃山脈裡氣喘籲籲地走著,卻是有些可惜。

可惜山裡沒有酒。

不然他能打十個。

對於一個被陳懷風逼逼叨叨之後,去醫館查出了酒疸的人間大妖,自然有酒和無酒是兩種戰鬥力。

卿相一麵嘆息著,一麵向著幽黃山脈更深處走去。

如果說哪裡最適合藏人,那麼自然是幽黃山脈,這條人間隻知道流淌著冥河,但是從未見過極西麵是什麼的山脈,哪怕是越行之術,也很難在這裡麵某個確切位置找到一個人。

卿相走在黑土白雪的群山之中,自然不用擔心會被那剩下的四個人追上。

懸薜院也不會鬼術越行。

所以倘若他們真的想追,也隻有曲嶺一個人能夠追上來。

但是對於卿相這樣的人而言,哪怕傷勢很重,隻有曲嶺一個人也是不夠的。

卿相攀援著積雪的山石走了一陣,捂著嘴唇劇烈的咳嗽著,而後在那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一身妖力擴散開來,覆蓋了附近十裡的山崖叢林,這才閉目進入了神海之中。

對於走道門之路的人而言,入道出關之後,便是成道,成道境修道果,道果六境一一越過,當那棵成長成為參天大樹的道樹之上,第一個道果開始落入道海之中,化作龐大的道元,此時便是入了小道境。

待到萬千道果盡數成熟掉落。

便是大道。

有人天地根很大,所以道果極多,入大道之後,道海自然遠勝於旁人。

有人天地根不夠,所以道果數量一般,甚至不足以填滿道海,自然便入不了大道。

卿相的天地根一般。

天生妖族的天地根都一般。

大道恆常,自然不可能授予遠超世人的壽數,還給予更多的眷顧。

所以卿相的那片初始道海,放眼整個修行界之中,並不算大。

但是如果有人能夠活一千年,那麼他的道海終究也會慢慢擴大。

隻是卿相的這片道海裡,此時卻是彌漫著無數的巫鬼之力,自道海邊緣開始,向著道海深處侵蝕而去。

看起來很是醜陋,就像是被人拿了某種黑色濃稠的物質在海邊潑灑了一大片一樣。

卿相行走在遼廣的道海邊緣,皺著眉頭一路行走而去,那枚常年懸掛在月要間,世人往往以為是裝飾物的懸薜玉卻也是漂浮在卿相身周,散發著瑩瑩綠光,看起來頗為不凡的模樣。

卿相沿著道海走了好一陣,才在一處巫鬼之力最為濃鬱的地方停了下來,抬眼看向神海最中央那棵已經落盡了道果的卻依舊蔥蔥鬱鬱的龐大道樹——那裡是整個神海的根基所在。

亦即穀神。

穀神不死,自然用之不勤。

但如果穀神死了呢?

那些侵入神海的巫鬼之力的目標便是那裡。

曲嶺是南楚靈巫的身份,是卿相在激戰之中才倉皇發現的。

彼時六大靈巫攜手而來,在幽黃山脈邊緣悍然發動襲擊。

卿相原本並沒有在意——大概是在南衣城待久了,也沾染上了槐安麵對黃粱的那種沿襲已久的傲氣。

所以在一開始,卿相並沒有注意到,在那個六個靈巫裡,有一個的巫術起手式遠比其他人繁瑣冗長。

所以當曲嶺的雙手托著一條大河,將整個人間拖入一片冥國之中的時候,卿相才意識到這個人是精修鬼術的南楚靈巫。

那是鬼術絕學,剎那冥國。

一身巫鬼之力越是渾厚,所能喚來的冥國也便越大。

當年槐帝一己之力大戰世人,召喚出的冥河之國直接覆蓋了半個人間。

曲嶺的剎那冥河雖然不如槐帝那般橫絕天地,但是這是在幽黃山脈邊緣施展的鬼術,本身便極為接近冥河,卻也是讓目光所見,盡皆鬼花招搖。

卿相便是在那個時候中的招。

那條讓人間倒懸的冥河之中浩盪巫鬼之力,直接越過了諸般巫術,直奔卿相神海而去。

倘若卿相會道門九字真言,自然便不懼這冥河侵入神海。

可惜卿相不會。

卿相與叢刃關係雖然好,但是叢刃所會的九字真言,也不過半吊子的存在,自然不好意思拿出來教人。

好在卿相好歹也是道門大修,千年道元倒也渾厚,這才沒有留下一個輕敵大意恥辱死去的下酒小故事。

一麵護住神海,一麵撞破冥河,而後一拳一個,轉身化作道風遁入了幽黃山脈深處。

一直至此。

卿相此時看著一片狼藉的神海,麵色倒是頗為愁苦。

那些神海道元之中侵入的巫鬼之力正在向著道樹的根基而去。

倘若任由它們便這般侵蝕掉那些道樹紮根於海底的根基,就算是僥幸存活,也等於半個殘廢了。

大道根基自然不能毀。

卿相目光難得堅毅起來,在道海邊緣坐了下來,身周妖力與道元一並湧動,整個神海之中的極深處,似乎有些微鳴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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