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瘸腿的瘸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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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鶴的天衍車,確實有一部分是北台的。

隻是這個北大少爺回看著風雪之時說的那一句話,究竟是指天衍車,還是別的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陳鶴擠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擠到最前方去。

這讓他有些後悔。

早知道天衍車便在北台手裡,陳鶴怎麼說也不會磨磨蹭蹭的,直到大家都向著極都以西來了,他才向著這裡而來。

北台的回頭他當然也看見了。

隻是大概北台那一句話,陳鶴並不能聽見。

隔著那些迷蒙的風雪,陳鶴也無法看清那個站在天衍車裡的年輕人的神色。

上躥下跳了半天,陳鶴最後還是默默的退回到了那處城西長街的屋簷下。

南德曲依舊病懨懨的裹著大棉被站在那裡,像是一個成了精的皺巴巴的灰色烤地瓜一樣。

「我都知道天衍車是你的,咳咳。」

南德曲一麵咳嗽著,一麵看著陳鶴說著。

「北台如果想要還給你,肯定早還你了,而不至於一直藏在他的皇宮裡。」

陳鶴哼哼唧唧地說道:「我估計在南衣城的時候他就想要了。」

「」

北大少爺大概確實不是很稀罕這樣一種破破爛爛東西。

陳鶴說的自然也是氣話。

南德曲有些無奈的看著罕見的生氣的陳鶴,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和氣話較真確實沒有必要。

遠處風雪之中的天衍車依舊在向著雪山之下的最後一段路而去。

那處風雪長階,大概是登不上去的。

陳鶴在那裡想著等下北台下了車,自己就跑去把車開回來。

於是又四處張望了起來,看看哪裡能不能有條路讓自己接近那處山腳。

隻是那些青甲將那裡圍得水泄不通,大概陳鶴就算跑過去了,也很難真的將那樣一輛車開回來。

南德曲沒有注意到陳鶴的那些動作,隻是裹在被子裡,很是古怪地看著那邊,輕聲說道:「說起來,北台有著三十萬青甲,說不定還背靠青天道,怎麼也不應該要選擇這樣一種出場方式。」

天衍車名字雖然好聽,但實際上就是兩架輪椅拚湊的破破爛爛的車子而已。

陳鶴依舊有些餘怒難消,沒好氣地說道:「也許隻是覺得自己是一個新鮮的具有活力的陛下而已。」

雖然陳鶴的這些話裡個人情感的色彩極重,隻是也確實有著這樣一些可能。

相比於那樣一個活了一千年的陛下,這個北大少爺當然是極為年輕的。

年輕的陛下,也許確實要有一些年輕的東西作為陪襯。

南德曲轉頭看著陳鶴,輕聲笑了笑,說道:「說不定是為了掩飾自己腿瘸了的真相?」

陳鶴愣了愣,本想說好像確實是這樣。

隻是風雪裡的年輕人已經到了山腳下,回頭看著極都的世人,很是平靜地從天衍車上走了下來。

而後在陳鶴與南德曲不可思議的目光裡,極為平穩的向著山道雪階之上而去。

這一幕大概比北台穿著道袍而來,更讓二人覺得不可思議一些。

「難道他的腿治好了?」

陳鶴在那裡嘀咕著。

南德曲隻是搖著頭。

現而今的他也不過是一個世人而言,看不清風雪那邊的故事。

隻是二人身後卻是傳來一個聲音。

「他的腿除非換一條,不然很難治好了的。」

二人回頭看去,隻見一個道人正站在那裡,很是唏噓地說著。

南德曲眯起了眼睛,沉聲說道:「江茱萸?」

都是南衣城中的人,南德曲當然不可能不認識江茱萸。

道人頗有些惋惜地看著南德曲,也不知道是惋惜什麼,輕聲說道:「師兄居然不做劍修了。」

南德曲沉默了下來。

陳鶴瞥了一眼裹在被子裡的南德曲,把話頭岔開去。

「那為什麼他走路不瘸了?」

江茱萸目光落在了陳鶴身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隻是平靜地說道:「陛下之所以走路不順暢,便是因為當初我打斷他的腿時候,用力過猛,導致他的腿骨扭曲粉碎了一截,於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所以你說為什麼他走路不瘸了?」

陳鶴與南德曲好像明白了什麼,一臉震驚地看向了那樣一條向上而去的風雪長階。

長階盡頭是一處極為浩大華麗的平台,自極都長街之中看去,好似承接著那些瑰麗絢爛的天光與風雪一般。

那裡有著某位名叫倒春寒的鹿鳴先帝正在等待著。

而在長階之上,某個渺小的身影,已經離開了天衍車,鬆開了素色道裙女子的手,正在一點點的平穩地向上而去。

陳鶴與南德曲好像在那些並不可見的風雪足跡裡,看見了許多極為明艷的血色之花。

正在開往山巔而去。

所有人都是沉默地看著這並不宏大,也並不震撼的一幅畫麵。

倒春寒默默地站在風雪裡。

這個陛下年事已高,是以在這處風雪高台的四處,點燃著諸多極為溫暖的火盆。

像極了一些開在風雪裡的葵花一般。

承天台算不上很高,但是也有近千丈。

鹿鳴的陛下,哪怕再如何被世人忽略。

終究這也是一尊帝位。

在新老交替之時,自然也需要極為肅穆的禮節。

人間風雪裡似乎有些鍾鼓之聲緩緩響起。

並不悲哀,隻是沉悶,就像這場不知道下了幾千年的大雪一樣。

那些聲音匯聚向這座高台。

也隻有這樣,世人才能在茫茫風雪裡,將目光找到可以投放的地方。

倒春寒穿著陳舊的帝袍,長久地站在那裡,當世人的目光落向高山的時候,他的目光便落向了長階。

便在那裡,有個年輕人正穿著一襲道袍,平靜地向著上方而來。

值得一提的是,鹿鳴不知道多少的風雪裡走著的年輕人,並沒有穿鞋子。

光著腳,踩在那些滿是冰棱的長階上。

身後有著一行極為鮮明的血色腳印。

倒春寒目光落向了那個年輕人的腳掌。

其實如果仔細去看,這個年輕人並沒有遠方的世人所看見的那樣,走得極為平穩。

他的身子是在微微顫抖著的。

倒春寒的目光落在了那隻被削去了許多血肉,光著趾骨在風雪裡走著的年輕的腳。

神色也許有著驚嘆,也許有著震撼,也許有著動容。

隻是一切都沉默在蒼老帝王鬢角那些已經凝結了冰雪的白發之上。

所以並不悲哀,隻是沉悶。

就像這場不知道下了幾千年的大雪一樣。

削去了血肉,使得自己的雙腿變得一樣長短的年輕人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踏過了那些風雪,站在那個微微佝僂著月要看著下方長階的老帝王身前。

北台的目光平靜如水,隻是麵容之上滿是細密的汗水——在他登臨雪山高台之前,白荷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道術,不然哪怕再如何堅韌的決定,也很難捱得過雪國的風雪。

倒春寒默默的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北台身後的那些血色腳印,一直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真的這麼堅決?」

北台當然明白倒春寒的意思。

事實上,這樣一片風雪國度之中的戰鬥,並不慘烈。

鹿鳴人的憤慨,更多是在於這個老帝王不戰而降的事情之上。

他們真的有多恨北台嗎?

或許也談不上。

憤恨在風雪裡理應是沉默的。

但世人呼吸粗重,並不能說有多沉默。

北台平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回頭去看腳印,淡淡地說道:「確實有這麼堅決。」

倒春寒沒有再說什麼,站在那處平台之上,繁瑣的禮節,已經盡數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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